“吃呀。”花锦春举着西瓜道。
陆宇休盯着花锦春良久,方才收回目光,“不用了,你吃吧。”
“不行!你必须咬一口。”
花锦春把西瓜往陆宇休嘴边送,“你要是不吃,那我怎么好意思吃啊!这本来是属于你的瓜!”
不过一片西瓜罢了,这也要推让。陆宇休心里好笑,但硬推不过对方,于是低头就着花锦春的手掰了一小块。
“好了,剩下的你吃吧。”陆宇休将那块不到巴掌大的西瓜一口吃完,然后继续刷题。
花锦春捧着瓜好奇地凑过去,“你在干什么啊?”
“刷题,考证。”陆宇休轻声回答。
“你要考什么证?”
“二建。二级建造师。”
“哦。”花锦春点了点头。
这类证件花锦春知道,毕竟花家是做工程的,手底下一堆二建一建的证书,甚至还有IPMP认证。
有了二建证书,就能承接管理小型工程项目了。等工作年限攒够,还可以继续往上考一级建造师。
一级建造师的含金量非常高,如果能考下来,那么前途一片光明。
看来陆宇休对个人的未来规划是非常清晰的,而且人也认真能吃苦,是个不错的小青年。
花锦春边啃着西瓜,边盯着陆宇休的侧脸。
斑斓的光圈落在陆宇休的头上,又跳跃到花锦春的眼崇拜的眸子里,让漫长的夏日变得不再枯燥。
而一片冰镇西瓜,不仅抚去烦躁炎热,也让人看到了一个沉稳踏实前行的少年。
临近六点,陆宇休才结束工地上的活儿。
蹲到脚麻的花锦春,好似守在田埂上,等着大人干完农活的娃娃。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听到那句心心盼盼的“收工,回去咯!”
陆宇休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敝和未干的汗渍,但说话却依旧温和耐心。
“你家住哪儿?”
陆宇休看着公交台上的各路公交路线,想给花锦春找回家的车。
“你今晚不是要去电玩城做兼职嘛?我也想去。”花锦春道。
“我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陆宇休解释道。
“那我跟你回家嘛!反正我也没事做!”花锦春雀跃道。
陆宇休转身,突然定定地盯着花锦春,面色逐渐变得不悦。
花锦春看着陆宇休的表情变化,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在站台上,花锦春后面站着人,再往旁边一点就是阶梯,两边都是马路,如果撞上很有可能发生危险。
陆宇休眼疾手快地捞住花锦春的背包,在花锦春撞上身后人之前,将人拉了回来。
花锦春连续被吓,脸色变得苍白。
等花锦春站稳后,陆宇休才松手,沉声道:“不要随便跟人回家。”
因为一个玩偶,就跟陌生人去工地,吃陌生人的东西,还要跟陌生人回家。
花锦春的行为在陆宇休眼里,就是涉世未深、对人毫无防备的小绵羊,单纯又危险。
从花锦春的名字和性格,陆宇休不难推测对方的家境身世,花锦春显然是集万千宠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那类孩子。
虽然花锦春身上没有有钱人的毛病,甚至不挑食、不嫌弃他那简陋又老旧的租房。
但这样的人,不属于他的世界。
“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去吧,不然你家人也会担心。”陆宇休从兜里翻出几张零钱递给花锦春。
花锦春并不知陆宇休对他的看法。在他眼里,陆宇休是个大好人。
公正严明、主动交租、做饭好吃、不仅把西瓜让给他,现在还给他零钱坐车!
花锦春没接陆宇休的钱,却扁了嘴,“那我今天不是去过你家了吗?怎么现在又不能去了。”
这能一样吗?人心这个东西,千变万化。
陆宇休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没回话,却听到一首儿歌突然响起来!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在歌曲唱到“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的时候,花锦春接起电话,“喂,大爸,什么事啊?”
那头传出迟锋低沉的声音,“宝宝,你今天不是去收租了吗?定位怎么显示你在兴业区那边?”
“哦,我……我和朋友来这里玩儿。”
花锦春瞥了眼陆宇休,背过身放低声音,“我还想再玩一会儿,等晚上再回去。”
“不行。”
迟锋一口拒绝,“我已经让张叔去接你了,还有三分钟应该就到了,你待在原地别动。”
“大爸!”花锦春不高兴地跺了跺脚,“我八点钟再回去!”
迟锋没发表意见,而是幽幽道:“刘妈今晚炖了猪蹄,但是只有一个。”
花锦春咽了口口水,但还来得及纠结,一辆黑色加长版豪车已经停到了路边。
车里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对花锦春笑眯眯道:“小少爷,该回家吃晚饭啦!”
“张叔。”花锦春怏怏地喊了一声。
听到花锦春认识对方,陆宇休脸上放松了警惕。
花锦春绞着手指头,抬头为难地看向陆宇休。
陆宇休却对他点头,“回去吧。”
花锦春呐呐地开口,“那我以后可以再来找你玩儿吗?”
花锦春如星子般的眼睛,纯洁天真得要命。
理智告诉自己要远离对方的陆宇休,被这样的眸子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花锦春立即欢呼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和陆宇休挥手道别。
看到扎眼的豪车逐渐驶入车流,陆宇休这才收回目光。
正好,他要等的公交车也靠站了。
陆宇休戴上耳机,排在人流的最后上了车。
——
关于那晚酒后乱.性的真相,终究没被包住。
在饭店吃饭时,司腾得知唐与莲也在这里聚餐,本想出来给对方一个小小惊喜的,结果却无意听到了真相。
司腾不敢想象,唐与莲竟会主动跟他……上.床。
唐与莲,与他而言是高贵不染纤尘的男神,竟然趁他酒醉,勾他做了不齿之事!
