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蝶生>第33章 你后悔带上我了吗

  陈宏说晚上休息不好,他要把另一间卧室收拾出来。

  不过他没什么空闲时间,贺仪才不会帮忙收拾。

  日子慢悠悠过,有天贺仪忽然嗅到陈宏身上有股香味,但不是他平时用的洗护产品的香气。

  更像是女人的香水味。

  贺仪一下子警惕起来,追着人问:“你去哪儿了?”

  “应酬呗,还能去哪儿。”陈宏没什么反应,换衣服去洗澡。

  “去哪儿应酬了?”

  “告诉你你又不知道。”

  陈宏走了两步又回头:“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找女朋友了?”

  “去哪儿找女朋友……”

  陈宏换完衣服细细检查了两遍,没觉得有什么味道,但洗完澡之后再闻就明显多了。他皱着眉把那套衣服丢洗衣机,点开微信想骂人,但在对话框编辑了两遍,又取消了。

  他神态自如的出门,端起茶几上提前兑好的蜂蜜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去KTV唱歌了,里面乌烟瘴气都是香水味,呛得人头疼。”

  说完也不管人信不信,就上床睡觉了。

  喝了酒就能装醉,他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在酒桌上装醉,现在回家也要装。

  陈宏确信自己前段时间是犯浑了,可贺仪终归是男的,男人总不能跟男人过一辈子。

  和男人做那种事他觉得恶心,尤其是当他真真切切意识到贺仪也是一个男人的时候。

  背德?这种见不得人的词语就伴随着贺仪的眼睛刺进他心里。

  他看到那双眼睛就难受,那么一双赤裸裸的小心翼翼着的眼睛,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刺激,到后面只是想逃。

  以前他们还能说说话,现在连话都说不上了。

  这种关系这种气氛让家里变得更奇怪,陈宏是真不想回家,可不回家贺仪就能干巴巴等一个晚上。

  他有时候觉得,等贺仪再大点,或者以后带他多见见人,慢慢放手就行了。

  贺仪这些天状态很差,人都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陈宏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明白。

  可他确实说不出口。

  根本没人知道。

  他在外面和别人说自己有个弟弟,回到家关上门,门里的却是情人。

  是欢愉还是烦躁,有多疼,哭了还是笑了,又到达了怎样的顶峰……

  明明是见不得人的偷欢,可密密麻麻的琐碎生活早将他们严丝合缝的捆在一起,这种行为似乎就有了正当由头。

  轮不着谁指点,也不用特意让谁来看看。慢慢变成这样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前几年他还觉得自己会结婚,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现在他发现贺仪早就不知不觉的帮他把那条路堵死了。

  陈宏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今天酒局的下线明里暗里给他塞人,叫了几个陪酒的,喝完又叫来了个姑娘。

  说是亲戚家的妹妹,正经来头。

  陈宏听见正经姑娘就想走。

  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玩花样,是真不敢谈。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再谈恋爱。他对贺仪抗拒归抗拒,可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从那个泥沼里走出来,又在之后的生活里慢慢变得更烂了。

  但陈宏又觉得他的烂和贺仪的烂不太一样。

  贺仪聪明,有学问。虽然现在没接触过社会,但以后肯定有很多条路很多个机会。

  陈宏承认有时候他想把贺仪圈禁起来。他以前还规划过,等过几年介绍贺仪去厂子里做文职。

  杨福生说也可以学学会计,帮着他们做账。

  陈宏觉得学会计行,但他不会让贺仪帮他们自己做账。

  这说到底是个灰色行当,说不准哪天他就进去了。

  贺仪绝对不能沾这行。

  但那并不影响学了会计以后,能去其他的正经公司,在办公室里坐着上班拿工资。

  陈宏都想过,文职也好,会计也好,都是能被养在身边能看着的。

  能在手底下看得见的才是好营生。

  可贺仪学得东西太多了。

  哪怕他不去学校不听课都学会了很多东西,甚至还能说英语。

  陈宏觉得能说英语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而贺仪甚至能说的比英语专业的大学生还好。

  贺仪就在家里,在那堆书里面飞得越来越高。

  到头来,烂在下面的也就他一个人。

  这些想法都是说不出口的,有时候陈宏跟杨福生谈,杨福生说他年纪轻轻就有当爹妈的觉悟。

  陈宏细细想来,觉得对也不对。

  不过是打着不舍得放手的幌子试图禁锢自由,剥夺人家往远处飞的权利罢了。

  要说图什么?

