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翊的手在顾清辞眼前晃了晃,将出神的顾清辞拉了回来。

  “你千万要振作,继续配合治疗吃药,会阻止毒性对身体的伤害,现在的治疗方案和药方也是我们全家制定出来的,是有效的。关于解药,我就不信集我们全家之力,不能帮你配出解药。”闻人翊看着顾清辞说。

  “我不会丧气的了。这算什么?我相信你们家。不过我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方向可以研究?既然是血液里的毒,能不能用换血疗法?就是用正常健康的血替换我身体里有毒的血?”顾清辞顿了顿说。

  “……还有这样的方法?”闻人翊吃了一惊。

  “这种方法需要研究的东西不少。你们可以分出一部分人研究下。首先是查血型,要血型匹配才可以输血。人的血型分……然后是输血的工具,必须要消毒干净用酒精泡一泡……还有,要是有离心机将全血分离成血浆和血清……”

  顾清辞对闻人翊说着自己记得的,从前世一些科普纪录片里看过隐约记得的。

  顾清辞感觉自己不小心将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拉高了一个层次。

  “酒精是什么?什么酒?”闻人翊记下来后问顾清辞。

  “用蒸馏法提取出的纯度高的酒。蒸馏法就是……”顾清辞说。

  闻人翊又向顾清辞确认了几个问题,神色从震惊到凝重,好一会儿才带了一脑子的东西离开。

  顾清辞说的简单,她并不是专业学医的,具体要闻人家研究的还很多。

  闻人翊走后,顾清辞在书房写写画画了一会儿等阮芷回来。

  中间叶沐染来找过顾清辞,顾清辞给她又讲了一些小知识。

  小孩的大眼睛黑溜溜的,听的极认真。

  教这样的学生就特别省心,教一遍便会了,还能举一反二的思考。

  这才不到四岁啊!

  下午阮芷回来的很晚,顾清辞便也在书房里没出去也没吃饭,等着阮芷。

  “阿辞,丫鬟说你没吃饭,怎么不吃饭?”阮芷回来见到顾清辞先问。

  顾清辞看向阮芷,她的神色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有些青黑。

  阮芷一向是从容的,外表秾艳又清冷,这会儿似乎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雾。

  这是她独自一人扛着所有的印记。

  阮芷从未对顾清辞表白过什么,她从来都是行动派。

  顾清辞走到了阮芷身边,伸出双臂将阮芷抱住,脑袋耷在阮芷肩头。

  除了香香的味道,还有药味儿,外面灰尘的味道。

  “怎么了?”阮芷感觉到顾清辞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姐姐,今日我从闻人翊那里套到话了。解药很难配,配不出来的话,我的身体会很弱,还需要一直喝药对抗毒性。”顾清辞直接说道。

  “阿辞,不会的,一定会配出来的。”阮芷一下子慌乱起来。

  顾清辞松开阮芷,手捧住她的脸,先吻了下她的额头。

  “姐姐,根本没关系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懒的,我只想吃吃喝喝玩玩。根本不想参与朝廷里的那些事。最开始考武科只是想减免一些税,再然后就想让姐姐可以穿衣自由,再然后就想让姐姐封诰命被人尊重,不用向他人行礼……我并不想封侯拜相,功名利禄都不如姐姐好。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真配不出来,又如何?又死不了。等我们将二皇子一派打倒,刚好借口这毒,辞掉实权职位,只有个闲散爵位,姐姐随便做点生意,我们也能锦衣玉食。那样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顾清辞看着阮芷认真说道。

  阮芷听着顾清辞说的话,她自然知道顾清辞喜欢的享受,不喜欢复杂的应酬。

  但是顾清辞喜欢运动,喜欢骑马射箭,是真的。

  “变的如姱娥一样娇弱,甚至骑马都不敢奔驰,不敢跑步,提不了重物,更别提挽弓射箭,耍大刀了。这样对你来说太残忍了。”阮芷面带苦涩。

  “什么都要有取舍。我看的很开啊。我这么弱,姐姐会多照顾我一些,还会多陪我,什么都依我,我天天都很开心。但是看到你心事重重,压力这么大,我也开心不起来。我想跟你说,没关系的。你不用瞒着我一个人扛着,我没那么脆弱,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担。对于这件事,放轻松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顾清辞说。

