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影迟迟没有反应, 她哪里见过老婆如此脆弱的一面。
四下又无人,当下她顾不得害怕与无助,咬着牙再次沉下水将魏影的双脚推了上去, 好不容易将她的上半身都推到木头上,好在木头较粗,可以容得下夫人身体。
田堂静再浮出水面, 紧紧贴在木头上, 随着水漂下去。
期间她不知道多少次回头希望魏影能够醒来,至少跟她说说话,不会那么无助。
还好木头触礁了,停在离岸边五米的地方。
她解开腰带系在双臂之下, 另一头系在魏影身上,让她仰着头平躺在水面。
她奋力往岸上爬,一刻都不敢耽误,刚摸到岸边的草时, 得救的感觉让她差点就哭了。
“魏影,我们上来了!”她将魏影拖上岸将她放平,先解开上衣,让她能够顺畅呼吸。
此时面具已经微微露出下颚, 荷尖般挺直的鼻梁将顶得缝隙更宽, 田堂静伸手进去探鼻息, 发现微弱的气息,她拼深呼吸给自己灌气, 然后一手推开面具,就拨开那张唇吹了过去。
吹了两口, 发现夫人的口鼻并无异物。
她按照学的人工呼吸,按压, 挤吹,以气体交换,大概按压十下左右。
魏影微微张开口,她惊喜不已,打算俯身再吹最后一次,猛地吸口气便过去渡气。
可这次好像跟之前救人的感觉有点不同,她吻住魏影的唇刚吹一下,便感觉唇瓣动了动,异常柔软的触感,仿佛在回应她,吸着她的唇,让她一个失神把气给吞进自己的肚子。
下一刻,魏影紧阖的眼睫忽然睁开,毫无征兆,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对鼻尖,她的唇还轻轻覆在她的唇瓣上,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
等反应过来,那异样的触感令两人瞬间瞪大瞳孔,很快如触电般弹开,魏影迅速坐起,将摇摇欲坠的面具重新盖好。
田堂静则是背过身捂着自己的嘴:“夫人,我不是趁机占你便宜的,你应该知道人工呼吸可以救落水的人。”
“夫人见多识广必不会大惊小怪。”
魏影还发现自己的上衣都被脱了,就差一点亵衣就暴露了,她立即拉好衣襟,但湿漉漉垂在胸前,非常不舒服。
再听见某人的话,看见她蹲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夫人,你说说话,你不知道我多害怕。我怕救不活你。”田堂静倒委屈起来了。她开始背对着魏影擦拭泪珠,可眼睛就跟泄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你要是因为我而死,我会内疚一辈子,不,我会跟着你一起死。”
她抽着气从刚刚的坚强静,又变成了静静。
魏影看着她委屈的背影,她缓缓朝她伸手,便要搭在她肩上。
田堂静突然转身,两人面对面,她的嘴唇因为挤压还含着一点点红如同桃花般惹眼。
魏影瞬间无话可说,可又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田堂静扭过头打了个喷嚏,魏影立即站起身将她拉起来,往山里走。
“我去找些柴火。”魏影怕她感染风寒,到时这荒山僻岭,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她立即拦住夫人:“我去找!”
“我来比较快。”魏影让她乖乖等。
可偏偏某人坚持要自己来,魏影都不知道她为何那么坚持?
就听她说:“你刚溺水醒来不能做重活,而且我是你夫君,这种事理应我来。”
话落,不容夫人再争执,她直接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往树的地方走。
魏影不放心便要跟上。
突然某人惊喜的声音传来:“夫人,这里好歹一堆柴,还劈好的根本不用捡。”
田堂静惊喜地抱住柴过来。
魏影有些疑惑,可看见她抱着的确实是已经劈好的粗柴。
显然附近有人在打柴。说明还不算是荒山野岭的地方。
两人很快升起柴火,暖烘烘的火,让人紧张的神经都平缓下来。
“夫人,你快把外衣脱了,我给你烤烤。”她自己还穿着湿透的外袍。
魏影眼神莫名闪烁,她问道:“你呢?”
