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社七天一轮休, 忙碌许久,终于到了休假的日子,乐玖拉着杨念去山里逍遥。
长乐村附近有座兔头山, 因山势连绵,离远看很像一只巨大的兔头,是以被当地人称为兔头山。
兔头山风景秀美, 空气清新,猎物很多。搭建好小木屋, 乐玖寻了泉水洗脸。
水珠挂在白皙的脸蛋儿, 阳光照射下,说不出的清新自然美。
杨念心驰神往,理理微乱的发丝,也去捧水清洗。
精贵的衣料浸了水,耳边发丝潮湿, 水滴沿着下颌滴落,杨大将军望着水面的倒影出神——多年戎马, 过惯了糙女般的日子,猛地过起舒服享受如世家女一般讲究的神仙日子, 骨头好像都懒了。
她再在看水中的自己, 殊不知也有人正满目温柔地凝望她。
乐玖看得目不转睛。
她不喜欢太精致的人,太精致的生活,生活, 总要充满惊喜、挑战才好。她舒服了十八年, 在乐家如珠如宝地被爹娘养大,一直在期望能有一个人出现, 带她尝尝惊险刺激的感受。
好在十五岁那年, 她遇到了。
月下甫一相逢, 杨念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
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做朋友,建立亲密关系。
年少不知怕字怎么写,面对呀呀山的匪徒,来不及恐慌,就有人从天而降,箭矢穿透山匪的心脏,箭尖滴血,乐玖的心怦然颤动。
至少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一幕。
周围到处满了惊呼声。
唯有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人,冷静,皎洁,不为所动。
乐玖几乎第一眼就被杨念深深吸引。
现在也同样被她蛊.惑。
“杨姐姐。”
她走过去踮着脚尖亲吻她眉心的细小水珠。
四处无人,却有虫鸟的声音不时响起,叶子簌簌的,流水淙淙。杨念揽住心上人的腰肢,心里的欲.望破笼而出。
她藏得好。
没打扰倾情献吻的小娘子。
婚后她们每一次都很契合,杨念沉迷她给的惊喜无法自拔,也想看到更多惊喜。
乐玖在无人搅扰处用她的唇勾画自己的中意。
杨念抚上她的心。
怦怦的。
她暗自窃喜。
哪怕真正得到了这个人,还会为这人的心动为之心动。
难怪边关好多兵拼死拼活地都想回家娶一房媳妇。
这么一想杨念更喜欢她了。
乐玖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却能从大将军细枝末节的反应里窥探到她想知道的情绪。
“开心?”
她用手描摹她喉咙处的软肉。
痒痒的。
杨念轻笑:“嗯,开心死了。”
“杨姐姐可还记得那首《野有死麇》?”
“记得。”杨念喉咙一动:“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①……”
这是玖玖对她念过的第一首情诗。
杨念耳朵偷偷红了:“我还说,这是我的梦。”
寂寞边关,一次又一次地入到梦里,和她长开了的小娘子幽会。
回到长乐村,发现她的小娘子比她幻想的“长开”还要美丽。
乐玖勾着她的手往小木屋里走。
门窗大开。
有风灌进来。
“我也想和念念试试……”
她眼睛里带勾子,介于成熟和青涩的风韵。
杨念看了眼门外,乐玖凑上前来,主动将自己献上。
兔头山下,杨平等人尽职尽责地守着。
小木屋里的小娘子放开声量宣泄自己的喜欢,声音听得年长她五岁的女将军脸红。
在此之前,杨念绝不敢想她的小娘子是这样的。
奔放,活泼,可爱,也魅惑。
不给她留半条活路。
“杨姐姐……杨姐姐……”乐玖趴在她耳畔不安分地喊着。
低吟,大叫,又哭又笑,娇气也不娇气。
“杨姐姐,你快上来!”
杨念忍了又忍,小声道:“那我真上来了?”
乐玖笑靥迷人:“你不敢吗?”
笑话。
驰骋沙场的镇北大将军有什么不敢的。
这可是她明媒正娶的小娘子。
杨念为自己打气,放肆地捉了她脚踝,乐玖扑倒在如云朵一样软的大床,笑声从喉咙溢出,撩起星火。
快乐是她们的。
杨平什么也没有。
大将军娶了农家女,他也想娶个农家女,结果相看几家,没一个看得入眼的。他娘急得嘴脸起泡,催婚的架势吓得杨平不敢回镇子。
正午刚过,闹得太欢导致饿肚子的两人灰溜溜从山上下来。
杨念还好,杨念顶着一张冷面,少有人能从她面无表情的脸蛋儿看出有用的信息来。
乐玖就不同了。
一张小脸写满了欲.求不满。
杨平哪敢多看?
