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台

  美人宴

  随着戌时敲起的一道铜锣声,宴会开始。

  大批有权有势的宾客涌入雅阁,他们身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腰间玉佩挂绳皆是精品,手持折扇乃是名家大作,就连身上的熏香都名贵万分。

  所有人脸带半截面具,面具形状各异,只让宾客露出挂满笑容的嘴和充满贪婪淫/欲的眼。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展台,一个个千娇百媚,娇艳欲滴的美人,头戴白纱斗笠,给人一种半遮半露的暧昧缱绻,让台下的宾客心思骚动。

  雅阁除了四楼不开放给外人涉足,其余三层都已经站满了前来竞拍玩耍的看客。

  “公子,这次一共有十位美人,不仅有天启国的人,还有来自南疆和北桡的人。”

  常青山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看了眼宾客每个人手上都有的介绍单,上面画了美人图和姓名以及拍卖的最低价。

  “十个美人,宾客却这么多,这是要抢起来啊?”慕任感叹道。

  云戈说:“物以稀为贵,这介绍单上的美人样貌都是绝佳的,来这里的宾客一个个都有气性的,谁也不想被谁压上一头。”

  申明廷翻着介绍单,赞同道:“确实不错,个个都是样貌出色,各有风韵,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艺音律无一不懂。”

  “嗯嗯,都好看,尤其是这个,”慕任把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递到申明廷眼前,“十个美人里,这个最好看。”

  申明廷不信慕任的眼光:“你看中的美人能有什么....”

  他一顿,立刻把介绍单扯过来,“这个人?!”

  云戈见申明廷惊诧,问道:“怎么了?”

  常青山闻声看过去。

  申明廷把最后一页展开,让他们都能看清楚上面的美人图:“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吗?”

  不说不要紧,一说都认识。

  常青山眉头紧蹙,扯过介绍单,目光几乎钉死在美人图上,沉声道:“大胆!”

  “这不就是唔....”被申明廷这么一提醒,慕任才发现这个叫做“易安”的美人竟然和天启国那位神奇的三公主长得有五分相似啊。

  云戈眼疾手快的捂住慕任的嘴巴,警告道:“注意点,这里都是人,不要胡说八道。”

  申明廷面色一沉:“慕任这家伙都能看出来,其他人更清楚这个易安美人的样貌和那位很像。”

  当年祭祀求雨时,三公主出尘绝艳的样貌和身姿早就刻入人心,让人无法忘怀。

  天启国有美人榜和公子榜,按照样貌、背景、学识等条件来挑选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而第一美人便是天启国三公主赵司屿。

  三公主求雨时,身着白衣轻纱,似仙女下凡舞动,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一抹倾城倾国的风姿被画师拓印在纸上,被世人相看敬仰。

  也曾有名门望族,世家公子,王亲贵爵向赵文帝求娶三公主,但三公主被知天居的燕国士收为亲传弟子后,便无人再敢上门求亲了。

  虽无法直白言说,但美人风姿依旧存在人心深处,会在阴暗隐晦的角落里随意亵渎。

  就像现在,申明廷扫视一眼,很多人将目光都停在了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那眼中的势在必得,淫/邪欲/望几乎实质,令人恶心。

  他看着常青山将介绍单攥紧手心,力气之大,手背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公子,那易安只是与那位有几分相似,但终归不是...”

  申明廷觉得常青山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位三公主再怎么国色天香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常青山此刻的状态让人觉得他很在意三公主。

  常青山目光一压,看着展台上带着斗笠的美人,随着老鸨的一声声叫喊,一个接着一个美人摘掉斗笠,被一个又一个挥金如土的宾客买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美人竞拍。

  老鸨一手摘掉美人斗笠,露出比美人图上还要精致俊美的易安,看着底下惊叹连连的宾客,得意一笑:“这位美人,名叫易安,起拍价五千两。”

  话音一落,便有人已经急不可耐的喊道:“六千两——”

  还没等众人反应,又有一个声音喊道:“七千两——”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前几个美人竞拍,每次喊价都是一百两的喊,此刻竟然直接一千两的喊,实在是太疯狂了。

  “八千两——”二楼有人喊道。

  喊到这里,有些人已经默不作声,无法参与这场乱战。

  老鸨忙道:“还有没有哪位客官想要加价的啊?”

  “三声之后,可就要错过这位美人了哦。”

  话音一落,二楼的,常青山脚下的位置传出一道像是故意压低的声音:“九千两——”

  老鸨笑嘻嘻道:“二楼贵宾叫价九千两!”

  申明廷拧眉:“这声音好熟悉啊?”

  常青山挑眉:“兵部尚书,薄康毅。”

  那次回朝觐见还有御花园宴会,薄康毅都主动找过常青山攀谈,他的声音还是很有特点的。

  嗓音像是故意压低一样,但实际上这位薄尚书是在旱灾之时,得了霍乱,嗓音落了病,变的低沉沙哑。

  云戈笑了笑:“这美人宴还真是藏龙卧虎。”

  老鸨见无人叫价,拉过易安,喊道:“九千两第一次。”

  “九千两第二次。”

  “九千...”

  “一万两!”

  众人一震,老鸨顿时喜笑颜开:“三楼的贵宾喊叫一万两!”

