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那婆子指认,领头的男子,也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定从未见过面的阮芷是太子妃。

  发饰虽简约,但是身上的衣服都是名贵的料子,关键是通身的气派不凡,长相极美,端庄贵气。

  这不是太子妃是谁?

  周围人都以阮芷为中心保护她。

  这些人中有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军队里的兵,又怎么可能是普通商户妇人?

  “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劝你莫要再否认了,惹得我使出手段,可就要遭罪了。”那男子又说道,看着阮芷挥了下马鞭,这是认定阮芷便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这一胎算是嫡长孙,当初太子妃怀孕消息传出,宫里办了喜宴,各个封地的皇家直系还送了贺礼。

  这件事是大珩的喜事,即使燕京城外也有不少人都知道。

  阮茂林挡住阮芷想说什么,被阮芷拉住。

  到底是承认是大将军夫人好一些,还是承认是太子妃更好保命?

  身份符牌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出来时,为了掩藏身份,特意把身份符牌留将军符了,并未带上。

  两者都是口说无凭。

  “别逼我杀人!快说出太子去向,不说的话,我便杀一个你身边的人。让我看看杀谁好?就先杀你身边这小童吧。”那男子又提高了声音说,手里的长枪指向了偎依在阮芷身边的叶沐染。

  阮芷听那男子如此说,迅速做出了决定。

  “将军,且慢!他扔下我不仁不义,我也不管了。他去找援兵了,往阜城方向去了!”

  阮芷护住叶沐染说道,神色带了点惊慌和恨意。

  阮芷决定赌一把。

  前世太子便是在前往阜城路上被徐达策派兵给杀了的。

  太子敢让人指认她是太子妃,想让她替他们挡一挡,省出时间,想的很美。

  “你说的可当真?”那男子盯着阮芷。

  “将军,你不去找又如何知道真假。将军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去找。再晚一些,等他进了阜城,可就难抓了。”阮芷继续说。

  “你既然已经说了太子去向,也没什么作用了。留着麻烦的很。”那男子神色一转说道。

  “将军,户部尚书掌管一国户籍财政,如何叫没有用处了?我想见一下皇叔,想必他现在需要我,不论是做说客,还是人质。我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且身怀有孕,杀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留着我却有大用。”阮芷神色一紧,看着那人说道。

  太子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太子的母家是丞相家,文官们对于太子和太子妃还是很拥护的。

  太子妃活着的作用远远大于死了。

  那男子看着阮芷眯了眯眼,没想到这样一个内宅的姱娥竟然能猜出背后的人,而且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不愧是太子妃。

  “好,留下五百人送他们回燕京城。其余人跟我继续找。”那男子说。

  看着那男子没有无脑将他们都杀了,阮芷微微松了口气。

  刚才指认阮芷是太子妃的婆子怎么也没想到阮芷竟然承认了。

  还指出了太子的逃跑方向!

  那婆子看着阮芷,阮芷也看了眼她,还露出笑。

  吓得那婆子一个哆嗦,感觉脖颈凉飕飕的。

  阮茂林和秦若芳他们紧张的看着阮芷,不知道阮芷要做什么。

  阮茂林和秦若芳对于阮芷的才能早就认可了,可是这会儿,阮芷的做法太离谱,承认是太子妃,毕竟不是,感觉更危险了。

  “将军,刚才走了太久,有些累了,能不能让我们歇息一会儿?”阮芷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叠银票给了留下来的副将。

  那副将还想发怒听到阮芷用温柔软糯的声音这样恳求他,又看到银票的数额眼睛睁圆,点了点头。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坐了马车的,可否能差几个人,找到我们扔下的马车?回去若是没有马车,我恐怕是一步也走不动了。”阮芷说着,又递给了那副将一叠银票。

  那副将这辈子都没挣过这么多银子,心里感叹,果然不愧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就是有钱。

  听阮芷提的也不过分,他们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了空置的马车扔在路边,还搜查过。

  副将差人去牵马车过来。

  刚才阮芷说的话,这副将自然也听到了,阮芷是有作用的,而且甚至可以和那位说上话,这位副将暂时也没敢怠慢阮芷。

  “诸位,莫要担心,都先坐下休息下。宋医女,你帮我把把脉。”阮芷看向众人说了句。

  阮芷的冷静缓解了大家的紧张。

  跟着阮芷的飞龙军对于这些勾心斗角更加了解,也明白阮芷承担了什么风险。

  到现在这样的状况,阮芷还要护大家周全,让他们一时热血奔涌,如果此时不要命冲杀出去能保住阮芷,他们也是愿意的。

  公孙九娘将带的包袱放下,让阮芷坐下。

  阮芷这会儿说着话,肚子里的小家伙便一直在蹬腿踢着。

  阮芷拉了叶沐染一同坐下,摸了摸小孩的头安抚,然后伸手让医女把脉。

  “夫人这是动了胎气。先吃一颗保胎丸。这个时候需要静养,不能再乱动。情绪也不宜过于激动。否则,会有早产的可能。”医女说,神色沉重。

  “多谢。”阮芷点点头,吃了一粒保胎丸,手按在腹部轻轻抚摸。

  尽可能足月出生,对小家伙才是好的。

  如今到了这样的情况,阮芷反而放松下来,不再逃了,那就好好静养。

  阮芷吃了保胎丸后,又静坐着,小家伙终于安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回来说马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阮芷和一行人起身出发。

