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偶有几场雨里夹着薄雪。
衣柜里撤下夏装,换上厚衣裳。
花园里新栽的白梅长得很好,最高的枝头隐约生出花苞。
商铭容每天记录白梅的生长,划着日历。
十一月中旬,还有几天就是路观澜的生日。
她想了很久送路观澜什么礼物,太贵的,实在囊中羞涩;便宜的话,送不出手还显得很敷衍。
商铭容征求沈静松的意见,沈静松笑道:“你把自己装在盒子里送给她吧。”
婚礼红包都发了,商铭容知道朋友的故事早已被识破,苦笑:“这也很敷衍好不好。”
沈静松才正经些:“今年你生日,她送你什么呢?”
商铭容仔细一想,今年生日路观澜没有送她多贵重的东西,带她旅游,亲手给她做了蛋糕。
非常美好的体验,比单纯送物件之类的更有意义。
沈静松替商铭容总结:“路总不缺钱,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在乎物质的人,对她而言,可能更喜欢和她在乎的人度过有意义的时光。”
商铭容顿悟,感叹:“不高兴,你真的好厉害啊!”
沈静松笑道:“你也很厉害啊,模特从业半年就能接到高端广告了。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方向,让我们一起为爱加油吧~”
商铭容冥思苦想,路观澜工作忙、压力大,肩颈和腰椎经常酸痛,植物神经功能也处于亚健康,不如趁机让她休假,带她好好放松一下。
定好方向就开始做功课,商铭容查了查盛京周边风光好的小众景点,还找辛薇问了几个推荐,打算带路观澜到一个山麓小村露营。那里可以采果子,捞小鱼,还有当地特色的中药熏蒸。
提前定好民宿,准备行礼。
邀请妈妈的任务交给鹭鹭小朋友。商铭容教她做手工贺卡,给路观澜写了一张邀请卡。
某天上班,商铭容在舞蹈室练习得好好的,被一通电话叫上总裁办公室。
以为工作有纰漏的商铭容战战兢兢:“路总,您找我?”
路观澜敞着衣领,玉手拍拍桌上的手工贺卡:“商小笨,你请我过生日去周边游呀?”
商铭容腼腆:“嗯呐。”
路观澜弯嘴角,勾勾手,商铭容乖乖走过去。
路观澜再拍拍腿,商铭容驯从地坐到她的裙摆边缘。
商铭容担心压着路观澜,换了个合适的坐姿,让皮椅分担更多重量。
路观澜拥着她伏案写字。
鼻息扑在商铭容的脖子根,她双颊发热,手足无措。
“路总......没事的话我下去训练了?”
“等我把这份材料写完。”
商铭容听着钢笔摩擦纸面沙沙沙的响,眼珠子转动。
一不小心看进路观澜衣领里的白皙。
像嫩滑的芙蓉羹,怎么吃都不腻,吃了还想吃。
嗯......嘴馋。
后颈被温热的唇碰了一下。
商铭容瑟缩,回头,路观澜又亲她的唇。
“眼神那么色,在看什么?”
“没、没看。”
路观澜漂亮的唇角翘了翘,推商铭容起身,轻轻拍了下她的翘臀,“饿了回家吃。”
商铭容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中午吃得多,还不饿呐,路总还有吩咐吗?”
“没了,回去吧。谢谢你带我出去过生日。”
“这是我该做的。诶,你让我坐着等了好几分钟,就没事了吗?”
路观澜靠进皮椅,翘腿,高跟鞋尖尖的对着商铭容,“有啊,我抱着你写完了材料。”
商铭容眯眼,好哇,敢情她被占便宜了。
这是职场潜规则,上班时间总裁吃她豆腐。
哼~
看她回家不狠狠吃回来。
*
路观澜的生日刚好在周五,她从周四开始请假,连着周末休四天。
秋雨连绵,一家三口开车到山麓的小村。
住在民宿里,趴在木头窗台,看细雨濛濛的笼罩整片山林。
商铭容跟当地的中医学习了中药熏蒸,在路观澜泡完澡后,让她趴在床上,帮她用中药包熏蒸。
鹭鹭不开心地被商铭容送出门外:“我想看妈妈做熏蒸。”
商铭容严肃道:“这是大人的疗养,小孩子不能看。”
鹭鹭怀疑:“妈咪,你是不是又要打妈妈了?”
