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握成拳又松开, 依次重复了好几次,她擦拭着手心里的汗,竟紧张到胆怯。
她等了一百年,这百年间, 她其实已经学会了忘记, 忘记了仙尊, 忘记了转世叶桑眠,可是荼蘼却在她心里深刻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荼蘼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现在答案就摆在眼前, 她终于要知道了, 可是她害怕了。
不同于害怕回到过去, 害怕一切成空,这是一种莫名的害怕, 她说不清道不明, 却从内到外,将她的身心牢牢包裹。
秦兮雨轻咬下唇, 终于鼓起勇气将盒子打开。
上层放着些小玩意儿,应该是荼蘼以前常常把玩的。
秦兮雨一件一件地拿出,却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寻常,这些小玩意儿看似随意,其实都对应了一些事。
她拿起那只提线木偶,指腹在木偶上游走, 嘴角泛起苦涩,还真是贴切。
在她的过往中, 她就是一只提线木偶, 被人控制着行为, 甚至连她的思想都企图操控。
秦兮雨一件一件地看,那些想忘掉的过去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但这一次,她不再痛苦,终于到了下面一层。
一封信映入眼帘,上面写了她的名字,这应该就是荼蘼要给她的信。
微颤的手取出那封信,信封有些鼓,显然是装了不少东西。
秦兮雨咽了咽口水,那颗心激动起来,既担忧又害怕,其中还夹杂着期待,复杂的情绪让她深吸一口气。
发颤的指尖拆开信封,随着她一倒。
“嗒——”
两颗糖落在桌上,这么多年过去,它显然已经过期了。
她定定的看着糖,荼蘼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响起。
——兮雨,你吃。
秦兮雨闭上眼,那层被她禁锢的薄雾化作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喃喃道:“荼蘼....”
等心情平复了些,秦兮雨才将信展开,可上面的东西让她愣住了,竟然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
她激动地将信前后翻看,一个字都没找到,这确确实实是一张白纸。
为什么会是一张白纸?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荼蘼都猜到了她是幕后推手,这怎么可能会是空白的!
荼蘼难道没有话要跟她说吗?
如果真的没有,那为什么还要给她留一封信?
一声细微的叹气传到秦兮雨耳里,她扭头看去,是Shirley。
她慌忙走向Shirley,手里拿着那张白纸,“Shirley,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是一张白纸?”
“她是什么意思?”
秦兮雨愈发激动,她抓住Shirley的手臂,“你照顾荼蘼这么久,你一定是了解她的,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留一张白纸?”
Shirley感觉不到痛,却能感受到秦兮雨所用的力气之大。
“她已经猜到了一切,为什么不控诉我的罪行,为什么不骂我?”秦兮雨看着Shirley的眼睛,试图窥出答案来,“难道不应该写上满满几页的话,来骂我吗?”
“秦小姐,何必呢?”
秦兮雨的唇在发颤,焦急的神情没变,可眼泪却砸落在地。
“小姐希望您开心,白纸也代表崭新的未来。”Shirley嘴角的笑意温柔,她拍了拍秦兮雨的手,“不要再走极端了,该放下就放下吧。”
秦兮雨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松开手,却被石子绊住,她踉跄地后退几步,Shirley想去扶,却被秦兮雨抬手阻拦,“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好,有需要的话,您再叫我。”
秦兮雨走到刚才的位置坐下,似乎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双目变得呆滞,崭新的未来....
是啊,她拥有了崭新的未来,可是她并不开心。
在拥有的同时,她好像失去了什么。
秦兮雨拿起桌上的糖,还是记忆中的那一款,她拆开包装纸,仿佛看到了当时荼蘼笨拙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笨拙,让她记了很久。
发黄的糖进入口腔,混合着唾液,味道已经不能跟当时比较了,甚至没多少甜味,但她却觉得不输当年。
她知道了答案,不怨也不恨,是爱么?
除了这个,她找不到任何解释。
比起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荼蘼一直让Shirley搬家,躲着她,不就是更希望她好好的活着吗?
