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微微蹙眉,李子妍有些担心,忍不住就近向一名脸色苍白的店员问道。
咬着下唇,那名店员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似乎只是一个工读生,慌乱的情绪让她有些结巴。
“那个...楼上,店里楼上有一只猫...刚刚在分娩,只是好像,好像有一只生出来没有呼吸了...老板不在,我...我们不知道怎么办...”
放下餐具迅速地站了起来,李子妍开口,语速极快,“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看?”
明明是问句,她却似乎没有打算等待回应。
快步走向柜台用酒精消毒双手,她指向布帘,“是这里面吗?”在得到店员肯定的答覆之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上楼,在尽头的房间内,另外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店员围绕着软垫上的一只小小生物,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麻烦请让我看一下,”快速上前,李子妍伸手将还没有巴掌大的猫仔拿起来。
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毛团,四肢无比细小瘦弱,毛发上还沾了一丝血水,猫身软软地趴着,一动不动。
李子妍神色凝重,一手拿起小猫,另一手两指规律地一下一下按压着胸腔。
“他出生多久了?”侧头,她对着两名店员问道。
“呜...大概是五六分钟之前,也可能在更早...”
不清楚眼前的女孩是谁,但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和毫不慌乱的语气,其中一个店员忍不住回答。
“因为他的妈妈不是第一次分娩,所以我们一开始也很放心...但后来进去查看的时候,其他小猫都已经在喝奶了,只有这只,他...他一个人在旁边,他的妈妈也没有理会他...”
咽了口口水,那名店员看着那动也不动的小生命,紧张地搅着手指。
“不能怪他的妈妈,这只小猫远比正常刚出生的小猫要瘦小,优先养育强壮的后代,抛弃较为病弱的孩子是动物的天性。”
手边的动作不停,李子妍解释着,紧蹙的眉头依旧,她抬头询问,“请问有干净的毛巾吗?还有,或许这里有暖一点的地方?”
“暖一点...暖炉可以吗?我把它拿过来?”靠近门边的店员提议着,在得到肯定后慌忙地去寻找。
另一个店员也立刻离开,去取干净的毛巾。
李子妍跪在地上,偶尔对着小猫哈气,手上心脏按摩的规律动作丝毫未敢停歇。
不能太轻,却也不能太重。她提醒着自己,即使内心焦急,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无比克制。
嘿,快动啊。
你只是刚刚出生的孩子...
撑住,你还没到遇见死亡的时候...
谨慎地一下下按压着,李子妍侧头,将视野内碍事的浏海甩到一边。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期盼和过分的专注,明明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她的额头却冒出几滴汗。
房间里十分安静,除了她略为急促的呼吸,只剩下脑海中无声卻又激昂的呼唤。
当店员拿着暖炉和毛巾进房时,李子妍用手感知温度,隔着毛巾握着小猫,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指尖依旧一下一下地不断按压着。
眼神专注,她丝毫不敢怠慢。
这不是她第一次为小动物做心脏按摩,可这却是第一次她在没有蔡文的指导下单独执行,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瘦弱的新生幼仔。
明明可以视若无睹,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但李子妍在慌乱的一众人中依旧无比冷静。
至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是自然而然地奔向前,心中没有一丝不确定或着犹疑。
此刻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
活下去啊,孩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你得活下去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又或者去了更长时间,她不太清楚。
全心全意的状态让她耳里听不太清別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将一切定格只余脑海里的叫嚣。
只有当幼猫细小的四肢突然抽蓄了一下,周遭停止的世界才于一瞬间归位。
眨了眨眼,希望自己不是看到错觉,抬起的双手持续着动作,直到看到小猫半张的口吐了吐舌头,李子妍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按压改为搓揉,轻轻地上下摩挲着幼猫柔软的肚皮。
手腕有些发酸,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活过来了...”
“太好了…”
她低声感叹,似乎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一般,长吐了一口气。
指尖传来的心跳微弱,卻又是如此清晰,代表着顽强的生命,这让她忍不住沉浸。
李子妍抬起头试图对着周遭的人宣告,却在下一个间瞬间,与站在门口的夏柔对视。
“活过来了。”
眼中的焦距锁定,李子妍看着夏柔忍不住地扬起嘴角,当中混着喜悦,自豪和感动,“小猫活过来了。”
还未等夏柔回答,其余等待的店员们惊呼,“真的吗?活下来了吗!”