路观澜噗哧笑出来。
商铭容面红耳赤,教育女儿:“妈咪从来没有打过妈妈,不能胡说。”
鹭鹭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经常偷偷打架,刚开始我可担心你们了,后来发现你们就爱打架玩,还不带我,哼!”
“......”
路观澜忍俊不禁:“鹭鹭想看就看嘛。”
坐起身,叫鹭鹭进去:“宝贝和我一起熏蒸吧。”
鹭鹭冲商铭容哼一声:“还是妈妈好。”滴溜溜地跑进路观澜的怀抱。
商铭容左手一个药包,右手一个药包,勤勤恳恳地为老婆和孩子熏蒸。
唉,可怜她的“熏蒸亲密·大吃特吃计划”就在鹭鹭的捣乱下泡汤了。
留给商铭容的机会只有深夜,鹭鹭睡着以后。
路观澜身上萦绕着熏蒸后的中草药香,闻着特别安神。
商铭容抱着她,路观澜的肌肤像丝绸一样柔滑,爱不释手。
昏暗的灯笼里燃着香,细烟袅袅婷婷,她们的影子投在墙面,热情舞蹈。
殷红的唇瓣吐出灼热的香气。
“呼啊。”
路观澜躺进松软的床,湿漉漉的长发凌乱的铺满枕头。
商铭容俯身抱住她,浑身软绵绵,低头含她的香舌,和她接吻。
嗡——嗡——
枕头下边的手机震动。
路观澜顿了顿,商铭容捉着她吻,路观澜收回神,向上环住她的肩膀,加深热吻,“唔嗯。”
嗡——嗡——
枕头不停震颤,手机响个不停。
“哈嗯。”路观澜呼出热气,嘴边拉出银线,潮湿的眸子瞄准商铭容,“笨笨,你看看消息吧,这么急,可能有什么事。”
商铭容最听老婆的话,细密地轻吻路观澜的嘴角和脸颊,躺到她身边,剥掉湿透的薄套,打开手机。
屏幕亮起,微光照亮两人潮.红的脸庞。
商铭容滑动手机屏,路观澜靠在她肩头,眸里的光点一闪一闪。
“什么消息?”
“家长群。”
“学校有新通知?”
“不是的,是没有老师的纯家长群,他们喜欢在里面聊八卦。”
路观澜攀上商铭容,牙齿轻轻嗑她的锁骨:“关机吧。”
路观澜咬的有点重,商铭容吃痛蹙眉:“这个八卦......确实相当炸裂。”
老婆不满意了:“八卦有什么好看的。”
商铭容搂住她,给她看群里分享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五年级有个班的女生,她的两个母亲要离婚,起因是其中一个妈妈知道了孩子不是试管怀的,而是她老婆出轨和男人生的,其实她俩的试管根本没成功。”
“?”
商铭容的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刚刚饱餐过的绿头苍蝇:“东窗事发后,出轨的那位解释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心疼妻子做了三次试管都没成功,妻子又特别想要孩子,她都是为了家庭。”
“......”
“人类的多样性真是越来越丰富了,把和别人的孩子带给老婆养,美名其曰为了爱和家庭,怎么想得出来啊。”
话音刚落,商铭容猛然怔住。
鹭鹭是她的亲生女儿,不是路观澜的。
虽说是路观澜主动亲近她,自愿和她结婚给鹭鹭完整的家庭,但她这样依赖路观澜的行为,又有多正派呢?
让路观澜跟她共同养育和路观澜没有血缘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商铭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非常糟糕。
糟糕透了。
......
后半夜,雨下大了。
雨水打在雨棚和树叶上,滴滴答答。
商铭容睡得断断续续,很不踏实,醒了以后睡不着。
身侧的温软动了动,商铭容转过脸,路观澜居然睁开了眼睛,不过还没醒透,雾蒙蒙的。
她伸出手,被窝里的暖气溜出来,摸摸商铭容的脸颊,“有心事?”
