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秀的小楷,顾清辞一眼就认出是阮芷的笔迹。
见字如面,想念的人浮现在脑海。
“一别数月,殊深驰系。”
第一句话便让顾清辞泪目。
阮芷也在想她!
惦念着她。
只是几个字,顾清辞仿佛感受到了阮芷内敛又浓厚的情愫。
后面阮芷提到她争取到了粮草官的职位,目前去了大楚筹集粮草,会走水路到大珩,再转陆路,让顾清辞放心,陆续会再有粮草送来,让她不必有后顾之忧。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希自珍卫,盼复相见。”
顾清辞看了好一会儿,将信纸按在了胸口。
若不是北面还有大批突厥铁骑,她是这二十多万大军的统帅将军,顾清辞真想现在就骑马往晋城方向跑。
反复调整呼吸了好几次,顾清辞才压住自己的冲动。
耳边的拍门声传来,顾清辞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顾……你怎么哭了,燕京城又发生何事了?”闻人翊进来看到顾清辞红着泪汪汪的眼,一副伤心难受的样子,吓了一跳。
“没什么。”顾清辞忙用帕子擦了擦脸。
“这些粮草哪里来的,看着也不太够啊?”闻人翊看顾清辞不欲多说便没问了。
“这是其中两份,还有八份。你抓紧审讯那些人,我去开个会安排下。”顾清辞说,神色再次变得坚定果决,又恢复成了冷酷将军。
顾清辞要确保阮芷让人小心翼翼分不同路送来的粮草送来了,能被安全接到。
同时,还要为阮芷的到来做准备。
绝不允许,让突厥骑兵有机会到晋城通往坞城这条路上。
顾清辞开了紧急会议,召集一众将官来。
众位将官刚看到顾清辞下令杀了几个乱说话的士兵,这会儿开会,感觉顾清辞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说面容太年轻,那些老将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顾清辞没废话,在地图上标记好了各个将官带队要守的方位,谁先锋,谁殿后等等,都安排好了。
“其中有任何差池,军法处置!”
安排结束后,顾清辞再次看着众人说道。
若这里面还有奸细,顾清辞有应对之法,抓到必然不会客气。
后续粮草在三天内全部都安全接到了。
有了粮草,全军士气大振。
做拒马桩的速度快了不少,挖陷马坑的士兵也感觉浑身是劲儿。
拒马桩如同刺猬一样,密密麻麻的安插在了坞城前方,形成了一道抵御突厥骑兵的防卫线,也让大珩士兵更有主动权。
一连几次的小规模交锋,大珩这边都胜了。
阮芷送来的第一批粮草都接到了,顾清辞感觉坞城这边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吩咐了曹夯看着,她带了五百虎贲卫和一百飞龙军趁夜赶路,往晋城方向去。
天将亮时,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布衣骑马的人。
顾清辞带队迎了过去。
那人见到顾清辞便翻身下马跪在了顾清辞面前。
“主君!”
这一声称呼让顾清辞意识到什么,再看眼前人不正是闵贵义收的一个徒弟吗?
“为何只有你一人?!”顾清辞同时翻身下马,抓住了那人肩膀,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主君,路上遇到响马,师父助我突围前来报信。”那人被顾清辞抓的有些痛,顾不得这些对顾清辞报告道。
“带路!”顾清辞心中一紧,立刻说道。
防了突厥骑兵,没防得住附近的山贼响马。
有的在突厥活不下去,或者大珩本地活不下去的,又擅骑马,组成的响马队伍,对抗朝廷,打家劫舍,凶悍程度不亚于突厥骑兵。
就像是上次敢抢生辰礼的那群人。
很可能含有一些突厥内部的人,试图带领这些响马在大珩地界形成一个个毒瘤。
这附近的粮草都被征调一空,响马们看到这么多粮食恐怕舍命也要抢。
顾清辞压下心中焦灼,跟那人快马加鞭赶路。
之后的路越发宽广,和胡人接壤的地界,地势也是草原,一片片绿色平地,驰骋纵马,相当的快意。
此时顾清辞半分心情也没有,直定定的看着前方。
日上三竿时,顾清辞看到了浓烟滚滚,压在心里的焦灼爆发,双眼赤红,目眦欲裂,握着弓箭的手微微发颤。
“主君,要捂住口鼻,万万不可吸入那些烟尘。那东西吸入后,会浑身无力。”跟着顾清辞的那人喊顾清辞。
顾清辞一顿,扯下衣角当面巾捂住口鼻。
“盖住口鼻!冲进去!”顾清辞对身后跟着的将士喊了一句,速度再加快一成往烟尘里冲去。
此时烟尘里一群穿着怪异,面露凶煞之气的马匪呼喝着围绕着运粮队伍。
烟雾来自他们手中点燃的木棍,也来自几辆烧着又被扑灭的运粮车。
“束手就擒,加入我们的,不杀。指认谁是主事的,奖励一千两黄金。负隅顽抗的,我们就继续杀!看看你们能不能杀的完!”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彻在周围。
那声音如同指路明灯,话音落下,嗖嗖几声箭响。
那声音的主人有些警醒,躲开了两箭,第三箭命中在手臂上。
“你们中还有不怕死的,谁射的箭,给老子出来!”