“我也脱!反正我们是夫妻,别怕!”她迅速脱掉外衣,没想到里面穿的是单薄的黑色内衣,显然早就有防备。
而且田堂静在之前就防备好,在里衣外添了件保暖防水的夹心,再加上她平常就娇生惯养的,冷热都有人伺候,便避免了夹心带来的不便。
魏影一直盯着她并未挪开眼睛。
她见夫人还没有脱,便过去就要去扒掉她上衣,没想到撕拉一声,夫人这次穿的布料如此粗糙,泡水就烂了。
她手里抓着一块肩膀上衣料,呆住了:“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给我。”魏影似乎早就穿习惯了。她脱去上衣,里面是白色的内衣,可因为肚兜是红色,白里透红,锁骨与肩肉透着雪一般清白,现在正紧紧贴在她的胴体,滑润的曲线暴露在眼前。
没想到夫人里面的皮肤那么好。
她只是多看一眼,视线便再也放不到别的地方。
魏影颔首用随身带的针线缝好肩衣,刚抬头,便见某人的眼神一直压不住在自己身上游走。
她迅速将缝好的外衣套在她脑袋上。
田堂静顿时回过神来,她拉下外衣,有些不敢看夫人。
“饿吗?”
“不饿,不过夫人你为什么随身带着针线?”她不由奇怪道。
魏影似乎不想回答:“夫君不也随身带着夹衣。”
这种对话就好像两人都有秘密,应该心照不宣,主动装作不知道。
她是身份的秘密不能曝光,夫人只是针线?似乎不仅仅是针线。
就在这时魏影突然道:“夫君,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指的是她刚刚偷看老婆的身体,可有衣服挡着,最多看个锁骨。
她正要摇头,便见魏影此时一脸严肃对着她:“看清楚了?”
这会她终于弄懂她的意思,原来她指的是脸蛋。
田堂静也迷糊了,她急忙带着老婆上岸做人工呼吸,根本没来得及看她的脸。
而且当时面具都被她拉到上半脸,她最多看了个下半脸。
想到那柔软到酥麻的双唇,触感至今令她不由吞咽一下:“其实看见了,也完全没看见。”
她老实的样子,取得魏影的信任。
“我知道了。”
魏影只说了这句话便再没开口。她也不敢提人工呼吸这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自己外袍很快烤干了。
她平常穿的都是金贵的衣料,就算在楚京,楚京给的衣服也是不一般。
她拿起就匆匆披在魏影肩上:“别感冒了。”
魏影接受了她的关心,顺便动手抽了根柴火丢进火堆,渐渐夜色开始降临,只留河岸火光照亮两人的身影。
夫人好像心事重重,她那好看的丹凤眸也不比平时那么冰寒,火光照映将面具都变得柔和起来。
“是不是因为我看了你一半脸的事?你放心,就算看一半我也会忘记的。”她小心翼翼道。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夫人是因为面具的问题,有点情绪。
魏影抬起面具对着她:“想看吗?”
她自然是猛地摇头:“夫人你不喜欢让人看,那就不看。”
“若一辈子如此,你与我夫妻岂不是一辈子见不到彼此的真容。”
“如果你喜欢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每个人都有小秘密和辛酸的过去,生而为人至少要做到不去揭人家的伤疤的地步。而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若是能做到这点,我也无憾了。”她坦然的目光,温柔地凝视魏影。
就是不想魏影因为面具的事不开心。
魏影目光动了动,她不是那种会被漂亮话轻易打动的人。
但面对眼前的人,原本该坚定的观念,似乎又产生些动摇。
“夫君,也有秘密?”