  阮芷感觉到顾清辞传达过来的情绪,知道她的意思。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些日子心底的压力,像是有了更强有力的支撑点。

  凝重的,难以释怀的,在顾清辞的话语下变得轻松。

  阮芷并没有松懈想要顾清辞恢复的想法,倒是让她更想早点让她恢复了。

  她不愿这样明媚阳光的人被束缚住。

  “好,我知道了。”阮芷露出一个浅笑,轻声说。

  顾清辞看着阮芷露出的笑涡,跟着弯起了眼睛,凑近吻了下阮芷的脸颊。

  只是脸上稍微露出笑意,就像是画布上色,明艳的惹眼。

  老婆,真是天下第一好看!

  “……没吃饭不饿吗?要按时吃饭,吃完饭要吃药的。别想躲懒怕苦,不吃药。”

  阮芷被顾清辞灼灼的花痴眼神看的不自在,捏在了她的脸颊。

  “想等你一起回来吃饭。要不然吃饭都不香。”顾清辞撒娇的语气说着,抓住了阮芷的手,凑上前吻阮芷的唇。

  “当”有什么东西掉落,顾清辞转头,只看到一双黑溜溜的眸子正在看着她们。

  “呃……”顾清辞忙放开了阮芷。

  “差点忘了,这小家伙在这里。她下午跟我在书房一起写字,很认真。”顾清辞跟阮芷说。

  “她自己来的?谁送她来的?不需要吃饭吗?”

  “可能暗中有人,没看到过。叶幽漓今日去哪里了?也不来接人。”

  “今日听说陛下生病,几个皇子皇女都去宫里侍疾了。”

  “看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两人说了几句,顾清辞走到了叶沐染跟前。

  “肚肚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顾清辞跟叶沐染说着,还带着手势。

  叶沐染从椅子上挪了下来,点点头。

  阮芷微微惊讶,没想到叶沐染愿意和她们一起吃饭。

  “好,那我们一起去吃饭。这位漂亮的赛天仙的美人,是我的妻子。你如果认我是老师,这位就是师母了。你喜欢我,也要喜欢她。对她要像对我一样。可以吗?”顾清辞确认好,指着阮芷对叶沐染介绍。

  叶沐染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阮芷,不知道懂没懂,但是针对顾清辞的问题,小脑袋点了点。

  “好孩子。我们一起去吃饭!”顾清辞笑着摸了摸叶沐染的脑袋,牵了她的手和阮芷一起去摆饭的客堂吃饭。

  顾清辞养伤期间吃的东西都很清淡,除了补汤加了药材不宜小孩吃,其他都可以吃。

  顾清辞和叶沐染接触了好几日,有些熟悉了。

  吃饭时,便也很照顾叶沐染。

  叶沐染自理能力很强,会自己吃饭,顾清辞问她吃什么菜,给她布菜。

  阮芷在一旁看着顾清辞对叶沐染说话声音温柔,态度很耐心的样子,恍惚间有种,两人有孩子的错觉。

  假如,她们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这样?

  顾清辞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

  晃神了下,阮芷立刻醒神了。

  怎么会想到孩子的事?

  怀孕生子,只有在永久标记之后。

  她未来的计划里有了顾清辞,但还没有孩子的事。

  未来几年,首先是二皇子和徐达策必须处理了。

  之后叛军作乱,瘟疫横行,天灾频发……

  非常的不太平。

  乱世将临,无论是怀孕生子,还是之后抚养幼小的婴儿,都不是容易的事。

  阮芷很快打住。

  顾清辞胃口变小,吃不多便吃饱了,专心给叶沐染布菜。

  等小孩吃饱了,几人漱口洗手擦手。

  等弄完了,叶沐染还在,顾清辞和阮芷便带叶沐染一起去了书房。

  等叶沐染打哈切的时候,叶幽漓还没回来。

  顾清辞只能和阮芷一起照顾小孩洗漱睡觉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对待这样小的孩子,有些小心翼翼的。