那人喊道。
又是几箭射出。
那人提前避开,他身边的几人却中箭了。
那人正暗自窃喜,谁知一道寒光袭来,烟雾中,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赤色的眸子,便失去了知觉。
来人正是顾清辞。
她手里的弓箭换成了专门用来马战的马槊,头部是锋利的□□,尖端所指的方向,便血花四溅。
“有人来救我们了!”
“一定是主君派的人!”
被围困的人有些激动的说道。
原本长长的运粮队伍,因为遇到响马,避免各个被击破,聚拢到了一起,运送粮草的骡车排成几圈,外围有护卫,最里面是没有战斗力的人。
这些人本就因为连日赶路疲累憔悴,加上这些响马放出的烟气,脸色更不好了,大多人都坐在了地上,显得很无力的样子。
还有一些拿着弩和这些响马对战。
顾清辞带的队伍,让这些人无望的神色变化。
顾清辞在外围已经杀红了眼。
响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有那特殊烟气帮助,再加上速度快,心狠手辣,对上护卫粮草的队伍,单方面的虐杀。
若不是队伍里配了不少弩,他们可能早就被杀的差不多,粮食也被抢走了。
顾清辞的身体并未恢复到巅峰,杀了一会儿,手臂便有些发颤。
不过她并未管这些,继续冲杀。
几百虎贲卫赶上来帮忙。
那群响马不过一千来人,对上顾清辞带的这些能以一敌十的精兵,没多一会儿便节节溃败,想要逃跑。
被虎贲卫和飞龙军追上,没放过一个。
战斗停歇,烟雾渐散。
顾清辞看向最里层的人群。
那欢呼的人群中,乍一看没一个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可是,顾清辞一眼便认定了其中一人。
男装打扮,简单的发髻木簪,肤色黝黑,一身粗布衣服,和其他人打扮差不多。
唯独一双眸子,似水似雾,若含无限情愫。
是阮芷!
是她!
顾清辞下马,从粮草车上爬了过去,到了阮芷跟前。
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
顾清辞只伸手将阮芷抱住,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微颤抖,背后的蝴蝶骨咯手。
一向香香软软的老婆,身上微带土腥气。
顾清辞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将阮芷身上的粗布衣服浸透。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顾清辞的背。
“莫哭了,我没事。幸亏你来了,我还是有些托大了。”阮芷轻声说。
对于其他人最难的一个环节是如何在大楚买到粮食。
对于阮芷来说,不算难。
上一世和大楚的人做过生意,知道谁有存粮。
那个大楚的大商人,为人唯利是图,只要有银子就能买到。
运送回大珩,一路上还算太平。
没想到会遇到响马。
这群响马手里的东西,是阮芷未曾遇到过的。
队伍里的好手,例如闵贵义都已经无法用力气,只能用弩。
战斗力直接断崖式下跌。
等箭矢用完,恐怕就要等死了。
阮芷他们坚持了许久,心里有些绝望时,看到了顾清辞。
即使顾清辞蒙着脸,阮芷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一刻,在烟雾中看到冲杀的年轻将军,阮芷的眸子湿润。
有顾清辞在,一切坏的似乎都能好转。
顾清辞还在哽咽,眼泪控制不住。
她在心疼阮芷。
若不是为了她,阮芷怎么会受这样的罪!