田堂静愣了下,她抿了抿嘴唇,不敢说:“正是因为我自己有小秘密,我才能体会到夫人的心情。”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若是我想与过去和解,而方式便是借用一下夫君的帮助。”魏影放下手中的柴,火光灌进的光芒将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的动作亦放大。她似乎在考虑,很显然这不是临时兴起的。
原来她的夫人还是个睫毛精。
好看!
“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她立即拍拍胸口,兴许还觉得这样的保证不够,甚至竖起三指发誓道:“我会帮到底,直到你跟过去和解。”
她突然想起夫人上次跟她说过面具的事,夫人说,快了。
可能早就已经在考虑对着她摘面具的事。
“那个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她这次没有再小心翼翼而是好奇。
魏影发现这人很是单纯,从当初选择她,便从未主动提起过她的样貌,甚至捕风捉影的传闻都没有让她好奇过。
似乎对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放心的状态。
她的小夫婿比任何人都格外信任她。无条件,甚至毫无怨言。
或许连小夫婿自己都未曾察觉,她除了对她有一种后天的依赖,更多的是她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也许当初只是为了活命,可随着时间的变化,两人在精神上的慰藉也越来越亲密。
她正是被她的纯粹所吸引。
那份毫不犹豫在说我只需要你的纯粹。
“戴着是不想遇到那么多麻烦,自那后就仿佛长在脸上不愿摘下。”魏影终于回答了田堂静的问题。
她怜惜地看着魏影:“那么面具还只是夫人的小秘密。”
“看来夫人的小秘密比我还多。”说着她扣扣手指,略显心虚。
魏影被她小动作吸引:“夫君的秘密又是什么?”
她顿了一下,犹豫了会儿,眼看夫人放弃了。
她急忙道:“我就一个小秘密,其他的我没有,也不会有!”
急于保证的样子令她更心虚,几乎都把我有一个大秘密写在脸上。然后挪动几下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魏影选择等她以后愿意向自己开口。
她朝她招手,披着的外袍突然抬臂多处一侧座位:“夫君过来。”
田堂静顿时不可思议看着夫人,随即满脸惊喜地钻到夫人的臂弯坐下,她还不忘一手搭在夫人的腰上。
“夫人,我真的除了那个暂时不能说的秘密,没有别的事隐瞒你。”话落她还掏出五个铜板,一手奉上:“这是我最近攒的私房钱,你看我都告诉你了。”
钱虽少可心却很重要。
五个铜板就躺在她粉嫩嫩的掌心内,魏影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长长的睫毛投落眼睑淡淡的阴影,半晌再抬眸,光芒将阴影抹去,似乎正意味着抹去了魏君侯内心的最后一丝踌躇。
她浅柔的语气,情绪变化非常明显:“夫君,抬起头来。”
田堂静下意识侧头看着她,那两端裂开缝隙的白色面具,中间似乎还有线的缝合出的痕迹支撑着,而线头却留在面具外。
“夫人,不,影儿。以后我能喊你影儿吗?”她不是得寸进尺,当时听老太太那么亲密喊夫人,她心里其实就非常羡慕老太太。
可自从知道老太太重男轻女,那声影儿再亲密自然就饱含不了多少感情。所以她想喊夫人。
喊她影儿带着感情喊。
“好!不过等我们解决这件事再谈。”魏影放开握着她的手,将五个铜板收在怀里,她轻轻托起田堂静的双手,抬在自己面具上的高度。
“夫君。”夜幕已经降临,这一声声夫君却带着缱绻的气息旖旎在两人之间,清冷又藏着一份难以察觉的柔意。
“影儿。”田堂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她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这辈子都不想错过的风景,哪怕夫人以后知道会讨厌她,欺瞒她是女子的秘密,她也愿意踏进夫人的烈狱,任由她处置。
只因她......早已喜欢上夫人。
她是个自私的人,此刻只想自私的活着,亲手摘掉夫人的面具,踏进夫人的禁区。
魏影将面具的线头交给她,那面具后极具诱惑,似乎藏着一张任她采撷的花朵。
她轻轻捻住线头,指尖几乎在颤抖,仿佛她捏住的线,是自己的生命线。
尽管紧张到浑身在战栗,但手指却平稳地捏着线,缓缓一拉,咔!线与面具发出的声音,似乎是没有了支撑,坚硬的面具就仿佛失去主心骨一般,彻底断,先是从魏影的左脸缓缓脱落,再之后是右脸,两瓣面具掉在地面,在静谧的氛围发出声响。
火光柔和映照下,夫人细致柔顺的长发落在额边,眼尾微微上翘,丹凤眸闪烁的流光令人怜爱,天然的媚感被右侧眉额天生携来傲似春寒的一朵凌霄花,衬托到极致。