  还好叶沐染会自己洗漱,脱衣服换衣服也能自己来。

  一直跟着叶沐染的暗卫把换洗衣服给了顾清辞她们。

  叶沐染不喜欢外人靠近,即使暗卫也只能远远看着。

  折腾了一番将不会表达自己,又软包子一样的小家伙弄上床躺下了。

  叶沐染还不睡觉,睁大眼睛看顾清辞。

  “你是不是想要听睡前故事?”顾清辞问。

  叶沐染点了点头。

  顾清辞便蹲到旁边给叶沐染讲童话故事,随便选了一个丑小鸭的故事。

  顾清辞讲故事的时候,声情并茂。

  叶沐染听的眼睛睁大了一分。

  顾清辞讲的故事从未听过,听起来非常有趣,表达也是从未见过的丰富有趣。

  讲完一个故事叶沐染很满足的闭上眼睛睡了。

  顾清辞出去长出一口气。

  带娃还挺累的。

  阮芷全程听了顾清辞的睡前故事。

  她知道顾清辞有孩子气的一面,讲儿童故事,竟也这么的有趣。

  难怪她会被那孩子的喜欢。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阮芷的手被拉住,人被拉到了她们的房间里。

  刚才跟小孩讲故事的大人,在阮芷这里变成了会撒娇爱讨糖吃的小孩。

  阮芷把糖给顾清辞吃。

  被捏的任意变形的糖,被欺负的不成型的糖……

  阮芷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上,即将失控。

  未知的一大片,是黑暗不见底的深渊,还是繁花锦簇的神秘仙境。

  她不知道。

  但是,倘若是顾清辞带她去的,她愿意去。

  哪怕是不见底的深渊。

  只是……

  顾清辞身体弱了,力也弱。

  只将阮芷带到了悬崖边上,便停下来了。

  不舒服的喘息。

  还是扛不住这种情绪波动。

  阮芷紧急打住,抚着顾清辞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顾清辞窝在阮芷的怀里,有些怀疑人生。

  内伤好的七七八八,外伤早就结痂了。

  难道毒解不开,连那什么都达不到吗?

  若是这样,她要收回今天对阮芷说的话啊喂!

  顾清辞心里的小人把二皇子左右过肩摔了无数遍。

  还没解气,抱着阮芷,脸埋胸口,才稍好一些。

  第一日,下早朝的时间叶幽漓匆匆赶回来。

  看到叶沐染跟着顾清辞她们一起吃早饭,穿的整整齐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很吃惊叶沐染对她们的亲近,同时也松了口气。

  “多谢一位照顾阿染。”叶幽漓对顾清辞她们说。

  “不用客气。她很乖的。陛下怎么样了?”顾清辞说。

  “昨日父皇被气晕了过去,现在好一些了。老二的做的事,被我找人上了奏折。他从户部那边挪了银子,之前假扮土匪劫财的事也报了上去,还有谋害商户强取财物,抢占民女等等罪行,列了不少。父皇查证后,招了他来,证据面前,只能承认了。只是那些搜刮的财物到底拿去做什么了,他不敢说实话,只说自己花出去了。没有相关账册,又死不承认,父皇让人仗责他后,革了王位,圈禁了。”

  叶幽漓跟两人简单说了下。

  这底下叶幽漓做了不少查证,才有了这样的效果。

  “单单是老二被圈禁,徐达策还在,随时还可能起复的。父皇招了徐达策回来。看看会是什么情况。还有件事,你中的毒,老二让人散布出去了,父皇知道了。之前我没有具体让太医说,只说毒难解,需要花些时间。如果毒解不了,左统领的职位,可能保不住。”叶幽漓说。

  昌平帝严查刺杀顾清辞的这件事,倘若顾清辞成了废人,没有上战场的可能,再因为顾清辞折去能打仗的左膀右臂,叶幽漓恐怕昌平帝会犹豫。

  即使确定是徐达策下的手,可能顾忌边境的情况,对于徐达策最多警告下,小惩大诫,惩罚不会太重,伤及不到根本。

  至于养私兵,联合突厥,有造反意图的事,就看徐达策那边如何表忠心了。

  “左统领的职位,你不用担心,真没了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算是个好消息。这段时间你们忙前忙后的没白忙!值得庆祝!”顾清辞神色轻松的说。

  阮芷看了眼顾清辞,她总是会看到事情乐观的一面。

  “是的。阿染在这里很乖,殿下去洗漱休息休息吧。”阮芷说,叶幽漓一脸疲色,可能一夜未睡。

  叶幽漓点点头,走到叶沐染跟前。

  “昨日有事很抱歉。今晚一定给你讲故事。”叶幽漓说。

  叶沐染伸出胖乎乎小手,叶幽漓伸开手掌。

  “老师讲了?以后还要老师讲?!”叶沐染在叶幽漓手心写字,叶幽漓确认道。

  叶沐染点点头。

  “……”叶幽漓看了眼顾清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叶沐染好像对顾清辞比对她还亲近了!

