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决斗？
在场的其他Alpha则在震惊过后,一个个跃跃欲试的露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
“好啊！决斗！”
“答应她！决斗！”
不愧是他们旧城的Alpha啊，抢起舞伴来这么猛，直接上阵决斗。
Alpha们像是变身成了斗兽场围观的观众，一个个兴奋到恨不得亲自上前挑战。
最优秀的Omega,当然值得最优秀的Alpha去争夺。
所以在联谊会发放下来的规则中,的确有着通过发起决斗,争夺Omega舞伴权利的一条。
当然，哪怕决斗成功,最终的掌握权依然在Omega手中。
毕竟两城的学院，只是想让最优秀的这一帮学员联络一下感情,变得亲近一些而已。
所有的Omega,哪怕是Beta,Alpha，都有追求自我幸福的选择权。
听到了唐枝昕要发起决斗。
董筱慌乱了片刻,被这变故弄得有些反应不及。
但只是一会儿,她看到了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凌楚楚时，压下了情绪,不甘示弱道。
“决斗只是你们这种旧城的野蛮人，才会发起的事情。哼，不过为了楚楚，我愿意接受。”
没有一个Alpha愿意在心仪的Omega面前被比下去。
楚楚？
唐枝昕听到这么亲昵的形容，眼眸微微眯了眯，像是危险的某种猫科动物,正在显露某种杀意。
顷刻间，唐枝昕和董筱这里,仿佛变成了两只来势汹汹的斗牛,充满敌对,眼神几乎都要变成实质的刀剑互相砍杀。
而凌楚楚呢，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两只斗牛之间的那块红布。反正被裹在中间，很不好受。
凌楚楚：“…”
她反应过来唐枝昕要干什么后，气不打一处来。
“你…”她磨了磨小白牙。
在那么久没有唐枝昕的消息后，忽然又在这样的场合看到她。
且对方还这样不管不顾的为了她和别人决斗。
这在凌楚楚看来，简直像一场闹剧一样荒诞。
唐枝昕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是喜欢的时候，可以极尽热情追求和逗弄，但如果厌烦了乏味了，就能不声不响单方面斩断联系的宠物么？
凌楚楚不喜欢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场合变成焦点。
小漂亮咬了咬唇，脑袋一热，心中冲动促使她有了行动。
少女纤柔的手抬起。
唐枝昕眼中闪过些许错愕，然后就看见在人前一直安静羞涩的小漂亮，猛地踮起脚尖，抬手靠了过来。
她脸上一凉，面具被揭开，原本的面容顿时暴露在了空气里，再也没有任何神秘感。
舞厅仿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至少卡座这里几个本来正在观战看热闹的Alpha们，一个个都震惊得变成了呆瓜，眼睛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下巴此起彼伏的脱臼。
救命！
竟然是唐老大！
旧城的高级学院Alpha，哪个在训练场上没被唐枝昕教训过。对方在他们心中，从来都是不变的神话和榜样。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听闻唐老大转学了，没人再见过她。
所以今天哪怕在这里见到了对方，但因为唐枝昕戴着面具，就没有人认出来。
不仅其他Alpha们怔住，就连凌楚楚也下意识呆了呆，仰着软白的小脸，傻乎乎望着露出了本来面目的唐坏蛋。
这段时间唐枝昕没有再把头发剪短，导致从前一头利落干净的红色短发，现在变长了一些，额角的碎发尤其飘逸，微微遮住了一点眼睛，显得她眉骨愈发深邃，琉璃般的眼睛仿佛装着漫天的小星星，在错愕间，和凌楚楚四目相对。
她对于凌楚楚猝然揭开自己面具的举动，有点儿措手不及，但也只是挑了挑眉梢，随后露出了一个笑，仿佛在说——我家小漂亮这么霸道。
唐枝昕的脸其实没有变，该精致的地方一点儿吸引力也不减。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楚楚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心跳猝然快了一拍，有些酸涩。
她甚至觉得唐枝昕看着比之前更清瘦了一些。
手里捏着的面具，因为指尖太过用力，边缘略有些变形。
凌楚楚的指尖微微泛白，略透明的粉色指甲，脆弱又稚嫩。
她忽然心里涌出一股委屈。
这些日子所有积攒下来的情绪，全都在看到唐枝昕的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像是海边搁浅的一艘小船，忽然间被劈头盖脸的浪潮打翻。
先前一直想看到唐枝昕，然而人真的在面前了，她的小脑袋瓜一下子开始宕机。
“啪嗒！”
手里似乎滑落了什么。
面具掉到地上的声音清脆，惊醒了凌楚楚，她瞬间感觉四周的目光都朝自己聚涌而来。
头一次，她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凌楚楚拎着裙摆扭头就走。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在她转身的瞬间，在空中飞扬起漂亮的弧度。
小漂亮纤细窈窕的身影，一下子跑远。
