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谚没有撑过第三天,他求死的决心那么大!就连现代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也无力回天。

  韦谚的儿子把父亲留在律师那里的遗嘱交给了白羽。他正是通过这个律师,找到了消失在他们生活中的父亲。

  他把财产都留给了离异的老婆和自己的一儿一女。却在遗嘱里写,他的身后事,他的骨灰留给白羽。

  不要墓地,随便白羽洒在什么山、什么海都好!

  韦谚的儿子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慈爱的父亲,不但生命最后的时刻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连骨灰、连一个可以偶尔去吊唁的墓地都不给他们留。

  正是这份遗嘱,让他恨上了遗嘱中出现的名字,白羽。

  他原本过来是要带走父亲的骨灰回去安葬。可是,他听文一礼讲了他父亲和白羽的过往,在父亲的心跳变成直线的那一刻,他决定尊重父亲的遗愿。

  他都没有等到父亲火化,就走了。他留了自己的电话给白羽,什么都没说。

  白羽从火葬场把韦谚的骨灰领回了家。

  书柜里有一个他多年前买的仿唐代白瓷的瓶子。白羽把骨灰倒进那个白瓷瓶。

  “怎么办呢?撒到哪里都像挫骨扬灰,我还没有那么恨你。”

  门铃响,物流送来一个巨大的快递,有一米多高,很薄。

  “一幅画?”白羽纳闷,回头问苏方,“你买的?”

  苏方摇头。

  白羽查看快递单,是从UC明日艺术中心送来的。

  白羽拆开包裹着画的泡沫和防水纸。

  正是那幅他们在UC艺术展上看见的“金发的西利亚斯”,里面夹着一张手写卡片。

  “送给你,金发的希尔真的很美。韦谚。”

  白羽电话响,“喂?”

  “是白羽先生吗?”

  “是。”

  “我这边是UC明日艺术馆,韦谚先生委托我们撤展后,将他的作品运送到您那里。我刚才看到快递已签收,因为是贵重物品,所以需要跟您确认一下。”

  “是。收到了。”

  “好的,打扰了。”

  果然是他画的!

  电影里,西利亚斯和劳伦斯只是战俘营里的战俘。西利亚斯爱着坂本龙一扮演的日本军官。

  而电影名字中的劳伦斯勉强算得上男二。

  只不过,电影里的西利亚斯死了。而劳伦斯在多年后还可以跟北野武扮演的上士说一句:“圣诞快乐。”

  白羽把客厅的电视摘了。把这幅画摆在电视柜上。韦谚的骨灰放在了画的后面。

  “等有一天,我离开这里,去浪迹天涯时,我会把你也带去,散落到世界各地。不管,是否有来世。不管,来世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不过,下次要早点找到我,不要再等到你已结婚生子,为人夫为人父,身不由己时……”

  可是,这幅画像一根刺,深深扎进苏方心里,扎穿了心脏,卡在心中间,取不出来,无法愈合,无法言说,一直滴血。

  白羽弄好画,让公寓管理员取走电视。“对,我现在不需要这个电视了。你们派人来拿走吧。”

  苏方拎了一个行李箱,从卧室出来。

  “你干嘛?”白羽挂了电话问。

  “我想……先搬出去。这阵子的事情有点多,我需要时间接受。”

  白羽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慢走,不送!”

  苏方以为他会说两句软话,自己也许就心软不走了,可他低估了白羽的强盛。

  现在,他把自己架在那里,“好,我其他东西……”

  “我一会儿就让保洁大姐来给你打包。放到公寓管理处,你有空自己去取。”

  “好!”

  白羽看着慢慢关上的门,看着苏方的背影,心里下起雨,等反应过来已经泣不成声。

  他知道自己哪怕只说一句软话,苏方都能留下。可他没说。

  他就算强行留下他,在一起也不痛快。两个人这么别别扭扭的,不如给彼此时间。等他们都能平淡面对这一切,等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这些事被时间磨平,等他们的感情经过这场考验。

  如果能经得住考验的话……

  苏方拖着行李箱,疲惫地敲开建健公寓的门。

  建健开门,惊讶道:“苏方?你这是被希尔撵出来了?”

  三个人听完韦谚生病期间的种种,以及最后扎在苏方心里的那幅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九叹气,他自然是向着白羽,说道:“可是,毕竟韦谚人都没了!你干嘛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跟白羽赌气分开啊?”

  建健说:“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呗。容不下沙子。”

  九九说:“你可真是有感情洁癖啊!”

  烧烧终于插上一句,“你俩分开冷静冷静也好。等希尔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九九说:“你又知道了。”

  烧烧说:“别说你看不出来,希尔对苏方还是很不一样的。”

  久久问:“怎么不一样?”

  烧烧说“当然不一样。别的不说,单苏方那几十万的欠款,谁能做到?建健,你行吗?”

  建健被问住了,别说他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真的有,他也要掂量掂量。

  烧烧接着说:“小希尔当初在龙老板那会所里有多爱挣钱?他就一心只想着挣钱,只要给小费,多少次喝到胃出血?九九,你不会忘了吧?小希尔把钱看得有多重?他那时候在会所就你这么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但是连一百块的小费都要跟你算计得清清得清清楚楚。所以希尔这样一个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爱的人,觉得爱对方首先就是给钱。然后就是不断的伤害,证明对方不会离开自己,他才觉得安全……”

  苏方忽然想起自己的双倍工资……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白羽就已经喜欢他了吗?