  在树林里走了一段路后,阮芷上到了马车上。

  临上马车前阮芷再次看向那位副将。

  “将军,能不能麻烦下,将这个婆子给杀了。我瞧着她就有些气上不来。”阮芷对那位副将说着,又塞了那副将一叠银票,脸上带着笑。

  那副将再次收到这么多银票,没有犹豫,手起刀落。

  那婆子担惊受怕了许久,还以为自己会跟着混到燕京城,再继续混条命。

  没想到阮芷竟然让那副将杀了她!

  没来得及反应,人就没了。

  “多谢。还请稍微慢一些,我这身体受不得颠簸,等到了官道再加快速度。”阮芷道谢,又花了一些银子,这才上了马车。

  阮芷没让父母弟弟上马车,只带了叶沐染和医女上马车。

  能上马车的自然身份尊贵。

  上不了马车,也代表了身份不显。

  阮芷在想着,如何让其余人脱险。

  至于叶沐染,她自然也想让叶沐染离开的,但是这小孩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如何,一直死死的抓着阮芷的胳膊。

  阮芷一行人往燕京城赶的时候,另外一边,在距离阮芷她们大约十多公里前往阜城的路上,有一队人正在赶路。

  他们选的那条路勉强可以走马车,但是很颠簸。

  最豪华的那辆马车里,挤了五六个人,其中最边上的一个,正是薛二娘。

  一个时辰前,薛三娘和伺候她的婆子独自跑了,从树林跑到了一条小路上,竟是阴差阳错遇到了另外一队逃命的人。

  薛二娘认出了队伍里坐在车辕座上的一个婆子,正是之前送丫鬟下人给她的太子妃的人。

  薛三娘感觉见到了亲人一样,喊着奔了过去。

  太子他们身份尊贵,对薛三娘又极为客气。

  这让薛三娘对太子他们的印象也极好。

  当时太子因为探路的兵将报告有追兵来了正想独自骑马逃跑,看到了薛二娘,得知阮芷也逃了出来,从薛二娘的口里得知了阮芷他们的方向。

  太子知道自己被叛军抓到的话肯定死定了,所以看到薛二娘的同时,心生一计。

  阮芷不可能是一个人逃出来的,顾清辞给了阮芷底牌,肯定能帮忙拖延一些时间。

  于是,太子将他的队伍分出去一部分,叮嘱了可信的心腹,引开追兵,他和太子妃重新选了一条小道继续逃。

  所以这才有了之前有人指认阮芷是太子妃的一幕。

  而此时的队伍里,太子已经不在里面了,他带着人骑马先往阜城去了。

  留在马车里的都是姱娥。

  除了薛二娘,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神色痛苦,五官扭曲着。

  这女人正是太子妃。

  太子妃此时情绪不稳。

  一个是身体原因,一个就是太子带了大部分护卫跑了。

  她只恨自己大着肚子,不能骑马走。

  “车能不能慢一些!”太子妃喘息着说,有些恼怒。

  车子太颠簸了,她已经受不住了。

  “娘娘,您再忍忍,我们得赶紧到阜城才是。”一旁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只能这么安抚太子妃。

  “追兵已经有人挡着了,不必再这么快了!”太子妃喘息着,不适感越来越强,让她命令道。

  侍女犹豫了下,想叫外面的车夫慢一些时,他们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按照阮芷说的,追踪而来的那一队叛军,先追到了太子妃他们的马车。

  骑兵将太子妃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几个留下的护卫想要反抗,几个呼吸便被杀了。

  马车里的几个女人惊声尖叫。

  薛二娘吓的哆嗦,没想到还是被追到了。

  连马夫一起,男子尽数被杀后,马车里的女人全部被拉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又有一个怀孕的贵妇?”领头的男子看到了太子妃讶异。

  太子妃此时鬓发凌乱,脸上的表情扭曲,早已看不出端庄了。

  “民……民妇是,是……”太子妃说着话,没说完整,太害怕了。

  “奴婢带我家夫人,要,要去城外的庄子的。”太子妃一旁的贴身丫鬟说道。

  那领头的皱眉,想了下,留下了一个小队押送这些人回燕京城。

  虽说看不出对方是什么人,但是对方能在这大半夜跑出来,本身就很可疑了。

  估摸着是什么大官的家眷,先抓了再说。

  这里面没有太子,他就得再往前追一段。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时间,这一群人继续往阜城赶。