商铭容往下缩:“没有。”
路观澜戳她腰心:“明明就有。说出来吧,不然憋着很难受的,有什么我们都说清楚好吗?”
商铭容把脸埋进她的心口,沉吟:“好吧,是有一点。”
路观澜亲吻商铭容的发丝:“告诉我。”
秋雨幽凉,被窝和路观澜很暖和。
商铭容环着路观澜的软腰,埋在她怀里,小声说:“观观,你要说真心话哦。你有没有介意鹭鹭?”
路观澜惊讶又忐忑:“为什么这么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鹭鹭有什么想法?”
商铭容慌忙摇头:“不是的!”鼻子贴着路观澜,瓮声瓮气:“因为鹭鹭不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我觉得......”
哽咽里染上哭腔。
商铭容声线颤抖:“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满是懊恼和自责:“孩子是我稀里糊涂生的,你没有义务照顾她,你爱我,照顾我和鹭鹭,都是你给予我们娘俩的情分,归根结底是我亏欠了你。”
“笨笨真是笨笨!”路观澜声音很大,严厉地斥责她。
商铭容抽搭鼻子,愧疚地望过来。
夜光朦胧,路观澜的面容因愠怒而薄红:“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这么想我?商铭容你必须时刻牢记,我爱你,我爱鹭鹭,我们结婚了,我是鹭鹭的妈妈啊!”
商铭容的脸颊被泪水模糊,路观澜看得心痛又生气,霸道地把她圈进怀里,护得紧紧的。
胳膊禁锢肋骨,隐隐发疼。
但只有这种微微的疼痛,才能让商铭容感到疼爱和包容,才能心安。
路观澜的胸膛洒上商铭容的热息。
商铭容反抱着她的肩胛,声音沉沉:“我爱你,观观。”
路观澜亲吻她的额头:“我也爱你。”五指一遍遍梳理她的长发。
怀里的女人是那么滚烫。
赤忱、热烈。
路观澜却惴惴不安。
——商铭容还不知道鹭鹭就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如果哪天商铭容恢复记忆,会是什么反应?
心事难言。
路观澜说的那些话不仅是表达爱意和责任,更是因为她真的是鹭鹭的妈妈。
不过这事在商恢自主恢复记忆前,路观澜不打算让商铭容知道。
六年前就算有路康年阻挠,就算商铭容出国后诞下了鹭鹭,路观澜还是不能断定商铭容逃避她没有别的原因。
万一当初商铭容真的因为她打破朋友的界限、强占她,而产生过痛苦呢?
路观澜再也输不起了。
如今商铭容没有那段强横的记忆,机缘巧合主动爱上她,是上帝赐给她的奇迹童话。
路观澜不能触碰这个禁区。
她们之间,维持现状就很好。
......
“呼哧。”
安静的夜色里,商铭容吸了吸鼻子。
她眼圈红红的,在路观澜鼻梁吻了吻,然后慢慢退进被子深处。
路观澜垂眸,轻轻的触感从足背攀到脚踝,一点点溯源。
脊髓里窜过酥痒。
她抓紧被子,心潮汹涌,从未想到这块笨木头会如此献殷勤......
蜷缩着脚趾,路观澜呵出热气,心里充斥着甜蜜和酸涩。
也许是多心了吧,她总觉得商铭容的取悦里带着愧疚和讨好的情绪。
“笨笨,你不要这样。”路观澜微微坐起上身,躲开少许,伸手进被子抚摸她的发丝,“我要我们是由衷快乐的,而不是掺杂别的情绪。”
被窝里传出商铭容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观观。”
路观澜舒了口气,刚刚躺回身,那家伙八爪鱼似的又缠上来。
“唔嗯!”路观澜像脱水的鱼,蹙着眉弯折软腰。
几声急促的呼吸后,路观澜红着脸嗔怪:“我刚才白说啦?”
商铭容从被子里抬起头,舔干净嘴角,两眼亮晶晶:“这回我是真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