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不同,自可鉴之防之,故,上至掌教真人,下至杂役弟子,都对陵端立此法阵极为赞同。
而这些年中,确也凭此法阵救下不少弟子,捉过不少妖邪,毕竟天墉城号称仙门第一,总有蠢的想来试试“脑袋硬还是石头硬”。
欧阳少恭有一半仙灵,若他能静思己过,再往轮回,并非不能投胎轮回,纵是修仙,也是可以的。
顶多是命魂与情魄有失,生来无情,命途难定,外加身子孱弱多病罢了。
然,仙门弟子,谁又不是命途多舛的?
修仙,本就是凡人逆命之举,又岂会信了命数,为它所困?若信,又何必修仙!
若当日的长琴仙灵能想通此节,便知天帝伏羲实是为他煞费苦心。
那“寡亲缘情缘”,原就为仙门中人的天定命格,又何独他太子长琴一人?
“永不为仙”,长琴乃是乐神,重修为灵,登天归神,又岂能自贬称仙?
再者,再踏修真之途时,便乃逆命,命定之数尽改,前判之词,自然为空。
可叹长琴仙灵,终归还是自误,落得仙灵拆分,渡魂苟活,更因此造下无边孽业,纵曾救人,也难抵其过,这才是他散魂之因。
故,凭欧阳少恭之能,才会对残魂阵一无所觉,自动归入阵中。
欧阳少恭被困入阵那瞬间,兔宝宝小爪子一收,手里的麻将顺爪塞给肥兔,笑得肥嘟嘟的小毛脸上小胡子一抖一抖的,道:
“终于来了!小金子,你近日的五行之术练得不错,去残魂阵拿那小子练手吧!
肥肥,准备一桌好菜!他到了,端端也该出关了,咱们又有好戏可看了。”
齐桓也轻抖一身雪白皮毛,伸个懒腰后,打个小呵欠,补了一句:
“再准备一百条黄鼠狼的尾巴,保证让那小子一个月不重样的,长尾巴。”
肥龙小金子与肥兔相顾一眼,同为阵中那位,假兮兮的掬上一把“伤心”泪。
欧阳少恭千年渡魂,人世辗转,许是人心见遍,可终不曾放下“太子长琴”的乐神之傲。
纵也曾口口声声怨天地不公,一世安稳也不曾许,声称愿为凡人,可却还是端着乐神的架子,不曾真正步入红尘。
其实,他哪怕有一次肯真的做一世凡人,便会知晓天帝伏羲为何对悭臾戏水如此生怒,为何对他私纵应龙这般生恼。
因为,于洪荒来说,伏羲、女娲都是凡人,他们登天称尊前,亦只是洪荒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人族,于他们而言,是家人,是子孙,亦是根本。
人族之所以忌惮妖魔,便是因妖魔生而便拥有带给人族灾劫的强大破坏力,非凡力所能敌。
也因此,天道之下才会有修真出现,大道才会允这些为天地众生争一线生机的修者,登天为仙为神。
太子长琴生而为神,未经世间之劫,才会不解尘凡,视凡人生死于无物,心中只顾与悭臾的那点私交而纵放恶龙,以至天倾之劫。
虽非成心,却祸自他出,没被立时打得魂飞魄散,已是看在火神祝融面上。
若真论,只凭不周倾这一点,就不是生世轮为凡人能了结的,何况还伤得那许多生灵及洪荒破碎的恶业。
故,无论欧阳少恭如何怨天不公,自诉苦情,兔宝宝都很想一爪子把他拍在黄泉里泡泡,让他清醒一下,看看自己到底闯出多大祸来。
齐桓对其也只有一个表情:牙痒、爪子痒,好想亮亮牙,动动爪。
反是陵端最是淡然,出关后不过透过玄光镜看了眼,便吩咐下去,让师弟们直接用阵中所困之“物”练手,放心出招,绝对打不死!
心魔陵越也插了一爪子,居然前往东海与只墨鱼妖换来几大桶新鲜的“墨汁”,制成硫火弹,让小弟子与门派中的小宠们也来玩玩。
自陵端开了养宠的例,天墉城弟子哪个又不想养只小宠?平素可以为伴,有事亦能帮手,没什么比这更妙。
因此,天墉城中大大小小的各类毛团、灵兽,那是遍地都是。
小到地上针尖大小的灵蚁,大到连山门也挤不进的巨狮、青象,反正只有你想不出的,没天墉城弟子养不了的。
对此,最头痛的不是掌教涵素真人,是执剑长老紫胤真人。
天知道,他那剑阁如何招了这些小东西的眼,不是今天让只肥土鼠把土拱松塌去一半,便是明朝让只胖猞猁给砸穿阁顶。
这天墉城上的灵宠们闹起来,比当年的胖团子陵端还能折腾,闹得紫胤真人无法,干脆连人带剑加徒弟,全挤到掌教真人的无思大殿去。
好歹,这天墉城初代掌教真人亲建的住处,比那剑阁结实。
至少,那日那只巨象砸在殿脊上,大殿纹丝未动,那只象却被结界抛出,三日后才一瘸一拐自家找路回来。
故此可见,天墉城的灵宠们,那皮,真不亚于那堆被陵端三兄弟带歪的师弟们。
反正在天墉城,没有最皮,只有更皮!
