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被冲跑了,在水里挣扎。

  “借大家的腰带用一用!”顾清辞高声说了句,先把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

  古代衣服结构复杂,外层腰带解了,里面还有各种连接,倒不至于就散开了。

  瘫坐在亭子顶上的几人,知道顾清辞的意思,纷纷解了腰带,众人合力将腰带连在一起,顾清辞将这绳子做成套马环样子,甩了一个出去圈住了最近的一个。

  众人合力将人往亭子这边拉。

  拉上来一个,再套一个来。

  “亭子的承重不多,蓑衣留下几个共同挡雨,其他的都脱了扔下去。”顾清辞怕人多把亭子给压垮了,拉着人又向众人说了句。

  此时顾清辞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一说话立刻执行。

  刚才顾清辞将他们从水中一个个捞起时,一下子武秀才案首的形象便立了起来。

  眼看着周围没有人了,他们数了下人头,不多不少,全部捞上来了。

  众人解开打结的腰带,重新系上,各自整理衣服。

  “顾秀才,你的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几个商户感激道。

  “大家客气了,应该的。岳父临走时,便叮嘱我,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老伙计,让我有事多帮忙。”顾清辞客气了句,把阮茂林给拉上。

  几个商户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也没有什么谈兴,虽然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是亭子并不是那么坚固,让他们神色惶惶。

  远处河水滔滔汩汩的往这边涌,夹带着各种杂物,浑浊不堪,亭子底下的水也不断在漫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感觉随时会被卷走。

  距离亭子最近的安全地就是县衙方向。

  那边因为有高墙挡着,地势又稍微高一些,进水便慢点,但因为没有做防护堵住门口,水位升起,有水漫进房屋里面。

  刚才的副将郑千江和一些差役被逼退回县衙里,郭同宜从县衙内室出来,看到已经开始涨水了,他们这才慌乱起来。

  顾清辞察觉郭同宜抱了个油布包裹的木盒子出来,并没有让其他人拿,应该是什么贵重东西。

  室内的水不断上涨,衙门里的人穿上蓑衣,找了梯子来,爬上了屋顶。

  两方相望,看不清神色,都没好脸色。

  “河堤这次真的裂了,郭同宜这个狗官,真希望他被淹死了!”

  “以前堤坝就有裂口,几次雨都没事,他就以为不会出事,这下好了。”

  “我们呆在这里不是办法,万一水没过亭子怎么办?”

  “那也得能离开。水流这么大,下去就是送死。”

  亭子上的几个人在说着话,顾清辞没动,只观察着县衙那边。

  现在河堤决裂后的水还没有散完,正是冲力最大的时候,也不好去哪里。

  众人焦急的等待,等待水流变缓,等待有人乘船来救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水流渐渐变缓,县衙那边郑千江的两个随从下水游走了,没多一会儿他们划了小舟回来,郭县令和师爷抢先上了小舟。

  郑千江倒是没跟他们抢,让自己的手下划船带他们先走。

  县衙这边的建筑虽然坚固,但是没有干净食物,在屋顶也要淋雨,他们也怕防止洪水再扩大,淹没了县衙,趁着这会儿水流变缓,就急着要离开去更高的地方。

  那几人乘舟先走,让顾清辞这边的商户有些羡慕。

  “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亭子顶上吧?我感觉这东西撑不住我们这么多人了,再泡泡水就要垮了,在这上面也没有吃的,眼看就要天黑了,得想办法离开。”有人说道。

  “大家稍等等,我会凫水,看现在应该可以下水了,我也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船。”顾清辞开口说,看了眼夏凌妍。

  夏凌妍不承认两人有什么默契,不过收到顾清辞的眼神,自觉想到了之前顾清辞说的银子的事,顾清辞这人可不会出白工的。

  顾清辞讨厌这浑浊的污水,但是这会儿是个好时机,她想试试。

  跟几人说过后,顾清辞脱了油衣和斗笠,整理了下,硬着头皮跳入水中,往前面游了过去。

  “诸位,顾秀才这次大义,是实实在在的救了我等性命,否则在洪水来的时候,我们都得被冲走淹死了。我想,你们也都看明白了吧?阮叔这人是怎么样的人,不用我说了吧?他办的商会如何,也不用我说了吧。”顾清辞一走,夏凌妍说,先提商会的事,招揽人。

  “对,我们商户就应该拧成一股绳。聚成商会,我也参加,等这次回去就找阮大哥报名。”有人应和后,其他人也应和道。

  “商会是一回事。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有借有还,有恩必报,这次,不能让顾秀才白出力。我愿意出一千两给顾秀才做答谢。不能因为别人大义就觉得是应当应分的。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看大家对商会都挺积极的,夏凌妍开口帮顾清辞要银子。

  “那是当然,我是小本买卖,我出五百两。”