一个终于得到自由的人,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看自己想看的,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哭泣声隐隐传入耳,Shirley就站在窗前,她看着秦兮雨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每个血族都不会喜欢阳光,但荼蘼却异常喜欢,Shirley知道,荼蘼不是喜欢阳光,而是喜欢危险,越是危险的,她就越想触碰,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改不了。
于是,明知道秦兮雨危险,明知道是在利用,明知道会永远沉睡,也还是要靠近。
Shirley又看了秦兮雨一眼,便转身离开。
第二天。
Shirley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秦兮雨。
“秦....”
秦兮雨打断道:“带我去找荼蘼,我有办法救她。”
叶桑眠的血无法让荼蘼苏醒,但是她的可以。
Shirley眼中过于欣喜,“您跟我来。”
Shirley带着秦兮雨来到书房,她打开密室,里面除了一些重要东西之外,还有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Shirley走在前面,“冒昧问一句,您打算怎么救小姐?”
很多事情,Shirley都心知肚明,“相信秦小姐也明白,一直躲着您,还有因为小姐不希望您付出太多代价。”
秦兮雨跟在Shirley身后,“我想救荼蘼,你不应该开心吗?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反悔了?”
“我个人很希望您能够救小姐,但这些都排在小姐的意愿之下。”
秦兮雨不再说话,Shirley对荼蘼还真好。
到了地方,秦兮雨环看四周,跟荼蘼当初的房间一样,只是少了窗户,屋子中间有棵被玻璃罩着的小树,她抬头看去,点点阳光落在树上,使得碧绿的叶子更加好看了。
秦兮雨向床上的人缓缓走去,皮肤比之前还要惨白,甚至还变得有些干瘪。
Shirley道:“小姐流失的血液太多了,身体也没有造血功能,所以她会一直这样。”
秦兮雨张了张嘴,又合上,眼中薄雾渐起。
秦兮雨频繁眨动双眼,本来想把眼泪逼回去,可它实在是太不听话,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嗯,我知道,我想跟荼蘼多待一会儿。”
Shirley还想继续追问她要怎么做,却听秦兮雨道:“我保证,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荼蘼。”
秦兮雨死死咬着唇,“拜托您,让我跟她多待一会儿。”
Shirley能明显听到她的忍耐,“好。”
秦兮雨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小声抽泣。
情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旦打开,就难以收场,这些年积压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秦兮雨蹲下身嚎啕大哭,等哭够了,她就咬着牙声嘶力竭地撕喊,想将所有痛苦都释放出来。
“荼蘼!”
“荼蘼!”
“荼蘼!”
秦兮雨又哭又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荼蘼的名字。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静静地躺在那里。
秦兮雨满脸泪痕,她看着荼蘼,眼泪又一次滑落。
在她跟荼蘼通电话的那次,她告诉荼蘼,市里出现了连环杀人犯,如果是清醒时的荼蘼,或者说金色血液还残留了一丝影响,荼蘼清醒了。
那么荼蘼一定会出门,所以别出门,就是出门。
至于能不能凑巧碰上,那就得看上天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故事吗?”秦兮雨坐在床边,“好,我告诉你。”
秦兮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记忆飘回了从前,“那是在天宝六年,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家里很穷,但古代你也应该听说过,重男轻女,我是最小的一个,为了有个弟弟,也为了少个人吃饭,爸妈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在途中我遇到了好几个跟我一样的小女孩儿,她们都被抛弃了。”
“我运气好,被大户人家买来当了丫鬟,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有天我跟着老爷夫人去了道观,也就是在那天,我遇到了仙尊。”
秦兮雨的语气十分平静,“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平白无故就去了道观,我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为什么点名让我去。”
“她说我有灵根,是天灵根,要收我为徒,凡人哪儿见过什么仙人,她只需要动动眼神,就能让东西悬在空中,老爷夫人把我交给了她,他们从仙尊那里得到了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我拜了她为师,她确实对我很好,教我武功,助我修炼提升境界,在朝夕相处中,我也偷偷喜欢上了她。”
“可我就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她是万人敬仰的仙尊,这其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像隔着鸿沟,我要是想跨越,要付出很多的代价,但我不怕,于是我更加勤快地修炼,不断找人切磋,就算是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也咬着牙继续,天灵根的修炼速度快,我很轻松就到了结丹期。”
“我窃喜,我觉得只要我更加努力,我就能够配得上她了,可是有一天,我看到她只动了动手指,就轻松打败了那些想找我麻烦的修士,我这才真正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悬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5 23:58:22~2022-11-06 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