  等到天亮时,也快到阜城了,他们才终于看到了一队人马的影子。

  奔逃了一夜,对方的马很疲累,能看出马都是骨架很大的好马,有人身上的衣服是明黄色,另外还有大珩统一的将官盔甲。

  在那些叛军以为要追到太子时,不凑巧的是,从阜城方向同时赶来了一队上千人的士兵将那些人接了过去。

  叛军和那些人对上厮杀,并不占优势。

  被接走的一队人里,的确有太子。

  他一路不敢歇息,直冲到了阜城才算松了口气。

  跟着太子的人中,除了穿着将官盔甲的几人,其中有一个比较特殊,身上穿的只是一般的骑马装,却是个姱娥,是长宁县主。

  长宁县主出身武将世家,骑马是从小就锻炼着的。

  这一夜的奔逃,全程都跟着。

  不过人也蔫蔫的。

  太子想和顾清辞拉关系没拉上,就转而往长宁县主这边拉。

  让太子妃拉拢攀交情。

  得知御林军谋反时,长宁县主正在东宫里陪太子妃,所以逃跑时也带上了她。

  阜城的守城将军是长宁县主父亲以前的手下,长宁县主让人带着自己的印信快马去报信,这才有阜城的军队出城来接他们。

  “长宁,今次孤得以脱身,多谢你了。日后若是登基,定不会忘记你的情义。”太子缓了口气,看向一旁的长宁县主。

  长宁县主对于五大三粗的武官不太喜欢,对于儒雅随和的太子是有些好感的。

  然而此时,她看着太子满头满脸的汗,一身狼狈,却朝着她笑的深情款款样子,心中升起了不适。

  太子得以脱险,另一边追太子的人,人手不够,铩羽而归。

  天大亮,约莫辰时时,阮芷一行人到了禁苑附近。

  “将军,这些人不过是一些下人,可否行个方便,让他们先行离开,这附近有一个太子的别院,让他们在那里等着可以吗?将军若是不放心,可以差人看着他们,吃食花费都由我出银子,他们不会跑的。若是都带去燕京城里,里面的监牢恐怕也装不下。”

  阮芷从马车探出头,对那副将好声好气的说,又给了一些银票。

  几次试探,阮芷发现这个副将还算能讲道理,给银子好用。

  这附近有阮芷购置的别院。

  阮芷怕父母他们都跟着自己进燕京城,互相牵制,做什么不好放开手脚。

  倘若留在外面,也还有机会逃走。

  那副将看着阮芷,又看了看一众走了许久已经没什么精神的“仆人”。

  阮芷看他犹豫,又给了他一叠银票。

  “倘若我与皇叔见面,定会在皇叔面前提将军的恩义。”

  阮芷又说。

  那副将想了下点了头。

  “多谢将军!这小童,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下人的孩子,可否让她也离开?”阮芷说着,想将身边的叶沐染推出去。

  叶沐染朝阮芷摇头,死死抱住了阮芷的胳膊。

  “夫人,旁人都可以,这小童恐怕不行。”那副将瞧着情形,摇了摇头拒绝了阮芷。

  万一是太子的庶子庶女,养在太子妃身边呢?

  看着亲近的样子,就算不是,也是关系很近的。

  被拒绝了,阮芷看了眼叶沐染有些无奈。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除了阮芷,叶沐染,和医女外,其余人都要被带去别院。

  那副将留了五十人看守他们。

  阮茂林他们并不想走。

  “还不走吗?我去燕京城见皇叔,自然是去享福了。你们就等着我差人来接吧。”阮芷说着,眼睛看向阮茂林。

  阮茂林看着阮芷情绪有些激动,最终还是拉住了有些冲动的阮瑾瑜跟着其余人走了。

  阮芷是以太子妃的名义进燕京城的,这个消息也只有他们知道了。

  需要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等其余人都离开后,马车往燕京城去。

  阮芷背靠着马车壁吐了口气。

  “抱歉,要你跟着我冒险。”阮芷对那医女低声说。

  “夫人,不必这样说,我本就是来护夫人周全的。”那医女说道,倒是比较冷静。

  阮芷朝那医女笑了笑,低头看叶沐染。

  这小孩依旧露出狼崽子一样的眼神,像是在狩猎,看起来很警惕。

  “好了。不会让你离开的。”阮芷摸了摸叶沐染的脑袋,想让小孩放松放松。

  叶沐染神色松了下,但是依旧抱紧了阮芷的胳膊。

  阮芷无奈的笑了笑,在马车里的暗格里找了下,找到了一盒点心,打开喂给叶沐染吃,她和医女也吃了一些。

  阮芷往燕京城去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顾清辞刚刚攻占了一座之前失守的城池。

  南越军被顾清辞带兵击退,连着几场交锋都败了。

  南越军的“向导”也就是徐达策的儿子,被顾清辞用弓箭射死。

  目前还有两座城池在南越军那边。

  顾清辞必须要快。

  这些天她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距离阮芷的预产期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士兵们在打扫战场,重新让这座城市恢复秩序。

  顾清辞休息了下,准备攻占下一座城池的计划时,下属跑来禀报,有人要见顾清辞。

  顾清辞看到印信,上面有一个幽字,立刻快步出去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