这是张极致柔美又清媚的脸蛋,白皙如晶莹的玉石,唇角天生上扬,不笑时.自带笑意,仿佛一颦一笑间像清冷雨林中残留着袅袅空中的余音。
正是应了那句: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她没想到表面凛若霜雪傲如冬梅的夫人,面具下藏着一张温情到骨子的脸蛋。
“夫人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是个很温柔很细致的人。”
魏影不仅不符合传闻中描述的无盐女,更不像是个表面看起来冷酷无情的人。
她的妻子果然是外冷内热的人。
而她也由此在今晚知道了夫人一直掩藏的小秘密。
是祸更是福。她因祸得福。
“夫人,喜欢我吗?”问出这句话时,她圆眸流光溢彩,似乎不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她的双眼就在告诉魏影,她喜欢极了夫人。
正如姜恭说的那般。
谁会不远千里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找她,若不是喜欢,那又会是什么?
魏影眉角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凌霄花,此花娇艳又浓媚,此刻在她注视的双眸下,化作一滩柔情似水。
魏影终于打开正视自己的心意,打开自己的心房:“我确实心悦夫君。”
听到告白的话,她整个人发晕,脑袋热热的胸口也热热得,好像颗熟鸡蛋被沸水里外煮过一遍。
浑身就好像被电流爬遍全身,她一会儿亢奋,一会儿大脑宕机,一会站起来,然后围着魏影转了几圈,害羞地躲在夫人背后,又悄悄从夫人肩上探头,又怂啦吧唧缩回去。
最后漆黑夜空,除了潺潺流水,就只剩下两声猿啼叫!
田堂静又高兴又哭泣地跪在地上:“呜呜呜!”
似乎对刚刚告白的话语还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怕是梦,小心翼翼不敢打破这份美好。
她又哭又笑的表情,让魏影眼里浓浓的担忧,她丢下外袍,将她扶起来,看见的却是某人哭成累人,满脸抱歉又后悔自责的表情。
“对不起,我,我现在没法回应你。可夫人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夫人都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多有魅力。我二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明明是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却违心地说着令自己的伤心,以至于伤心到她趴在地上弯着腰起不来。
这一刻魏影彻底怔住了。
第一次她意识到原来说喜欢一个人,并非马上就能两情相悦。
即使是两情相悦,也因为背负的太多,而变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甚至不敢再勇敢往前踏一步。
因为怕伤害的人不是自己,反而是喜欢的那人。
那为什么夫君喜欢她?又不能承认。
魏影第一次选择放下继续探寻这个触手可及的秘密。属于田堂静的秘密。
正如她当初戴上面具,和摘下面具,都曾坚强地作了决定。
那么这一刻,她等田堂静勇敢做出决定。
只是......她的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既然夫君已经做好不见她真貌的决心,打算跟她戴着面具渡过一生。
那么与此相对,一个比决心更无法供出的秘密很显然已经达到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夫君似乎藏着更大的秘密。
魏影看着她无比自责,大悲大喜的情绪波动,她双手抚上她的隽秀的脸蛋,学着这人保证的口吻告诉她:“没关系,不说也没关系。”
“正如夫君从不计较我的面具。”
“我现在对你的秘密,也不感兴趣。”
夫人她果然很体贴。
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田堂静擦掉眼角的泪水,眼底的情感变得更浓烈。
秘密的话题在今晚随着柴火的燃尽,而暂时埋藏起来。
*
翌日清晨,尽管田堂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还是牵着魏影的手不放。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藏得秘密明明比夫人还多。
夫人都将脸给自己看了。自己还死守秘密不放。
可她清逸的脸蛋仍旧遮不住甜蜜,她摇了摇魏影的手,满是期待问道:“夫人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又没有什么优点?”
