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路观澜带着家里的小朋友和大朋友到水上乐园。

  太阳把天空照得发白。

  乐园刚换过水,澄澈清凉。

  陪鹭鹭玩了会造浪池,一起坐在沙滩休息。

  鹭鹭用太空沙堆沙雕。

  商铭容给她画了只小螃蟹,转头看旁边的遮阳伞,路观澜趴在毯子上,勾勾手,点了点身前的防晒霜。

  商铭容会意,擦干净手走过去。

  她挤了一点,揉化,均匀地涂抹在路观澜光滑的后背。

  “感觉怎么样?”路观澜勾着嘴唇问。

  细腻的乳液在商铭容掌心融化,抹在路观澜凝脂般的肌肤,滑滑的。

  商铭容不确定路观澜问的哪一方面:“什么怎么样?”

  “这款防晒霜。”

  “很光滑,很细腻。”

  路观澜垂眸含笑:“你形容的是防晒霜吗?”

  商铭容的手在她后腰滑了一下:“是、是啊。”

  路观澜笑而不语,坐起来也要给商铭容涂防晒。

  “这么热你还在外面穿一件外套。”

  “哎哎,我自己脱。”

  “转过来面对我,我想给你涂肚子。咦,你最近是不是松懈了,马甲线没有以前俏了呢?”

  “怎么会,我每天都有认真锻炼。”

  商铭容被路观澜挠得痒痒,躲来躲去,路观澜一个没稳住,跌在她身上,两个人撞了个瓷实,抱在一起闷声发笑。

  “哎你别躲。”路观澜扣住商铭容的手腕,话没说完,手机铃声响起来。

  商铭容坐正:“工作电话吗?”

  路观澜看来电显示的表情有点诧异:“不,我小姑。”

  路家枝繁叶茂,路康年排第二,暂任当家。路观澜在本家有三个叔伯,一个姑姑。

  大伯是亲楚派,跟路观澜关系最差,三叔是个墙头草,两边和稀泥的和事佬。

  小姑路语琴则是向着路观澜的,她的儿子在Fairy的设计部工作。

  虽说小姑和路观澜最亲,但平时也联系的少,除了节假日关心,要么是她的儿子有事相求,要么是路家有什么家族活动。

  现在不是节假日,路语琴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事。

  路观澜接通电话,路语琴笑呵呵的声音传出来:“澜澜,现在忙不忙呀,小姑想问问你妈妈留下的弹评谱子还在不在。”

  弹评谱......路观澜想了想,五月搬家的时候搬到叠拼了,应该在储物室和琵琶在一块。

  她回道:“在呢,这几天抽空给你送去。”

  路语琴话音高兴:“太好了,谢谢你澜澜。我们民乐协会新成立了一家民乐学校,有少儿班有成人班,你要有空过来听听曲子?”

  “嗯,有空一定去。”路观澜不由得记起从前,小姑和母亲一同坐在莲池边抚琴的悠然时光。

  挂断电话,路观澜问鹭鹭:“宝贝,你喜欢器乐吗?”

  鹭鹭思考片刻,摇头:“我只喜欢听听。”

  路观澜莞尔,抚摸她的发顶:“我也是。”

  商铭容看着她们,托腮:“你俩真是越来越像了。”

  嫉妒!

  *

  第二天,商铭容在客厅陪鹭鹭玩轨道小火车,门铃响了。

  有谁会来?物业管家吗?

  商铭容放下小火车:“宝贝,妈咪去看看是谁。”

  走到玄关,打开可视。

  视频里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优雅女性:“嗯?澜澜不在家吗?”

  商铭容对这女人没印象,但有些面熟,见她对路观澜的称呼很亲切,便热情道:“在的,我帮您叫她。”

  女性说:“我是她小姑,你先开门吧。”

  这么一说就对上号了,商铭容小时候到路家拜年,见过这位姑姑。

  商铭容打开门,路语琴目光打量地走进来,对商铭容道:“你的卫生做的不错,但是收纳水平有待提高。”

  商铭容惴惴不安,揣着手忙不迭点头:“嗯嗯,您说的是,我改正。”

  路语琴提着包包坐下:“我喝白毫银针,80℃水。”

  商铭容手忙脚乱:“好的。”

  她在一边沏茶,路语琴取出手镜调整首饰,问:“澜澜一个月给你多少?”

  商铭容的眉毛跳了跳:“啊?”