  图这么多年命运无常?

  没有人生来就一定要和谁在一起。除了血缘纽带不可更改,其他的,友情也好,爱情也好,都是时间堆砌起来的。

  可他们偏偏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种隐秘的矛盾让陈宏烦躁,但贺仪什么都不懂,因为开了个荒谬的口子,现在越发肆无忌惮。

  这种凌驾在所有的伦理道德之上的荒唐事让人想逃。

  可那时候就是做了,的的确确的做了。

  陈宏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他只能一次次把贺仪的手挪开,一次次把人推开。

  他喝酒,出去应酬,喝得四五分好像七八分,等真到了七八分醉意的时候贺仪却缠上来了。

  陈宏按着太阳穴保持清醒,贺仪毕竟不是女生。

  尽管瘦削,身高却将他死死的压住。

  陈宏头晕,难免有些应付不来。

  刚甩开这只手,那只又压上来了。

  “滚开。”他说。

  贺仪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紧紧把人圈住。

  陈宏这些天都不想跟贺仪有肢体接触,甚至靠太近都不行。睡觉的时候他都一个人转过去睡,要么就去搬着被子去次卧。

  贺仪憋坏了,现在胳膊死死抱住他。呼出的气息就吐在他的后颈,热热的。

  “我是你哥。”陈宏说,“你给我规矩点。”

  “不是说不能叫哥吗?”

  “滚!”

  陈宏推不开,心里窝火。贺仪提醒他想起之前在床上说过的那些浑话就更难受。

  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人讲道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男的和男的不行。”

  “……”

  “松手,你他妈明白不明白?”

  “哥。”贺仪说,“就抱着也不行吗?”

  陈宏懒得跟他扯,往卫生间走着就要把人甩开:“我去洗澡。”

  贺仪只好放开他,等陈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贺仪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着。

  陈宏叹了口气,转身就进了卧室。

  他头疼的不行,前段时间喝酒喝得太猛,现在胃也有点经不住,稍微喝多了就火烧火燎的难受。

  那股子眩晕劲儿让他躺下就不想再起来了。

  贺仪又过了一会儿才进屋。

  他没开灯,直接爬上床,小心翼翼地从背后一点一点圈住陈宏。

  “你再这样我出去睡了。”

  “就抱着。”

  贺仪说抱着,但熟悉的气息让他兴奋的整个人都睡不着。他把脸轻轻埋在陈宏后颈。

  夜色浓重起来。

  多巴胺上头的时候确实会压制理智,说无法控制又像是在找借口。但心里那点隐秘的东西总在凝重的夜色里无限放大。

  尤其是尝到一点甜头的时候,无论理性还是感性,被压抑的情感就像植物的触角一样,疯狂向外伸展,越是触及不到就越是心痒难耐。

  陈宏第一次吻贺仪的时候没有这种被压抑的欲望,自然没那么多心痒。

  但贺仪此刻却发了疯。

  夜色里有人悄悄哭泣,也有人偷东西。

  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在黑暗里滋生。他们做过那么多暧昧的事,耳鬓厮磨间,说过那么多缠绵的话。

  现在这个人是触手可及的。

  平和的气息,熟悉的味道,温热的……

  “小贺。”

  陈宏淡淡打破寂静。

  他起身把被子卷起来,开开灯往门外走,“没有下一次了。”

  “……”

  贺仪慌忙跟着下床,拽住人的衣角。

  他匆匆忙忙,甚至都没穿拖鞋。

  “最后一次。”陈宏说,“我明天去看看别的房子。”

  “不行!”