魏影此刻正打算做个鱼竿子钓几条鱼给她充饥,若不然某人肚子的声音就会跟打雷声一样。
只是另一只手一直被牵着,她也没有喊饿的样子反倒对其他的更有兴趣。
她无法做事只好回答道:“没有优点也可以。”
田堂静顿时愕然道:“你喜欢废物?”
魏影:.......
眼看某人肉眼开始给找优点,可绞尽脑汁后,似乎发现自己除了吃,好像真的没什么优点。
难怪会认为自己是废物。
魏大君侯难得迟疑半晌,为小夫婿补充道:“但夫君很可爱。”
原本陷入阴霾中的某人顿时捂脸害羞:“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小可爱。”
“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魏影轻轻抽走自己的手走进邻近的树林,折了条鱼竿回来,将针拉弯作为鱼钩。
田堂静则是乖乖坐在只剩余热的火堆旁,当一个美丽的废物。
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高兴的是她与夫人两情相悦,忧愁的是她的身份。
“哎,我真是充满罪孽的人。”
话音刚落,身后立即传来道粗鲁至极的声音。
“好啊!我道是谁偷了我的柴,原来是你这个偷柴贼!”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跳起来,一脚踹在田堂静的膝盖上。
她拍拍膝盖站起来,发现对方长得像个武大郎似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柴刀。
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柴的主人。
“真是抱歉这位大哥,我和娘子昨晚游玩路过,正好下雨就借用了一些。”
樵夫闻言像看傻子一样:“你一个富家少爷跑到深山游玩,还烧了别人的柴。”
说着樵夫伸出手:“快赔钱!”
她尴尬地摸摸头:“其实我也想赔的,可是我的钱袋子丢了。没钱赔。”
樵夫根本不信,这公子身上一看就是好料子,怎么会没钱,肯定是赖账。
见对方满脸理亏,樵夫便不依不饶道:“好啊!还死皮赖脸不赔,我这就带你去见官府!”
没想到话出,对面的公子脸色露出难以遮掩的惊喜。
她扯着嗓子道:“真的吗!你要带我去见官?”
“那快带我去!”
这会轮到樵夫傻眼。
他到底遇到的是什么人!
烧了他一捆柴不说,还高高兴兴要跟他去见官。
这公子脑子没毛病吧?
还是故意的不想赔钱?
万一真出事,他这个平头老百姓可得罪不起。
樵夫算了算她烧的柴也就一捆,只值三文钱:“罢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这次就放过你吧!”
田堂静听他不报官了,顿时就急眼了,上前就摁住樵夫的胳膊:“那怎么行!你不许走,偷柴的人就在你面前,怎么可以不告官呢!”
说着她推着樵夫往前走:“走,快带我去见官。”
这架势让樵夫觉得自己才是被推去见官的那个。
樵夫也急眼了:“你这个人真奇怪,怎么还有急着见官的,你就不怕被打板子,屁股遭得住吗!”
“我的屁股是钢筋水泥做的,还怕板子看见我自己折了呢!”她丝毫不在乎。
现在有人见官比夫人自己找路要简单多了。
她不舍得夫人受累,又不想帮不上忙。
“哎哟,我这是遇到神经病了!”樵夫开始后悔莫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早知道要点钱,多少都好,至少可以直接回家,根本不用跟这家伙浪费时间。
田堂静见他磨磨蹭蹭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回我啊!”