  申明廷猛地转头,看向那开着门的包厢,低呼道:“这是...”

  常青山眯眼:“四皇子,赵天宇。”

  慕任纳闷道:“四皇子干嘛要拍下和三公主这么相像的人啊?”

  说话之人无意,但听话之人震惊。

  常青山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冷冽:“恶心!”

  云戈冷哼一声:“天都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老鸨喊了三遍,无人再报价,狠狠敲动铜锣:“恭喜三楼贵宾竞拍成功。”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常青山看着薄康毅甩袖回到二楼包厢,看起来很生气,但他肯定是认出了叫价之人是谁,所以没有再继续喊下去。

  竞拍结束,宾客也不再聚集,拍到美人的带回去享受,没拍到的只能另找姑娘小倌享乐。

  常青山回到包房,掌心的介绍页已经支离破碎,看向申明廷:“将老鸨带来。”

  申明廷应道:“好。”

  他转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三人没有说话,静静的待在房间里,但房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寂静下去。

  四周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慕任捂着耳朵,羞红了脸:“真是要命了!”

  云戈神色淡淡:“人之常情。”

  慕任纳闷:“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啊?”

  云戈上下打量他,勾唇坏笑:“谁像你啊?初哥一个。”

  “....”慕任脸红的更厉害,“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风流浪荡。”

  他看向常青山,试图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你嘲笑我就是嘲笑公子。”

  常青山抬眸瞪他:“闭嘴。”

  慕任打了一下偷笑的云戈。

  云戈疼地甩了甩胳膊。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慕任打开房门,申明廷带着老鸨进来。

  老鸨一看都是美人宴的宾客,脸上还带着面具,她忙道:“各位公子好啊,叫奴家前来是有什么吩咐?看中哪位姑娘小倌了?”

  常青山说:“看中那个易安了,你能给我弄来嘛?”

  老鸨面露苦涩:“公子,今日怕是不行,易安的初夜已经被拍下了,要不您过几日再来,到时候我一定让易安伺候您?”

  常青山问:“这个易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鸨眼睛一转,笑哈哈道:“这孩子是个苦命人,是他家里人把他卖到我这里的,我见他生的貌美,就把他当做这美人宴的压轴。”

  “真的吗?”常青山耳廓一动,回头看了眼窗户。

  老鸨故作严肃扬声大喊:“当然句句属实啊。”

  常青山看向云戈。

  云戈收到示意,拍了拍老鸨的肩膀。

  老鸨偏头看过去,只见旁边俊雅的公子手掌一开,吹起掌心的白/粉,糊了她一脸。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弹指。

  云戈看着老鸨的目光慢慢呆滞,表情麻木。

  他说:“公子,可以问了。”

  慕任叹为观止:“云戈,你这手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云戈得意的扯起一边嘴角:“承让。”

  “等下次和北桡敌军对上,你能再想今天这样吹他们吗?”慕任满眼期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倒他们。”

  云戈:“....”

  常青山看着老鸨,问:“易安是什么来路?”

  老鸨:“家里人把他卖到了风月台。”

  常青山拧眉:“卖了多少钱?”

  老鸨:“一千两。”

  慕任咋舌:“一千两买入,转手就买一万两,暴利啊。”

  常青山问:“他是哪里人?”

  老鸨:“不知道哪里来的,估计是天启国附近哪个穷僻村子里的。”

  常青山问不出易安的身世,但他也不信老鸨的说辞。

  估计是有人隐藏了易安的身份背景,所以老鸨知道的信息也是缺失的。

  “赵天宇常来风月台吗?”他问了别的。

  老鸨点头:“四皇子是风月台的常客。”

  “经常会带着好友来玩。”

  常青山眉眼一动:“他都带谁来玩?”

  老鸨数着指头,一一报名:“王公子,林公子,赵公子....轩王殿下...”

  “等等,”常青山叫停她,“轩王殿下是四皇子介绍来的?”

  老鸨点头:“嗯。”

  “何时来的?”

  老鸨:“五月末。”

  申明廷闻言:“夏季美人宴之前,轩王就已经来这风月台游玩了。”

  云戈补充道:“然后在美人宴上竞拍到了拾春姑娘,最后死在了冷宫水井。”

  “现在轩王之死,竟然还牵扯出了四皇子。”

  常青山指尖摩挲了几下:“四皇子和轩王关系很好嘛?”

  老鸨:“应该很好,当初竞拍拾春的钱,一半都是四皇子出的。”

  慕任撇撇嘴:“能给出这么多钱,一看就是好兄弟。”

  申明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常青山问:“拾春在轩王死后接了几个客人?”

  老鸨:“太子殿下、李丞、薄康毅、四皇子、太史景衍、常青山、还有三位看起来就不像来玩的男人....”

  申明廷&云戈&慕任:“....”

  太子和李丞,常青山知道这两人来找拾春的理由。

  薄康毅和四皇子,估计是求色的。

  太史景衍乃太傅嫡子,文人风骨,雅正肃清,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申明廷说:“公子,要查吗?”

  常青山抿唇:“回去再说吧。”

  云戈在老鸨耳边打了响指,轻声道:“走出去,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鸨点头,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申明廷刚要把房门关上,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二楼响起。

  “死人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