  “……滚。”陈宏把人甩开,贺仪不死心直接抱住了他。

  只一瞬,陈宏感觉身后抵上了什么东西,猛地,他整个人都炸了。

  “啪!”

  转身,抬手,干脆利落。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响。

  “你要点脸。”陈宏说。

  打完之后他就清醒了,整个人都醒了。

  他盯着贺仪看了几秒。

  主卧的小灯太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瞬他心里的火其实已经下去了,但面子上还得绷着。

  他转身往次卧走,卷卷从次卧钻出来,他就把门关上了,把一人一狗关在门外。

  到底还是酒精的作用,陈宏清醒了一会就又睡过去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主卧的门紧紧关着,狗在客厅趴着。

  他换衣服出门,遛狗回来主卧的门还关着。

  晚上又有饭局,其实以往这些局陈宏都不掺和,只是最近实在不想回家。

  他跟人出去喝酒,喝一会儿看看手机,贺仪一条消息也没发。

  别的时候一天都会发几条。

  喝不下去了,陈宏干脆打车回家。

  屋子里也没开灯,冰箱里的饭动都没动。

  “小贺?”

  卧室的门上了锁,陈宏软下声调说:“把门开开。”

  “我昨天喝多了,不该动手。”

  “你把门开开,都一天了,别让我担心。”

  还是静悄悄的。陈宏心里打鼓,使劲拍了两下,又去找工具箱里的门锁钥匙。

  “我去找钥匙了,你回个话。”

  “……”

  他等不住,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差不多都二十四个小时了。

  他拿了几把钥匙一个个试,试了两个,门锁从里面转动,“咔哒”开了。

  贺仪又坐回床上。

  陈宏这才意识到,贺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瘦得甚至有些病态,眼窝都陷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一天不吃饭就能瘦出来的,许是这次饿得时间太长,整个人身上莫名多了股子病气,他这才察觉到。

  那一瞬间陈宏心头涌上一阵自责。当哥的天天见面,居然连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病恹恹的都不知道。

  他微微皱眉:“早上给你做的饭怎么不吃?”

  “不想吃。”

  “明天跟我去医院查查。”

  “不用。”

  陈宏去厨房开火,把上午的饭又热了个回锅。

  “你不喜欢男的。”贺仪坐在桌前,“我个子太高,太像男的了。”

  陈宏愣了好一会儿。

  他没想到贺仪开门见山说得这么直白。

  “胡说什么,男的就是男的,怎么还‘像男的’?你因为这个就不吃饭?”

  贺仪不说话了,拿勺子在碗里慢悠悠的搅,刚吃了两口就跑到卫生间干呕。

  他瘦得过分,那么瘦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松松垮垮。从头到脚细条条的,脊背上甚至都能摸到清晰的骨骼轮廓。

  他身高直逼190,一头长发散在肩上,有点像古装影视剧里的男人。

  但陈宏欣赏不来这种,也没办法接受贺仪这种绝食自残性质的行为。气急败坏道:“哪里难受你说话啊。明天去医院查查。”

  贺仪漱完口趴在他肩上:“还是变这么高了。”

  陈宏忍住想一巴掌把人拍开的冲动:“你好好把饭吃了,其他的先别说。”

  “其他的什么?”

  “你觉得呢。”

  “以前就能做。”贺仪说,“以前能做现在不能做了。”

  “对。”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什么死的活的?怎么就要死要活?以后那么多时间,能遇到那么多人。你这才几岁?”

  贺仪靠坐在沙发上,隔了一会儿才平静道:“我记得上次你打我还是在王力手下,当时是因为,他让做什么,我弄砸了吧。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打我。”

  “哥。”

  “……”

  “宏哥,你后悔那时候带上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