“大将军,咱们……”
“回去罢。”
坐上回程的马车,乐玖没精打采地趴在杨姐姐大腿:“我想吃酥炸鲈鱼条、蜜渍豆腐、葱泼兔、红烧鱼……”
她一连串念了好多菜名。
杨念脸色不自在。
她不自在是正常的。
换谁兴致正浓想大干一场的时候,小娘子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可怜巴巴瞅着你,谁还硬得下心说不准胡思乱想,忍着!
杨念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新婚燕尔,更不想要小娘子误会她是个急色的人。
大将军戴上“正人君子”的面具就不想摘下来,天晓得她是怎么以为自己装得毫无破绽的。
她在乐玖这儿早就露出马脚,否则乐小娘子也不会提议今日的“山中行。”
肚子饿了,其他地方也饿。
她扒拉着杨念胳膊,在她掌心写写画画,娇嗔道:“怎么了,你生气了?怪我没坚持下来?”
杨念脊背挺直:“没有的事。”
“杨姐姐……”乐玖突然坐起来,眉目传情:“我不仅饿了,我还想被杨姐姐变着法子地‘吃’。”
“……”
“你不好奇哪些法子吗?”
她可是受过避火图教育的!
杨念耳朵一动,心也动了,捞过她的腰肢,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精气神缓过来:“哪些法子?”
乐玖不害臊地往她耳朵里灌了好些坏水。
杨大将军小脸一黄,搂人的力道更紧。
“会被听到的。”
“我不吱声不就成了?”
她有心哄人,挺起胸来胡乱蹭,小手利落地扯开衣带,一对水眸我见犹怜:“来嘛。”
杨念半推半就地应了。
山路难行,马车颠颠簸簸,乐小娘子的身子也颠颠簸簸,攀着大将军的肩膀,咬着牙不让声音泄出半丝。
她挺想惯坏杨念的。
想看她在婚前如狼强势的眼神。
但念念姐姐这人……有点古怪的别扭,想当柳下惠,又不是柳下惠,弄得乐玖总想逗她,看她破功。
两人虽然成亲,对彼此的了解却不够多。
乐玖倒是对杨念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如数家珍。
她熟悉杨念身体的每一寸,正如杨姐姐熟悉她的。
熟悉到说句不要脸的,早八百年她们就像是睡在了一块儿。
她动一动,吭一声,杨念在这事上聪明极了。
得益于乐小娘子的慷慨,杨大将军欣赏了一路的清雪绽梅图。
婚后兔儿肉眼可见地涨了一圈,全是她的功劳。
她浅尝辄止,喜欢看乐玖迷离的情态,岂不知一路承受下来,乐玖又气又急,想踹她两脚。
兔兔被包起来。
大将军轻咦一声。
乐玖气哼哼地从她身上下来。
马车一路行进长乐村的大将军府。
杨念不知哪里得罪了她:“玖玖……”
乐玖红着眼去了浴池。
管家小心翼翼道:“将军,半个时辰前,孙竹礼登乐家门了。”
杨念眼神微凛:“他来做甚?”
“看样子,是想请乐大娘子回林安县。”
孙竹礼做了林安县县令,举家迁往林安,连他爹娘的坟墓都迁过去了,彻底告别过去。说他的根在林安县也不为过。
杨念派人打断他一条腿,盛帝知道了不仅没斥她胡来,反而恼了孙竹礼,直接命吏部尽快安排好接替的新人选。
林安县有了新县令走马上任,孙竹礼以往做的那些不公道的事也被人渐渐提及。
他一个人住在林安县,日子过得不好。尤其断了条腿,断了官途,树倒猢狲散。
此时才念起乐荆的好。
乐荆成为落魄的孙竹礼的心灵支柱。
他想请她回家,好好过日子。
他们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血脉。
“他也真敢想。”
杨念用帕子擦拭指尖的水渍,女管家眉头一跳,连忙避开眼不敢再看。
杨大将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无声。
身在孟春池的乐玖憋屈地一巴掌拍在水面。
倒是狠狠弄她啊。
欺负她。
吃掉她!