生气吗?肯定生气啊!
唐与莲胆大妄为又自私的做法,让他曾一度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和为难中,迫使他在人生大事上,不得不做出巨大的退让。
司腾性格刚烈,最讨厌被人掣肘,更不喜欢被人算计。
所以无论是训练工作,还是感情生活,他素来喜欢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可是唐与莲却给他摆了这么一道棋!
这让他心犹如扎了一根鱼刺!
司腾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去找唐与莲了,唐与莲的车还在他这边,但司腾却没心思去处理。
至于唐与莲怎么上下班,用车是否方便,有没有给他过电话或发过信息……司腾没空去看,也没空去想。
司腾又陷入到了如何和唐与莲相处的难题当中。
好像自打认识唐与莲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道难题上徘徊踟蹰。
怎么和唐与莲相处,用几分热情,保持几分距离?
这件奇葩趣事要不要、适不适合跟对方分享?艾特对方会不会打扰?
对方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冰冷,是不是在骂我智障?
司腾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着。
痛苦思索了好几天,在深夜难眠的夜里,司腾终于窥探到了一丝问题所在。
他发现其实他和唐与莲之间,从始至终纠结为难的,一直是他自己,是他单方面的感受。
那么造成他这种感受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正是唐与莲永远一副胸有成竹、洞悉他人的自信,还有高度地以自我为中心,罔顾他人感受的淡漠!
不是他小心翼翼、敏感多疑,而是唐与莲从始至终都拿捏住了他!
司腾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唐与莲,是原谅对方,还是就此斩断本不应该有的纠缠回归正常?
司腾觉得需要好好想一想。
带完夜场,从战狼谷回来。
司腾疲惫地从电梯里出来,却突然脚步一顿,望着家门口顿住了视线。
穿着白衬衣的唐与莲,正抱着手,背靠着他家的墙壁,闭着眼在假寐。
不知道对方等了多久,但司腾看到对方永远板正的脑袋,此刻是微微歪着的。
听到了脚步声,唐与莲缓缓睁开眼睛。
司腾凝望的视线松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怎么不接我电话?”唐与莲低头看着司腾输指纹的动作,轻声问道。
“你想说什么?”司腾推开门却不进去,而站在门口。
显然不打算请对方进去。
唐与莲的目光好似轻柔的柳枝,柔柔地拂过司腾的身体,最后落到对方的脸上。
“我想跟你解释那晚的事。”
“早不解释晚不解释,偏偏今天解释?”司腾扯了扯嘴角。
唐与莲轻声道:“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
司腾因为愤怒,用从未在唐与莲面前有过的音量,高声质问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暗恋我?”
唐与莲点头,“是。”
“那晚把我送回你家,是不是你个人的主意?”
唐与莲依旧点头,“是。”
“跟我上……发生关系,是不是你主动的?”
唐与莲没有避讳,还是点了头。
“呵。”司腾冷笑一声,“那我误会什么?”
司腾沉着脸要开门进去,但唐与莲却将手拦在门与门框之间。
司腾用凌厉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次看向唐与莲。
唐与莲仿佛被刺到一般,缓缓地收回视线,“如果我说,不是我单方面主动的呢?”
“不是你单方面?”司腾又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这个喝酒了的人,扑倒你,强迫你,叫着嚷着说要你的?”
司腾的话犹如一支泛着寒光的箭,以破风的速度,精准地射到唐与莲的心上。
唐与莲的脸上是长年如一日的淡然表情,但此刻他的心早已沉到了崖底。
因为他知道,他今天带来的解释和希望,已经如泼洒在地的白粥,没有任何价值了。
“那这些天,我们试试的感受呢?你不能接受吗?”
唐与莲直接放弃解释,询问司腾的真实想法。
司腾却还是冷笑,“感受?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那么我可以接受啊。”
司腾无所谓的表情和不重视的语气,其实让人很不舒服。
但唐与莲似乎并不介意,而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继续下去可以吗?”唐与莲问道。
司腾咬了咬牙,突然狠狠道:“唐与莲,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我跟你冰释前嫌?就想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还是你觉得我必须要原谅你?”
“对不起,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你吗?”唐与莲柔声道。
唐与莲轻柔的态度,好似在安抚司腾。
但唐与莲越是这样,司腾就越发地难以接受和抵触!
唐与莲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好似被欺负、需要一个说法的小媳妇!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又要重新拿捏他!
“没有!除非你是女人!否则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司腾狠心道!
唐与莲的头是微微低着的,楼道上的灯光照不进他的眼睛里。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
司腾定则和唐与莲的头顶,第一次不用纠结用什么方式面对唐与莲。
“好,我知道了。”
良久过后,唐与莲再度轻声开口,“早点休息吧,打扰了。”
唐与莲说完转身,没有再多的解释和挽救。
司腾看着唐与莲单薄但永远挺直的后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是啊,那么凉薄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他的纠结和自责呢?
永远不低头、不做小,淡然不追逐,随时能放手,这才是自在随意的唐氏作风啊。
“等等!”
就在唐与莲抬手摁下电梯的那一刻,背后却传来司腾低沉发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