她离开了舞厅，退出了联谊会。
甚至顾不上有可能被扣学分，走得那么匆忙，仿佛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
本来还充满火药味，针锋相对的唐枝昕与董筱，一下子全都哑了火。
“…小漂亮…”唐枝昕几乎想都没想，迈开长腿跨过地上的面具，冲着凌楚楚身影追了出去。
董筱慢了一步，只能看见两人的后脑勺。
她有点懵逼。
怎么看起来，凌楚楚和刚才贸然跟自己发起决斗的Alpha认识？
从小在新城长大，董筱在感情方面要比旧城的Alpha细腻很多，自然能看出来，在唐枝昕出现以前，凌楚楚的情绪一直都不高，人看着没什么活力，甚至有点儿忧郁和伤感。
好几次她试图和凌楚楚多说点儿话，对方都在神游天外。
可是这个该死的面具女一出现，就让凌楚楚一下子多出了情绪和神采。
刚才那一瞬，凌楚楚身上迸发出来的生动能量，几乎让董筱看呆了。
谁不知道凌楚楚是一朵难摘的玫瑰，寻常人根本得不到她的笑颜。
高级学院里那么多追求者排起来追，都没能让对方有过丝毫的动容。
然而就是这个似乎出身于旧城的野蛮Alpha，竟然令凌楚楚出现了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简直不可思议，对董筱他们这些人来说，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谁都明白，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因为对方轻易被牵动情绪。
…
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
这在新城是难得见到的场景，淅淅沥沥的雨滴没能落到高级学院的泥土上，而是被透明的保护罩隔绝在外。
这里的气候都比旧城的要温和许多，没有分明的四季，一年到头都这样。
就跟新城所有长大的Omega一样，他们从出生以来，就被现代文明牢牢地保护着，从来没经历过风吹日晒，就以为所有的天气都是不温不火的晴天或者阴天。
雨点大了，打到身上会疼，这样的认知，在新城Omega心中都很少见。
凌楚楚埋头跑路，像丢了舞鞋想快点赶着坐南瓜马车回去的灰姑娘。
她跑得快，然而身后追着的人更快。
唐枝昕腿长，自然能节省时间。
只是三两步，她拦住了少女的去路。她修长的手，扯了扯领口的衣服，
“小漂亮。先别走，别躲我。”
唐枝昕声音轻柔，但是带着点暗哑的磁性。
被这人挡住了去路，凌楚楚胸脯好一阵起伏，差点想捏起小拳头打对方。
但她忍住了，只绷着粉白的小脸抬眸看对方。
反正，对方不说出个花来，她是肯定不会理人的。
“干嘛。”小漂亮一字一顿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清脆娇嫩。
唐枝昕沉默了一下。
“你听我说。”她定定望着小漂亮的双眸，那种急切想解释的神情做不得伪，看着很是真心。
“我有一些话和你说。”
凌楚楚扭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淡粉色的唇紧紧抿着。
“不想听。”
她等了唐枝昕好久，这段日子几乎没有一天好好睡过一觉。
她总是会回忆起在雪山被对方护着的场景，然后又会联想到现在，对方不理人，人间失踪的状态。
明明可以和戚霜蓝琪他们联系，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却连一个消息都不愿意发过来。
凌楚楚心里生气又委屈。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旧城的Alpha会这么坏。
她只知道旧城的Alpha好斗凶狠，起初，起码十年前她去旧城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唐枝昕时，当然也是这个印象。在小巷子里看到对方和一□□，她差点拔腿跑掉。
可那也只是从前。
随着十年后的相处，她发觉唐枝昕后来看着和印象里的旧城Alpha一点儿不一样了。
这个人温柔起来的时候，贴心又细致，甚至会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偶尔会喜欢逗她，但总是能及时刹车，不至于把她弄到跳脚气炸。
绅士起来的时候，也会慵懒笑着看她，不紧不慢地教她格斗术，给她将一些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的笑话。
在雪崩的山洞中，经历的那一场相依为命，更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瞬间，几乎刻在了生命里。
脑海一下子闪过好多细节，凌楚楚心里滋味万般难言。
可是现在，这些从前打动她的种种细节，全在这些日子的忐忑和等待中，变成了让凌楚楚不信任的骗术。
她根本就分不清，唐枝昕什么时候说的话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
如果真的在乎她，为什么联系了所有人，独独只躲着她一个？
难道唐枝昕不知道吗，自己会难过、会担心，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疼。
少女杏眼带着点儿朦胧水汽，氤氲的黑瞳因为蒙上了眼泪，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可是抿着的唇，又透露出几丝浅浅的倔强。