  “你的薪水。噢,不方便透露是吧,抱歉。”

  “没事......”商铭容心跳加速,琴姑怎么知道她在观观的公司上班。

  “要说现在你们做保姆也不容易。小姑娘,你这么年轻就做这行,太辛苦了。不过你放心,我家澜澜人很好,绝对不会亏待你。”

  “?”她不是保姆啊!

  “嘿呀!”路语琴突然惊呼。

  商铭容急忙过去看。

  鹭鹭从拼图地垫上站起来,握着小火车好奇地打探陌生的客人。

  路语琴满脸震惊,指着鹭鹭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她抓住商铭容的袖子:“男主人在哪?”

  商铭容奇怪:“没有男主人。”

  路语琴的脸色更难看了,小声嘀咕着什么,愁眉紧锁。

  “小姑,你怎么来了?”

  路观澜抱着书从二楼下来:“我不是说了让人把谱子给你送去吗,你还亲自跑一趟。”

  “澜澜!”路语琴把她拉到一边:“你糊涂啊,怎么能未婚先孕,偷养私生女?!”

  屋子里一共四个人,年纪最大的痛心疾首,两个年轻的发懵,还有一个最小的,什么都不懂,望着她们好奇地歪头。

  路观澜:“我没有啊。”

  路语琴指向鹭鹭:“那不是你女儿?”

  “那是——商铭容的。”

  路语琴又是一愣:“铭容?她回国了?在哪?”

  商铭容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琴姑,我在这呢。”

  路语琴震惊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可算是认出来了。

  想起刚才问商铭容当保姆一个月多少钱,路语琴倒吸冷气,仰头掐自己人中。

  ......

  路观澜用最精简的语言跟路语琴讲明白了这套叠拼里的成员关系。

  路语琴连忙和商铭容道歉:“对不起铭容,好多年没见你,真没认出来。”

  从包包里找出一张古琴图案的流苏书签,温和笑道:“来,鹭鹭,姑奶送给你这个。”

  鹭鹭腼腆地躲在商铭容身后,商铭容轻轻往前推她:“拿着呀,说谢谢姑奶。”

  “谢谢姑奶。”

  “真乖。”

  路语琴拿到曲谱,路观澜送她出门。

  走过花园。

  路语琴绘声绘色:“澜澜,你是不知道,商铭容的女儿跟你小时候那眼神一模一样,怯怯的,又灵灵的,还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倔。”

  路观澜哪晓得小时候大人都是怎么看她的:“是吗?”

  “是啊,所以我一看到鹭鹭,怀都没怀疑,第一感觉那就是你女儿。诶,说真的,真不是你小孩?你该不会联合商铭容骗我吧?你要真有孩子也没事儿啊,小姑帮你保密。”

  路观澜哭笑不得:“小姑,鹭鹭真不是我的......”说着,她的话音渐弱,眼神沉了沉,不知在想什么。

  路语琴没有注意她,打开车门,把曲谱放进去,“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商铭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的孩子和你小时候的神态气质那么像,太有缘了。”

  路观澜把手搭在车窗:“对了小姑,商铭容带着孩子住在我这的事你别跟家里说,尤其别让我爸知道。”

  “你放心,我有数。哎,要说你爸那臭脾气也真是的,商家的事过去那么久,楚甫阁隐退几年了,现在是楚韫把持轩辕。楚韫的性子是纨绔,但远没有她爷爷的狠戾啊,不知道你爸还在顾虑什么。”

  “我爸还在顾虑?”

  路语琴凝眉:“嗯呢,去年他还跟我说,让我留意你有没有找到商铭容的踪迹,因为你不愿意理他嘛,我还能跟你说上几句话。我觉得他呢,打心眼里不想让你和铭容见面。”

  路观澜欲言又止,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为什么?事情过去那么久,他怎么还有这种思想?楚家和商家的过节是楚甫阁当家时的恩怨,楚韫根本不认识商铭容,商铭容对路家没有任何威胁了。”

  路语琴无奈:“可能因为你和绵绵走得近吧。孟心眠毕竟是楚韫最宠爱的表妹,如果你跟她能成......”

  笑容抱歉:“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你也不乐意听,但是实际上大家都这样认为。尤其是你刚毕业创业那会,要不是孟心眠帮你挡住楚韫,Fairy独立存活的希望非常渺茫。”

  路语琴的话没说完,藏了半截。

  但是路观澜知道藏的后半句是什么:

  只要有了孟心眠这位小公主,楚家就不再是恐怖的威胁,而是最强大的护身符。

  呵,这就是所有人看到的表象。

  路观澜扯了下嘴角。

  没有人知道,她能从楚韫手下保住Fairy,其实靠的不是孟心眠。

  “澜澜,我先走了,麻烦你在公司多关照一下你表弟。”

  路观澜抿唇:“好的,小姑再见。”

  商铭容探头:“琴姑走啦?”