樵夫顿时不干了:“你一个小偷怎么比我还横!我不告了!”
“你不告也得告!”
“哪有人这样的,不就是两根柴,公子你就别计较了。”
“这是你辛辛苦苦砍的柴怎么能不计较!”
樵夫哭了:.......
岸边两人争执声音传到魏影那边,此时鱼竿刚有动静,她毫不犹豫丢掉鱼竿,跑到小夫婿面前。
“夫人!我抓到个带路了。”她惊喜地抓着樵夫的胳膊。
樵夫看见魏影腰间还挂着把刀,顿时吓得不敢动。
魏影还以为自己夫婿被人欺负,没想到意料之外。
之后听她说这是柴的主人。
田堂静还要他带去见官府。
她淡淡说道:“去见官的路怎么走?”
算是同意田堂静的反套路行为,至少见官是最好的办法。
可以借助一些官吏及时联系魏氏。
不过这深山老林,竟然也有人冒险进山砍柴。
看得出来樵夫是位辛勤的百姓。
樵夫被迫答应,转身要带路时,田堂静刚好又闻到什么味,她现在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嗅觉异常的灵敏。
“等等!大哥能不能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打开看看。”她已经确定自己闻到的是食物的味道。
樵夫掏出两个沾了点灰的烧饼。
她两眼瞬间发光,抢过馅饼,挑了最大的塞给魏影:“夫人应该也饿了,吃吧!不用再去钓鱼了。”
樵夫顿时急了:“公子,那可是我一天的口粮。”
魏影看见可怜兮兮的樵夫,她无奈提醒道:“夫君,我们不是强盗。”
她一口咬下死面做的烧饼,又硬又塞牙,勉强能咽进去。
她边吃边宽慰魏影:“没关系,我们只是借一借,等见官了,还他十个烧饼。”
魏影这次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其实都吃到这个份上,也不差再跟樵夫要点什么。
“大哥有水吗?”她朝樵夫伸手。
樵夫已经开始习惯被打劫,摘下水葫芦塞给她:“公子记得给我留点。”
她拿着水葫芦转身就去倒出一点点冲洗瓶口,然后小心翼翼递给魏影:“夫人,刚刚那烧饼很硬,你喝口顺顺嗓子。”
魏影喝了几口,再给她。
她美滋滋地灌点全部,然后将空葫芦还给樵夫。
樵夫捧着一个空葫芦,越发觉得,这人果然是强盗!是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强盗!
吃饱喝足,田堂静这才开始自己的公关。
“那个樵夫大哥。”
樵夫生无可恋直接道:“公子,小的身上还有几两肉,你要不也拿去?”
“那倒不至于,不知大哥贵姓?是不是姓武家中排名老大,所以叫武大郎,有个弟弟叫武松,也有个叫潘金莲的未婚妻?还和一个叫西门庆的大官人是邻居。”
她意识到自己将人吓到,就拍着他的肩膀套近乎,魏影走在前面默默关注她,一边观察附近的山林,警惕地看着周围。
樵夫顿时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姓武?”
她嘿嘿一笑:“长得就很像姓武的,而且还是卖烧饼的,就更像了。”
樵夫见她跟自己套近乎,报得名字跟他认识的人差不多,还以为这公子自己那一块的人,便道:“我是叫武大郎,不过我前阵当打了只老虎,刚卖了二十两,要不是给爹娘看病钱不够,我费得着进山打柴。”
“还有我松弟才是卖烧饼的,公子吃的烧饼就是他做的。还有西门庆是我们村头叫花子,潘金莲可是大人家的小姐,你可不能乱说。”
这次轮到田堂静懵逼了。
啥?武大郎打虎?武松卖烧饼?西门庆是个叫花子?