“别和我说，我不感兴趣，不想听。”
凌楚楚声音平静，音色轻柔，眼神却赌气一样坚定。
明明她的发丝是那样柔软，被夜风吹着，有几缕还拂过了唐枝昕脖颈肌肤，缱绻细腻。
可态度却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是过了今晚，两人就要彻底分道扬镳。
唐枝昕只是看着这样的小漂亮，心里就明白，倘若她不把事实说清楚，面前的少女不会原谅自己。
小漂亮和其他Omega不一样。
不，或者说，是小漂亮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从小就有着倔强，藏在美丽和温柔外表下的小倔强，就如同春雨中的小小笋尖儿，从来不会因为外界而动摇。
唐枝昕没辙了，她总是拿这样的小漂亮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我错了。”她果断道歉。
“别不理我，好不好？”
她扶住少女肩膀，示意对方抬眸看自己。
“你不好奇，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吗？”
唐枝昕轻而易举让小漂亮转移了注意力。
晚风略有些清凉，哪怕没有淋到雨，凌楚楚还是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穿的礼服，是邓希陪她去选的。
虽然很好看，可却和凌楚楚平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礼服的风格香艳，有些太过暴露。
她在舞厅里面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和唐枝昕独处了，就觉得不自在。
两个肩膀都露了出来，锁骨也很明显的晃在外头。
唐枝昕的手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烫。
连一层布料都没阻隔的，直接握住了她肩膀，烫得她下意识往后缩。她甚至觉得，有一刻对方指尖上的火焰，要透过皮肤全部传递到她身体的里去。烫得她不自在。
“不好奇。”凌楚楚声音闷闷的，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心软，接住了唐枝昕的问题。
如果她就这么原谅了唐枝昕，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好骗。稍微道歉一下，就能马上把委屈忘干净。
邓希都说过，那些坏Alpha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利用热情去攻略单纯无辜的Omega们，等到Omega情根深种了，他们又突然说分手或者失踪。
凡是若即若离，让你忐忑担忧，没法生出安全感的，多半都是坏蛋。
今夜的小漂亮尤其美貌，上了淡淡的妆，如画一般的眉眼被描摹得更加精致，眼瞳却乌黑干净，仿佛永远都不会被人间的污浊所染。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戒备的盯着一个人看时，眼睛会圆溜溜的睁着，好像警惕的小猫儿在防备的看着人，还是好可爱。
唐枝昕感觉嗓子有些痒，声音不由也温和了几分。
“我已经不是旧城的学生了。”
她忽然这样开口，随之摊开手掌，给凌楚楚看她手心的徽章。
这是凌楚楚学院的学员徽章。
每个人都有，背面还会刻着学员名字的缩写。
凌楚楚错愕的望着徽章，在反面果然看到了唐枝昕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唐枝昕怎么会有新城学院的徽章？
她下意识想去接徽章，可是想到这样，不就显得自己很好哄么，她又抿着唇，将手缩了回来。
然后干巴巴开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她才不想知道唐枝昕这段时间的动态。
唐枝昕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格外特别，所以她灼热的视线也跟着染上了些许感伤，瞧得凌楚楚心都跟着纠了起来。
一段时间不见，唐枝昕比以前更会让人心软了。
她一个字不为自己辩驳，却抵得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凌楚楚终于受不住，缓缓抬眸，攥了攥指尖。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唐枝昕就像个委屈的大猫，清瘦修长的身影微微弯着，迁就的看着少女，耀眼的红色短发在夜空下依然不减张扬。
那双眼睛依旧深邃。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失去了一些东西，曾经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什么都不要了…”
唐枝昕停顿：“可我错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小漂亮，我很想你。就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