  “嗯。”

  “呼,吓我一跳。”

  路观澜扬眉:“怕啦?”

  和她走进客厅。

  商铭容掐小指头:“一丢丢。但是呢,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哦?打针呢?”

  “不要!”

  鹭鹭捧着挂着水珠的葡萄跑过来:“干妈干妈,快吃葡萄,我刚洗的!”

  路观澜矮身:“哇哦,我们宝贝都会给干妈洗葡萄啦。”

  商铭容哼哼:“是啊,第一颗只能给你吃,我都不行哩。”

  “嘿嘿嘿~”

  鹭鹭仰着脸蛋,眼形柔媚,像商铭容一样有着微微上扬的眼梢。

  路观澜仔细观察,鹭鹭小巧的鼻尖和下颌轮廓与她相同。

  鹭鹭也在看着她,目光明亮,恬静的面容里透着执着的认真。

  这股子气质,确实和路观澜如出一辙。

  “鹭鹭是17年4月10日的生日,对不对?”

  “是!我的生日还有很久呢,干妈你问这个干嘛呀?”

  “嗯......干妈想给你设计一条公主裙,明年你生日的时候穿,但是制作周期比较长,所以要提前准备。”

  “哇!谢谢干妈!”

  商铭容的重点很偏:“哇!路总亲自设计的小裙子!我也好想拥有。”

  路观澜笑话她:“你羞不羞,跟孩子抢。”

  商铭容笑一笑,取出烘干机里的衣服,抱着上楼。

  路观澜满怀心事地走进工作间,关上门。

  桌上摊开笔记本,手机调出日历。

  路观澜写下几个时间,顿住笔。

  她和商铭容分开前最后那次是16年7月,鹭鹭17年4月出生,日子和岁数正正好对的上。

  不少人把鹭鹭认成她的孩子。

  路语琴说鹭鹭和她小时候特别像。

  连孕周和出生日期都对的上。

  全是巧合吗?

  路观澜调出邮箱,里面有任秘书发来的调查记录。

  根据鹭鹭的叙述,路观澜掌握了她们在国外的生活轨迹,通过商铭容在国外的手机联系人一一排查,翻遍了她的关系网,没有任何关于鹭鹭父亲的线索。

  只要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如果真的无迹可寻,只能证明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路观澜支起小臂,撑住额角。

  那晚炽热的回忆又在她的心海掀起狂澜。

  她抱着商铭容一次又一次贪婪,在套房里换了不同位置,沉溺忘情。

  余韵之中,路观澜做了一道名菜“磨豆腐”。①

  ——那种姿态会让她们互相沾染。

  这是路观澜能想到的全部。

  她怀着难以言述的心情在网上搜索:两个女人之间能自然怀孕吗?

  不能。

  所有的答案都是不能。

  路观澜一面怀疑鹭鹭的诞生不是巧合,一面又无法相信荒诞不经的推测。

  怎样都不合理。

  *

  夜深。

  路观澜难以入眠,平躺着听助眠音乐。

  走廊的灯忽然打开,光顺着门缝爬进屋。

  轻轻的脚步声经过。

  路观澜合着睡袍起身,拉开门,商铭容捂着肚子靠在墙边。

  “笨笨,肚子疼?”

  “嘶......那个来了,我想找点药。观观,家里还有吗?”

  路观澜扶她回卧室躺好,把空调打低:“药少吃的好,我先给你贴片益母草暖贴,如果还不舒服,我再给你冲点阿胶八珍膏。”

  窗帘露出一条缝,夜色流光,如水流淌进来。

  路观澜撕开暖贴,真丝袖袍落在臂弯,微微倾身,卷开商铭容的贴身短裤。

  指尖带着温热贴合小腹,商铭容感到一阵暖流,情不自禁地抱住路观澜的手臂。

  一点点靠近。

  “我说,你再仔细想一想。”

  路观澜撑着床头,手掌缓缓滑落。

  低头,贴紧商铭容耳朵:“孩子到底是谁的?”

  对上视线。

  鼻息带着彼此专属的香味,交错。

  商铭容嘴唇嫣红,眼眸湿润,一如那个荒唐的夜。

  月色缠绵。

  路观澜迷失在那双迷蒙的眼瞳。

  这一刻,她无比确信:不论多么荒诞的推测都将合理。

  只要是商铭容。

  路观澜的世界就没有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