咖啡店工作的女孩们大多对猫咪情有独钟,看着才出生就没有呼吸的小猫,感到既难过又自责。她们上前,围绕着方才急救的少女,想看清重获新生的小毛团。
望着角落里被包围的高挑女孩以及她掌心里微微蠕动的小生命,夏柔垂下眼,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喝着早已凉透的黑咖啡,她对嘴里苦涩的感觉毫不在乎。
喜欢...
放下杯子,下意识地用手背半掩着嘴,夏柔的脑海中重复播映着方才的画面。
在观察到他人不对劲时主动开口关心,在得知情况后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忙,还有跪在地上捧着小猫眼神专注地实施急救,以及最后松了口气时抬头那一瞬间的笑颜。
灿烂的,好像太阳一般。
喜欢。
闭上眼睛,想挥走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夏柔却发现这是如此地难以达成。
总是逃避理解的感情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跟前,向狂浪一般不断地拍打着她,叫嚣着让她亲口承认,让她别再克制。
真的,好喜欢。
子妍。
揉了揉鼻梁,夏柔感受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自己的脚踝,方才离开她的三花猫主动地跳上她的膝上,大大的眼睛望着垂眸苦笑的女孩。
“怎么办...”
学着李子妍的样子用指节蹭着他的脑袋,夏柔对着猫咪轻声开口,“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呢...”
一字一句感情复杂,嗓子干哑。
“明明是再过三个月就要分别的关系。”
她喃喃低语。
大学的录取通知她已经在年后收到,是父母所期望位于A国的名校,待高中毕业,夏天来临时她便得动身离去。
语气里的无奈是这么明显,眼中的茫然更是无法隐藏,三花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做为回应,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夏柔的手心好似安慰。
突然她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我担心这么多干什么...”
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夏柔收敛心绪,表情淡淡的,“子妍也说了一点都不想恋爱,就算想,她也不一定喜欢我。”
夏柔还记得李子妍曾对林瑄说过的话,也知晓她言谈间习惯性展露的对于爱情的回避。
端起杯子,手指莫名有些颤抖,她再度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夏柔!”
高声呼喊,洗完手的李子妍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匆匆赶到学姐跟前,“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刚刚检查了一下猫妈妈会不会给那只小猫喂奶,然后跟那些其他姐姐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
“姐姐?”不动声色地挑眉,夏柔放下手中的瓷杯。
“对,那些店员姐姐,刚才她们都激动到要哭了,讲话还有鼻音,真是吓了我一跳。”
重新坐回座位,拿起餐具试图继续吃盘里的食物,李子妍却突然惊叫,“啊!我三明治怎么被咬了两口,里头的火腿也不见了,你们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转头,她眼神假装凶狠地扫视几只猫,却依然对凶手是谁毫无头绪。
看着眼前专心跟猫咪大眼瞪小眼的人,夏柔叹了口气,抿嘴忍笑,“要不要再点一份?”
偏头想了想,李子妍摇摇头,“嗯...没关系,不需要。”
低头看向着自己的手,指尖仿佛还能感手到心脏的跳动,她忍不住咧嘴,“...感觉,突然好像不是那么饿了。”
莫名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最终…
夏柔还是没有成功请李子妍吃饭。
尽管再三拒绝,猫咪咖啡店的几名店员依旧坚持着要为两人的消费免单。
说破了嘴却依旧拒绝不了的李子妍只好挠挠脑袋,真诚地鞠躬感谢了几人的好意。
“看来,真的有好多人想请你吃饭呢...”在两人推门而出的时候,夏柔不禁喃喃。
“嗯?你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挡住了稍早出现的太阳,微风吹起了李子妍额前的发。
并不打算重复方才的话,夏柔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是吗?”毫不在意,李子妍握着夏柔将她拉到自己的左边,自己站在向风处,“有点风呢,你小心不要着凉。”
虽然并不感觉温度有什么不适,夏柔还是沉默着,微微向身边的人靠拢。
“给你。”
将自己的帽子脱下李子妍自然地将其重新戴在夏柔的头上,试图阻档着风,她再度牵起女孩的手紧紧握住,“那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