给哪里学来的温吞劲儿?
一点也不威风霸道。
她有种婚前是软米糕,婚后是一块噎人干粮的错觉。
总之,上当受骗的感觉。
“难不成,杨姐姐是腻了?”
回想婚后那几天,乐玖过得多滋润,一整天腿都软绵绵的,聚不起力气。
联想婚后她开始忙碌女社的事,的确有些冷落她的大将军。
乐小娘子揉揉白嫩的小脸,打算好好和人培养培养感情。
怎料出了孟春池,从秋秋那里得知孙竹礼来乐家的事儿,心底的火气有了落脚点——她不舍得和念念姐姐发脾气,还不舍得和禽兽不如的大姐夫撕破脸皮?
他来得正好!
“玖玖!”
杨念追上她:“我和你一起去。”
乐玖轻哼:“不要你。”
说着“不要”,却没阻止杨念跟过来。
“玖玖……”
杨念成功牵到她手,认真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乐玖睨她:“我还要问你呢,我哪里得罪你了。”
“……”
大将军吓得不敢说话。
乐玖噗嗤笑了:“我还是第一天知道,杨姐姐心眼也就针尖那般大。”
杨念觑她:“此话何讲?”
“我在小木屋没让你得趣,你在马车里也不教我得趣。”
“……”
到底谁心眼小啊!
“我没有。”
“你就是有!”
乐玖气呼呼的,小脸气得白里透粉:“你好坏!”
都是她正正经经的女夫君了,还那么客客气气的,拿出新婚夜那晚的气势啊。
她乐玖嫁人,不是要抱着一根木头过日子的。
尝过神仙滋味,再回归肉体凡胎的平淡平凡,她受不了。
尤其……
尤其杨念那根舌头是真的好用。
指节纤细,指腹生茧。
馋死她了。
她是做了什么,使得杨姐姐误会她是受不得风雨的小可怜了么?
“你大前天还少了我一回。”
她斤斤计较计算多一回少一回的事儿,杨念呆滞地张开嘴:“我……”
“杨姐姐,你不会累了罢?或是腻了?”
“没有!”杨念吓了一跳,搂着她半边肩膀小声道:“我最中意你了,你难道不知道?方才在马车,我们不是也……”
她还敢提马车上。
乐玖憋得浑身是火,马车上的那一回,她快憋死了也没泄出来,谁娶媳妇是为了受憋屈啊。
她踩了杨念一脚,跑了。
“欸?”
杨念仗着腿长再次追过去:“今、今晚教你看看我的真心?”
“我不要今晚。”乐玖嗓子不舒服:“你今天想办法解决孙竹礼这个祸害,我就原谅你。”
“好!”
杨念说到做到。
乐玖挽着她的手,赌气道:“我要每天过有‘大鱼大肉’的日子。”
她的大鱼大肉,等于要杨念每天都精力充沛,活力十足,最好把大半的精力赔给她。
杨念乐意至极,只是……孟女医说的那些话不时在耳畔回荡,她说小娘子终归年方十八,即便这年纪在村里能当娘了,过度行房也对身体不好。
这话她记得牢。
不敢大意。
哪知玖玖就介意上了?
.
“大将军好!”
“乐小社长好!”
乐玖这个女社社长做得很得人心,一路上和她们打招呼的人甚多。
张大娘子还和她报信:“孙竹礼进去好一阵子了,看着怪落魄的。”
“何止是落魄?”秋大娘子一张嘴更刻薄:“看着像是来打秋风的!”
谁不知道孙竹礼孙大人的名声毁了,家产也统统被没收了。
断的那些个冤假错案不断被新任的林安县令翻出来重审,现在骂孙竹礼的人很多。
今时不同往日,乐大娘子发达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前程,狗男人又来了。
孙竹礼爱上花楼的事儿随着他倒台,也被更多知情人当做谈资到处念叨。
长乐村的人长着耳朵呢,走出去一打听,才知道这人以前装得多人模狗样。
“乐大娘子不容易啊。”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
乐玖看看杨念,杨念笑道:“交给我就行。”
两人踏进乐家大门。
孙竹礼满是懊悔的哭声响在丰收堂,跪在地上抱着乐荆的小腿痛哭流涕:“夫人!为夫错了!看在孩子的份上……”
乐荆听了太多这样的说辞,别过脸去。
女儿不想听,乐地主也不想让大女婿说下去。
乐镇东清清喉咙:“竹礼,我乐家待你不薄,相信你,才肯将女儿嫁给你,但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为了荆儿肚子里的孩子好,你们和离罢。省得外人戳着她们母子俩的脊梁骨,说她们有个为官不仁的家人。”
“岳父!”