潘金莲是县太爷的女儿。
现实跟话本果然是两个反照。
果然有樵夫带路,她们立即就找到下山的路,站在山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这里有个安宁没有战火的小镇,多数是茅草屋但炊烟袅袅,十分有家常气息。
她忍不住羡慕地看着这个不受战火波及的地方,虽然穷,但起码不必担惊受怕。
魏影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回眸一笑,突然觉得即使是危险重重的地方,只要是夫人在的地方,她也愿意待下去。
“夫人,遇到你,我注定是个幸运的人。”
“夫君,我何尝......。”
两人暧昧的气氛突然被一声啪叽给打断。
田堂静正好踩到一泡不可描述的东西。
她顿时将魏影拉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单独在原地跳脚:“这是什么东西啊?我该不会踩到shi了?”
樵夫捏着鼻子:“公子是shi,好像还是我们村头的高家小子拉的,那小子就喜欢光着屁股到处跑”
田堂静嘴角一抽:“该不会叫高俅?”
“你怎么知道的,你果然是我们这一块的人。”
她忍不住扶额:“你们村子还真是卧龙藏虎。”
要不是夫人在,她以为自己穿进了水浒传。
魏影很快在路边找到水,带她去清洗。
总之有人的地方就好与外界联系。
田堂静洗完靴子,她和夫人走进村子,很快成为备受瞩目的存在,尤其是她穿的一身绫罗绸缎,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她身价不菲,还有她这张脸就不能风吹日晒,干农活的身子,一看就是贵公子窝里出来的。
樵夫跟在她身边走,也被人拉着问话,问的都是田堂静。
相反魏影就普通多了,由于她戴着面具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在她身边反而像个保镖。
直到走到樵夫口中的衙门,她发现这哪里是衙门,分明是地方帮派的堂口。堂口还站着两个凶神恶煞跟个山贼似的人。
旁边才是衙门,可常年无人修缮,屋顶已经塌了,墙身都是下雨后冲刷的痕迹,里面的家具都被搬空了。
只剩下正大光明的牌匾还歪斜在堂内,只是已经布满蜘蛛网,好久已经没人清洗了。
“那个,门口的官差呢?县令呢?”她悄悄问武大郎。
樵夫道:“我们县令就在堂口,官差,门口那两位就是了。”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下山打劫的。”
“他们就是打劫出身的。”
她:.......
什么鬼!
山贼管理衙门!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樵夫兴许是看出她的顾虑:“哎,当今世道有个能管事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连当今圣上都要看别人脸色生活,更别说我们这些蚁民。”
“对不起。”她突然有点尴尬道。
“干嘛说对不起,只要你赔我十个烧饼和柴钱,我也就不计较了。”樵夫满脸热情上前去帮她打招呼。
她感动不已:“武大哥,你真是个好心人!”
然而下一秒,樵夫突然双膝一跪,双手一捧,高举:“冤啊!大人!这对夫妻抢我的柴不说,还抢我的烧饼!喝完我的水,还让他夫人还拿着刀子威胁我。”
“然后强行逼我带路!”
田堂静目瞪口呆:.......
这世风日下,果然人心不古!!
魏影早就看穿他的把戏,也就小夫婿单纯,以为找了个好心的带路人。
未曾想,心眼如此之多。
田堂静气得直接跳脚:“你只是太过分了!武大郎,我祝你娶到潘金莲!跟西门庆拜把子。”
“谢谢,能娶到县太爷的女儿,小的三生有幸。”樵夫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
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今天总算开眼了,原来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耻的人!
“夫君,何必多言。”魏影将她拉到身后,随即刀出鞘,手臂握着以格挡的姿势对峙。
堂口闻声瞬间冲出十几个持着刀的山贼,虎视眈眈地盯着田堂静。
为首的是个持着杀猪刀,兜着围裙的男子,显然刚刚杀完猪过来:“敢欺负我们龙虎岗的人!小白脸,我看你是吃饱撑了!”
魏影冷冷地睨了对方一眼,警告道:“可别吓到我夫君。”
下一秒,夫人开始大破这个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