  苏方又想起自己在酒吧表白,白羽却故意当着自己的面跟烧烧、九九离开……

  建健偏偏在这时候插嘴:“啊!你说到这个,那就解释得通了,白羽当初给苏方双倍工资……”

  苏方眼泪已经憋不住了,他站起身打断了烧烧的话,说道:“我先去洗澡了。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建健:“不急,你住多久都行。不过,只能睡客厅了。”

  “好。”

  最近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了,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梅雨过去,七月了。

  文一礼正式去了影视投资公司做总经理。

  苏方跟玉大人辞了职,去了UC明日艺术中心。

  白羽坐在玉大人办公室里发呆。怎么会变成这样?

  玉大人倒是释然,“你还不知道吧,莫凯盛居然去读了MBA,听说在总裁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白羽淡淡地说:“恭喜他。”

  “你,要不要也去读一个MBA?”

  “读书?我最怕了,不去。我想好了,我接受董事会决定,玉大人帮我谈赔偿吧,我离职。”

  “你确定?”

  “特别确定。带人干活我还行,搞公司我不是那块料。”

  “之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保密!反正您跟文叔以前也一天到晚瞒东瞒西!”

  白羽一身轻松回到办公室,酒柜里的白兰地只剩最后一杯。

  他自己去冲了咖啡,把白兰地兑进去。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给他倒酒的苏方。

  “傻了吧唧的。不过,好在他终于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Fay敲门进来,“白总,您要走,我也不干了。您之后去哪儿?带上我!”

  白羽笑笑,“我现在泥菩萨过河呢,你先在云裳好好待着,别冲动。就算要走,也谈一个好的赔偿再走!别幼稚。”

  “嗯,我知道了。”

  “部门其他人,也这么告诉他们。别跟钱过不去。”

  “好。”

  白羽给Eason哥打了电话,“晚上,想去唱歌。”

  “来吧。正好今晚是烧烧和九九,表演结束,我请你们吃夜宵!”

  “他俩不是只有周六去?你又增加了他俩的表演?”

  “这么受欢迎,没理由不增加。”

  “真好,还能看他俩表演,这就到!”

  烧烧和九九看到白羽,还是那勒死人的大拥抱,温暖又窒息。

  凌晨一点,所有表演结束。

  九九从更衣室出来,看了看卡座的白羽,问吧台里的Eason,“Eason哥,希尔喝多少了?”

  Eason哥指了指身后两个金酒的空瓶。

  “哎,真是不知道他跟苏方搞什么。一个一个天天借酒浇愁,明明就很惦记对方,又谁也不理谁。”

  “只有疼痛,才让他觉得还活着。”

  “什么癖好!”

  白羽脚步还是很稳,走过来,结了账,“Eason哥,走了啊!”

  “一起吃夜宵啊?”

  “不吃了,回家睡觉!”

  “你自己行吗?”

  “稳着呢!”

  白羽打车回到公寓,刚按开密码,身后一个人冲过来,捂着白羽的嘴,直接把他推进门里,反手锁了门。

  白羽头疼欲裂,被这么一推,只想吐,“苏方?”白羽回头看,“江正允?”

  江正允直接把白羽扛起来,往卧室走。

  “神经病啊你!放我下来,要吐了!”

  白羽被扔到床上,江正允也不说话,开始撕扯他衣服。

  白羽挡他,江正允反手就是两个嘴巴。

  白羽只觉得嘴里立刻充满血腥味,“哎,不就是想跟我做吗?费这么大劲,来吧!”白羽放弃反抗,四肢摊开躺在床上。

  江正允更气了,三两下把白羽衣服裤子都扯掉。

  “你自己不脱?怎么做?”白羽讽刺他。

  “不着急!”江正允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他知道白羽的那些玩具都在这个抽屉里……

  可是,抽屉是空的!

  只有一张借据孤零零地躺在抽屉里。

  “早就不玩那些了!要做就快点!”

  江正允看着空了的抽屉,泄了气。白羽不一样了,如果是他以前被这样对待,一定会兴起。可是今天完全没有。

  江正允颓然地靠着床边坐下,关上空的抽屉。

  白羽仰面躺着,舔了舔嘴角的血,叹气,“哎,何必呢。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

  “你的腿好了?”

  “好了。”

  “认真去搞事业不好么?你才几岁,多挣点钱,以后什么漂亮的男孩子不是随你挑。”

  “可我只想要你。”

  “呵。”白羽冷笑,想起几个月前拎着行李的苏方,“迟早都会离开我的。”

  江正允回头看白羽,抬手帮他擦了嘴角的血,“对不起,你打我吧!你打回来!对不起!”

  “好了。别像个小孩子。”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您的。对不起。”

  “对了,文总去了影视投资公司。你啊,有到处堵我的时间和精力 ,多去巴结巴结文总。以后他手里大把的影视剧资源,随便给你安排点角色,不愁吃喝。”

  “谢谢白总。我知道了。”

  “去吧。”

  江正允站起来,拉过旁边的毯子给白羽盖上,“对不起。”

  “别道歉了。去吧。”

  江正允走了。

  白羽起身去洗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使劲啊。疼死了。”

  脸肿了起来,生疼。就像头上挨了两闷棍……

  “挨了两闷棍……”

  白羽想到这里,觉得头疼,疼到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