  叶幽漓颇为惆怅的去洗漱吃饭休息。

  叶沐染继续呆在顾清辞这边。

  这次二皇子一脉在朝堂上的势力折损了大半,顾清辞的气算是出了一多半,心情也好了不少。

  接下来几日,叶沐染每日多了晚上让顾清辞讲故事的活动,白日继续跟顾清辞学习。

  顾清辞对于已经做好的武器做了一些调整,继续让阮芷那边的工匠制作优化。

  顾清辞一月休假期限到时,开始上班了。

  首先得去上朝,谢恩,也跟昌平帝报告下自己的情况。

  赤火跟顾清辞一个情况,顾清辞自然舍不得骑它。

  去宫门口坐的马车,入宫里时昌平帝体恤她,赏了步辇给她坐。

  这一般都是年老有功的大臣专属的。

  她现在的身体不至于走不动,但是既然有这个享受自然不会推辞。

  如此做派更显得身体虚弱的很。

  被步辇抬到了上朝所在的宫殿内,被各大臣侧目。

  昌平帝刚大病一场,看着比以往更憔悴了。

  昌平帝看到顾清辞同样带着病色的面色长叹。

  好不容找到个一心为朝廷的忠臣良将,本事也不错,结果却被毁了。

  左统领的官职封出去还没多久,总不能就撤换了吧。

  不撤换的话,各种奏折又不断。

  “臣有本启奏。顾清辞任职左统领一职难以服众,还请陛下为了燕京城的安危,二思啊。”

  刚刚上朝,便有那不怕死的御史以耿直敢谏闻名的,来质疑顾清辞,请昌平帝撤销顾清辞的左统领一职位。

  自从顾清辞身中胡人那种难解之毒被传开,已经在众人眼中是废物了。

  不少人很可惜,有利益冲突的便觉得是好事。

  揪着顾清辞身体弱难以服众这一点,让左统领换人了。

  昌平帝听到御史的话,有些恼怒。

  “陛下,微臣原本想着好好报效朝廷,报效陛下的。谁知,如此的倒霉。承蒙陛下派了御医给我诊治,身体才在慢慢恢复。有人对微臣任左统领一职颇有微词,微臣并不想陷陛下于两难。”

  顾清辞说道。

  “所以,陛下,微臣愿全力证明,陛下的选择是对的!让那些质疑陛下命令的人都说不出话来!”昌平帝还想说什么安抚顾清辞,顾清辞又说。

  顾清辞并不是来请辞的,她需要证明自己,稳固这个位置。

  才好在昌平帝心中确立一个重要的位置,而不是一个废人,否则,徐达策不痛不痒的惩罚了下,到时候再杀她怎么办?

  “哦?顾爱卿如何证明?”昌平帝一顿问。

  “陛下,臣可带飞龙军百人和右统领带的千人御林军演习作战,若是输了,微臣请辞,若是赢了,便可证明。不知道众位觉得如何?”

  顾清辞说完看着一众朝臣。

  昌平帝怔住。

  他是让顾清辞将飞龙军训练成以一敌十的,但是飞龙军的素质并不是精挑细选的,多是一些不属于其他派系,还有一些赋闲的贵族,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可以以一敌十吗?

  “顾爱卿确定?”昌平帝问。

  “微臣确定!十日之后比试。以保护主将为任务,射箭为主,箭尖缠软布,涂色,射中便淘汰,主将死则胜。”顾清辞说,将规则也说了。

  仿照象棋规则,主将是胜败关键,双方都尽力去保护主将。

  昌平帝听着觉得没问题,其他人也觉得没问题,便这样定下来了。

  在她们看来顾清辞有点自信过头了,肯定会输的。

  顾清辞没理会这些人,下朝后,坐马车直奔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