娇娇的姱娥,富养长大从未吃过苦,即使在原主那里也从未风吹日晒过,却为了她,乔装改扮,奔赴千里。
原本柔弱无骨,丰腴有致的身材,现在能摸到骨头。
“好了,要做正事了。那些响马用的烟雾,很奇特,不知道有没有解药。闵师傅他们现在跟你之前中毒一样,身上没力气。”阮芷轻声跟顾清辞说。
听到阮芷的话,顾清辞强制自己稳住情绪,松开了阮芷。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顾清辞看着阮芷说,声音有些哑。
这种时候不是温存的时候。
顾清辞也知道。
万分不舍,又多看了几眼如同脏兮兮的少年一样的阮芷,从里层出去。
“将军,逃走的几个都抓回来了,马也没跑的。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了,都在这一堆。”飞龙军的武铎到顾清辞跟前报告。
“烟雾的事问了吗?”顾清辞往抓住的响马那边走时问道。
“问了。这个烟雾吸入口鼻可以让人在两个时辰内浑身无力,两个时辰后就自动恢复了。”武铎是个机灵的,对顾清辞说了一些顾清辞想知道的信息。
顾清辞还有一些疑惑过去亲自审问。
“这些东西烧出来的烟雾能让人浑身无力,你们是从突厥买来的吧,为何你们中有人不用捂住口鼻?老实说,说了还能饶你一命,不说就只有死了。”顾清辞看着其中一人问道。
“这,这东西的确是从突厥那边买来的。他们没捂住口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好像就是不怕烟雾。”刀架在脖子上,那人有些惊恐的说。
“他们是不是都是胡人?突厥族的?”顾清辞心里一动问道。
“好,好像是的。真是的。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是突厥族才不怕烟雾。”那人说道。
“……”顾清辞一顿,感觉这东西可能和自己中的毒有点关系。
都是从胡人那边来的,都能让人浑身无力。
只是她自己中的毒,那么难解,这里的毒,竟然两个时辰就自动好了。
的确有点奇怪。
难道是因为,一个是从伤口进入血液,一个口鼻呼吸下去经过的肺部?
顾清辞拿不准,也没多想了,等拿回去让闻人翊研究下。
那些不用捂口鼻的响马们,如果都是胡人的话,可能他们有什么自身的免疫,或者他们吃了什么东西免疫了这种毒。
很可能就是解开她身体余毒的关键。
这会儿暂时查不出什么。
顾清辞只能下先按下。
先把东西收拾好,等众人的药效过了,便继续出发。
顾清辞他们是骑快马赶来的,带运粮车队的话,速度要慢很多,估计要个两三天。
众人重新出发,顾清辞骑马巡视。
阮芷坐在了马车里,衣服虽没换,但清水擦了脸,终于敢清清爽爽了。
心下放松,身体一直隐忍的不舒服却是一个个浮现上来找存在感。
阮芷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她的情热期被动激发了。
前世腺体废了,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用体验这种感觉。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这次赶路到了大楚,在大楚又通过形形色色的人终于接触到了那大商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赤乌。
尤其是和大楚那商人谈判时,还在娇娥楼。
信息素肆无忌惮的释放。
从大楚出来后,阮芷的腺体便一直有一些刺痛,触感热烫。
用冷水覆,靠意志力熬。
遇到响马后,那些响马中不少赤乌,空气都是驳杂的信息素味道。
运粮队里被吓到的赤乌,也释放了信息素。
不是掩住口鼻便能阻挡的。
等到刚才顾清辞抱住她。
闻到顾清辞身上的味道。
彻底激发了。
平静的表面,是惊涛骇浪。
这便是没有被永久标记的姱娥外出时的难处。
阮芷闭上了眼。
好几日没有正经洗澡,身上脏兮兮的,味道也不好。
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能唤顾清辞来?
队伍从烈日当空走到了天色擦黑。
阮芷也忍了那么长时间。
队伍里有经验的人选了休息的地方,毗邻一处小河。
不少赤乌都跑了过去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顾清辞安排好守卫,骑马到了阮芷的马车跟前。
顾清辞闪身进了马车,想跟阮芷说什么,却是看到阮芷咬着唇,面色微微发红。
“姐姐,你不舒服?”顾清辞伸手摸了下阮芷的额头,不算烫,但是从脖颈处开始蔓延的红晕,让阮芷看起来像是病了。
顾清辞伸手触碰到了阮芷后颈腺体的皮肤,触感热烫。
阮芷缩了下身体。
“我无事,等到了城里……”阮芷低声说,声音发颤。
“……如何能等得了到城里?”顾清辞心疼的很。
马车里无法防住信息素外泄,更加不会隔音。
顾清辞想了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将阮芷包起来抱下了马车,送到了马上。
让阮芷侧坐着面向自己,一手缰绳,一手揽住阮芷的腰。
阮芷想要说什么,顾清辞已经强势的安排好了。
披风上都是顾清辞的味道,让她有些迷醉。
这会儿天色擦黑,大家各自忙着,也没人注意顾清辞这边。
顾清辞只跟负责守卫的将士说了一声,骑马带着阮芷沿着小河往上游去。
天色黑下来,月亮和星星出来,朦朦胧胧。
听不到人声时,顾清辞将披风裹着的阮芷释放出来。
“不用忍着了。”顾清辞将阮芷的头抬起来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