“别喊我岳父。”乐镇东一脸疲惫:“我当不起你岳父。”
“趁早签了和离书,从前种种,乐家不再同你计较,否则……”乐夫人寒着脸将和离书怼到他眼前:“你知道后果。”
乐荆心软地揪着衣角,不想听孙竹礼哀求的那番话。
“如若你腿没断,你的官位还在,乐家没有当大将军的‘女婿’,我也没有你的骨肉,你会知错认错吗?”
“会!夫人,我爱你啊!”
回答的太快,反而让乐荆笑了出来。
“你会?你会继续上花楼,会想方设法□□我的幼妹,会用我的安危、玖玖的清白,威胁我的爹娘,令他们忍气吞声,含恨而终。”
乐荆好歹在女社帮助其他女子解决过不少情感问题,见得多了,眼界开阔,晓得这世上是有人渣败类的。
她捂着肚子倒退一步:“你签字罢。如此,你好,我好,对孩子也好。”
他做不了她近乎完美的夫君,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乐荆坦然自若的眼神刺激了卑躬屈膝的孙竹礼,孙竹礼神情发狠:“贱女人!”
他如一头蛮牛撞过去,乐地主根本来不及阻止。
乐夫人惊呼一声。
乐荆眼神恐惧,接连倒退死死护住她腹中孩儿。
她没想到,虎毒不食子,孙竹礼疯起来,亲生孩儿的性命都不顾!
“大姐姐!”乐玖一声喊。
杨念出手如电。
一锭银子快准狠地砸在孙竹礼瘸掉的那条腿的腿弯,就见他扑通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
听起来就疼。
乐夫人惊出一身冷汗:“荆儿,荆儿你有没有事?”
乐荆脸色发白:“阿娘,我、我没事。”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来人:“好在大将军来得及时。”
杨念并不居功。
乐玖一脚踹翻跪地的孙竹礼:“你好歹毒的心啊!畜生都不如!”
“玖玖,让、让他签下和离书,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他。”
“好,大姐姐。”乐玖接过和离书,摁在孙竹礼眼前:“姓孙的,识相你就签了它!”
杨念揉揉额角,扶起她凶人都没几分凶悍的小娘子:“我来。”
她俯身:“孙竹礼。”
孙竹礼面无血色地抬起头。
“签了它。本将军送你一桩前程。”
“念念——”
乐夫人喊道。
杨念抬手,制止岳母劝说的话。
她循循善诱:“孙竹礼,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签了和离书,放弃讨要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本将军难道会骗你?”
举手投足,无一不是权势在握的沉着冷静。
是孙竹礼梦想成为的样子。
“大将军……”
“签了它。”
形势如此,为配合心上人,乐玖喊来下人送上文房四宝,在和离书后面加了几行小字。
“前、前程?”
“不错,本将军许你前程。”
孙竹礼怀着最后的希望颤抖着手签了字。
杨念也的确送了他一桩前程。
洗干净,当做礼物,送给京都某个慕残的大官。
大官不仅慕残,还爱在床.事上折磨人,在精神上掌控人。
孙竹礼别的都差劲,唯独一张脸,尚算好看。
她骗人了。
前程的尽头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条一眼看不到头的死路。
杨念拍拍衣袖,准备回房伺候她的枕边人。
孙竹礼敢欺负她的人,她骗他又怎么了?
从血与火里冲杀出来的悍将,心情好了和你讲道理,心情不好,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一想到她若再晚些时候回来赴约的后果,杨念真想了结了他!
乐玖不知内情,以为她抬抬手轻飘飘饶过孙竹礼,这会正在房间生闷气。
杨念推门进来,一只毛绒团成的毛球朝大将军脸上砸来。
杨念不敢躲,任由白猫的玩具砸在她脸上。
她笑笑:“玖玖,我来给你赔罪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诗经。
感谢在2023-07-24 16:57:19~2023-07-24 23:3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很行的一只兔兔 10个;浮生、元宝、四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认真的风格 60瓶;四貓 5瓶;一坨小菜团、jenlisario、246、清许、餐后吃水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