  “我也出一千两,刚才是顾秀才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

  “好,得下顾秀才来了,我们跟她说。”没一会儿的功夫,收了不少口头承诺。

  这会儿他们就等着顾清辞来了。

  顾清辞游出去避开了众人视线,潜水下去,直往郭同宜几人坐的小船游去。

  那小船很小,就坐了三人,一个划船的,一个县令和师爷。

  顾清辞到了小船底下,用力往一侧顶去,原本就小的船一下子侧翻出去。

  船上三人全部落水。

  顾清辞在水底下憋气,勉强睁开眼,混乱中,看到沉下来的一人拿着个木盒子,顺手便将那木盒子给抱了过来,立刻调转方向往下潜,快速离开现场。

  顾清辞也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就是坑郭同宜时顺手拿了。

  顾清辞躲在巷子口出水换气时,听到那边的动静,往那边看去。

  小船被刚才那个划船的人翻转过来了,看到那人没事,顾清辞松了口气。

  那人是陪在郑千江身边的一个军士,顾清辞虽然想郭同宜出事,也不想连累他。

  郭同宜竟然被救了上去,不过没看到师爷。

  “我的东西丢了,里面有县令印信的!你快下去给我找!”郭同宜浑身湿漉漉的,在浑浊的水里拍打,完全失了分寸。

  “郭大人,这已经不是刚才的位置了,水太浑了,连大人的师爷都未找到,更别提一个盒子了,我还是先送郭大人去安全的地方。郑将军还等着我去接的。”那军士说道。

  “不行,你得给我找到了!肯定是他,是他给我抢走的!狗东西!”郭同宜恼怒已经没有风度了,那军士没理他,划船继续前进。

  郭同宜骂骂咧咧的,却也没办法,他和那军士不在一个部门。

  顾清辞躲回巷子里,掀开油布,将里面沉甸甸的木盒子打开看了眼。

  好家伙,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不单单有知县印信,还有几块品相很好的玉,两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十多块小金条,最底下看起来是账册。

  顾清辞将盒子盖好,用油布包裹严实了,选了个方向游去。

  顾清辞记得之前阮芷说的品鲜阁位置,先去了那里。

  那里除了准备了食物,也准备了小船。

  顾清辞游过去,翻到了二楼敲窗。

  守店的一老一小知道是顾清辞赶紧给她开了窗户。

  顾清辞进里面松快了下,没敢耽误,和里面的老人合力把小船放出来,划去找那些商户,特意避开了郭同宜,怕被抓壮丁。

  另一边在灵澜寺里,阮芷从佛堂出来找人问下面的情况。

  “刚才水太急,都没敢往县城方向去,这会儿水流缓了那些人才敢下去。下去之后,之后……”负责传消息的小厮跟阮芷说着,有些吞吞吐吐。

  “之后什么?”阮芷追问。

  “我们的小船被郭县令的几个差役征用了,说是郭县令丢了东西要找,让那几个会凫水的也帮着一起找。”小厮小心的说。

  这种突发状况,也实在是始料未及。

  阮芷袖子底下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是顾清辞还没找到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好好一个秀才,说没就没了,哎。”一个声音传来,带着点幸灾乐祸。

  阮芷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郭荏淑。

  不知道她为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此时阮芷看着郭荏淑,眼神如淬了毒。

  “她若是找不到,你便给她陪葬。”

  阮芷冷淡的声音传出。

  郭荏淑被阮芷的语气吓了一跳。

  “你是疯了吧!你倒是让我陪葬试试!”郭荏淑反应过来,气恼道。

  阮芷回到了住的房间,围帽掀开,秦婆子先是吃了一惊。

  “阿芷,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差。”秦婆子担忧的问。

  “奶娘,我无事。你帮我叫下那个闫嬷嬷过来。”阮芷说,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压着情绪。

  闫婆子正是伺候薛三娘的那个神婆。

  那神婆有点手上功夫,无论去哪里都有自己的谋生手段。

  闫婆子来了后,阮芷吩咐了她一件事,同时给了她一锭银子。

  闫婆子看着阮芷很是吃惊,却并没有多问,领了吩咐就下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雨还在下。

  送上来的消息说郭县令的东西还没找到,还在找,阮茂林花重金又找了其他人去之前他们挖渠的地方找了,那边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还在继续找。

  阮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像是心底突然多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如深渊一般,将所有情绪吞噬。

  如果,那个小赤乌,真的死了……

  不,只要她回来,她会对她好一点,不想和离的事了,让她签的几份字据也不要了,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笃笃”两声,将阮芷拉回神。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阮芷走到了窗户口。

  “笃笃”又是两声,从窗户缝隙塞进帕子的一角。

  那是阮芷之前给顾清辞的帕子。

  阮芷的心脏快跳了几分。

  “莲蕊,奶娘,你们先去睡吧。”阮芷跟房间里另外两人说。

  “阿芷,你也莫要熬夜,早些歇息,主君肯定会平安无事的。”秦婆子跟阮芷说道。

  阮芷朝秦婆子点点头,将两人送了出去。

  阮芷这才走到了窗户口,将窗户打开。

  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扑面而来,阮芷没感觉到冷,视线集中在窗户外面缩着的湿漉漉的身影上。

  随着窗户被打开,那身影从窗户口跳了进来,脚步有些沉重,背上有个油布包裹的大大的包袱。

  湿淋淋的人,滴了一地的水,眸子却黑亮亮的。

  来人正是顾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