连百里屠苏与识海里的屠苏一起,现在玩花儿活,都比抡剑更熟。
而第一个用墨汁雷火弹招呼欧阳少恭的,便是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好洁,许是渡魂时偶有难顾洁净与否时,连烂泥茅坑沼泽都呆过的他,比寻常人更加喜洁。
也因此,被措手不及砸了满脸墨黑,沾了一身腥臭,连发也燎去半边时,欧阳少恭心中恼怒不下于当年夺剑未成时。
可这残魂之阵,是陵端弄出来专门对付他的,别说运用法力,就是在其中闪避,若稍有迟疑,亦是不成。
故此,很快,原本仙姿出尘的欧阳少恭“先生”,变成一身恶臭,浑身漆黑,连眼鼻都分不出的“墨人”,却偏还拖着条干干净净,毛茸茸的黄鼠狼尾巴。
“我就知道……”
欧阳少恭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因牙咬得太紧,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抽搐着,气恨连连,皮笑肉不笑的自牙缝里挤出低喃的话语:
“陵端,除了你,这天墉城,没第二人敢如此待我。你好,你真真的是,够好~呀!”
可纵是气得一魂出世,二魂升天,欧阳少恭的牙根痒痒,他也困在其中动弹不得,也不甘承认,他不想动。
残魂之阵,虽是困阵,却也是炼阵,不仅可困魂魄伤损之人,也能将伤损之魂炼凝补虚。
欧阳少恭那早已残破得跟张破渔网似的仙灵残魄,仅仅被困不过数息,便已缓和了那让他日夜难熬的剧痛。
故,明知是个坑,欧阳少恭也得认栽,往下跳。。
不过,被人拿来练手是一回事,这群破孩子往里头丢臭弹是几个意思?
还有,那只死猴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给你家主子手里塞的那是脱毛粉吧?!我跟你有那么大的仇吗?
喂,这胡辣鸡翅,你肉不请我吃,骨头到来砸我,以为这样自家就算过关了?信不信你那师兄一样判你不过关,罚去刷马桶!
还有你,不用看,就你这小胖子,本座又不是邪灵,你拎那么大尿壶的童子尿,是要干嘛?!
……
欧阳少恭从不知晓,天墉城上的弟子们如此的脑洞清奇,把自己当成个稀罕物,象群追线团的奶猫般胡闹。
偏偏这胡闹欧阳少恭还得接下来,他不知陵端何意,却知这阵法能让自己残破的魂魄不再难受, 或许不至魂溃。
如此,纵是陵端再如何戏弄,他也忍得。
是的,是戏弄。
欧阳少恭很清楚,只看此阵之势,纵他仙灵完整,依旧是乐神太子长琴之尊,也难敌此阵,会被困其中。
此阵刁钻就在于,阵法于人无害,却困人于无形,纵有仙灵之力,也难轻突而出。
偏还是单向拦截,一点儿不妨碍小弟子们往里砸各种稀奇古怪,忽发奇思的恶作剧,方便他们练手。
欧阳少恭觉得,悲催的自己,就跟这些小东西拿来手中戏耍的玩宠一般——专业挨坑,还自己填土的笨蛋。
欧阳少恭被坑得不要不要的时,百里屠苏识海内的屠苏也在跳脚。
许是因同为人所排斥者,百里屠苏与芙蕖混在了一处。
因二人相处得比前尘更好,也让陵越很是头疼。
——芙蕖老让百里屠苏给自己送东西,还是香囊、玉佩等俗世用以做定情物或表记类的东西。
因得前尘事,陵越对芙蕖还是有三分香火情,实不想其再入歧途,便私下暗禀与涵素真人,同时也坚定了修成剑仙的决心。
陵越下定决心登仙, 身为师弟的百里屠苏也紧跟其后,决意相随,可在识海里的屠苏看来,百里屠苏不过口中虚言。
到不为百里屠苏乃一半仙灵一半人魂之故,而是百里屠苏心思太过灵动,坚毅不足,跟本不是修仙的料。
陵越为摆脱心魔,便更加一意成仙,百里屠苏为求不落后师兄太多而走了捷径。
——不求感悟,一意追求威力。
百里屠苏本就身负煞气易堕魔途,再不求体悟一味追求剑法的威力大小,舍本逐末,以至煞气大盛,将他体内封印破开了一丝。
虽不过是些许缝隙,却足以让煞气袭灵,乱去本心,闯下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