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里斯的一边脸肿了两天才消下去。
娜塔莉娅再和他见面的时候，眼睛都不抬气哼哼地撞过他的肩膀，弄得旁边的爱德华担惊受怕地问道：
“你到底怎么她了呀，她的样子看起来想吃了你。”
“如果能被吃了也挺好的呀，起码能被看上几眼。”
托里斯揉了揉被撞到的肩膀，拍拍爱德华，示意他们要离开了。
“我们还要去看看伊万的情况呢，走吧。”
在他们走后，娜塔莉娅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捏着口袋里被扯坏的发带，心里莫名地开始发堵。
托里斯当时视死如归般和自己告白，并且保证回去就会请求她的父亲将自己嫁给他，如果她的父亲实在割舍不下，他愿意做上门女婿。
父亲是不会喜欢这样弱小的男人的，她就算找结婚的对象也不可能会是托里斯这种人！
她无所畏惧，甚至恐吓托里斯打电话给父亲，现在就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要在这边乘人之危。托里斯竟然还照做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立马给了他一巴掌，和他划清楚界限。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主要的是伊万，她的哥哥。王耀和本田菊不知道为什么这半个月没有像之前那样每天腻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现在王耀偶尔会和阿尔一起进进出出，那是不是哥哥就稍微有些机会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呢？
王湾的事情她真的已经尽心尽力去做了，那个女孩现在是学生会的大红人，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明星。她又聪明又漂亮，只可惜一个恋爱脑吊死在本田菊那棵歪脖树上，其余都很好。
不然的话，她去跟王耀说说？
而且自己是伊万的妹妹，这样说的意味也明确了许多。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哥哥再这样下去了。
“那个，王耀。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王耀转回头，放下了手上的书本。娜塔莉娅穿着厚毛衣裙和他在宿舍门口打招呼，因为没有穿外套而小小打了一个喷嚏。原本是十分盛气凌人的女性忽然变得柔柔弱弱，连妆都没有化，这让王耀有些惊讶于娜塔莉娅的变化，这样看着她又有些莫名的心疼，像是湾湾在那边跟自己撒娇。
“你快到门里面吧，外面的风冷，虽然进不去宿舍，但是过道还是可以站一下的。”
王耀和她招了招手，见娜塔莉娅还是犹犹豫豫不敢进去，便只能拽着她的手臂，拉进来走廊里。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娜塔莉娅没有说话，眼睛里闪了闪光，又很快黯淡下去。明显有事情想说，但是又碍于某些原因说不出来。她最后拽着王耀的衣服低着头嗫嚅道：
“请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哥哥啊……”
罕见的示弱果然是为了最亲爱的人，这点王耀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娜塔莉娅一样。她肯为了伊万放下身段恳求着自己，而王耀自己也会为了亲人舍弃更多东西。
“如果是本田菊不允许就算了，但能不能稍微给一点点时间和伊万说清楚啊？如果你有闲空的话，他基本都在图书馆自习室那边，偶尔还会出来背书。真的，求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娜塔莉娅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到末尾时露出了哭腔，王耀连忙扶起她，慌忙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了娜塔莉娅。看着耸动着肩膀小声哭泣的人，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开始思考伊万这个人的事情。
说实在的他稍微恢复一些自由后，的确把伊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个是面临毕业要写论文忙着开题，一个是他的剩余时间除了和王港王澳王湾说话，其余被阿尔占用了。细细想来，阿尔弗雷德故意的可能性会更大，不想再让自己和伊万接触吧。
他也不想和伊万接触倒对了。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伊万抢先告白，之后也不会乌泱泱地跟着那么多糟心事。反过来说，伊万比起其余那几个人，包括现在的阿尔弗雷德，都要光明磊落。用王湾的话说，是按照少女漫正常路子走到告白那一步的唯一一人。和伊万相识，到成为朋友，后来敞开心扉，帮他解决心结，的确感情是比其他几个深厚得多。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伊万最生气。因为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结果却是背叛自己的第一人。
“走吧，我们去喝杯热咖啡吧。”
王耀将脖子上的围巾解开铺平成一个披肩，披到了娜塔莉娅的肩膀上。
“你都那么冷了，怎么不多穿一些，如果你感冒了，伊万指不定会心疼呢。”
感觉，像伊万对自己一样……
娜塔莉娅摸了摸围巾，咬了咬唇跟了出去。
“伊万，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王耀给自己点了热咖啡，看了看娜塔莉娅的状态，想到伊万之前曾经提到过她爱喝热可可，但为了符合伊万的口味总会一起喝咖啡，便自作主张点了杯热可可给她。
“那个，没事的，我可以喝咖啡的。”
“伊万说过你喜欢热可可的，现在不喜欢了吗？”
“不是……”娜塔莉娅撅了撅嘴，她没想过伊万会和王耀说过这么多小细节，“我以为……”
“你以为伊万不知道？还是说觉得这种事情他不会和我说？”
“都有吧……”毕竟在和伊万一起的时候，都是自己点的饮品，伊万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湾湾也喜欢热可可，她嫌咖啡太苦了，卡布奇诺加三块方糖都受不了。”
王湾吗？她真的是被王耀宠爱着长大的呢，一点苦都不肯吃。
拿了饮品坐在了咖啡厅的小圆桌那边，娜塔莉娅捧着自己的热可可小口喝着，面前的王耀似乎在等着自己的话，可是太多话交织在她的脑海里，现在提取不出来一点有用信息。
“所以，最近伊万是要准备考试吗？经常在图书馆自习室那边。”
“啊，对，是的，”娜塔莉娅终于找回了点感觉，“哥哥要出国读研的，现在正在备考。然后就是，想问你最近有没有空，就和他打招呼都行，和他说几句话就好……”
“怎么了？伊万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到伊万发生了什么事情，娜塔莉娅又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睛里泪花点点。
“我知道，哥哥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跟本田菊在一起之后，就彻底和哥哥断了联系，哥哥当时非常伤心，可是他还是努力在远处守着你，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这样他也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因为你过得好了，所以他才能放下。
王耀没有说话，他当初的打算的确是这样。
“我不知道你们几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哥哥他现在实在太可怜了，他已经要把自己逼疯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每个周末，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每天学着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东西，因为他说要配得上你才行，自己除了和你的友情，完全比不上其他任何人。
娜塔莉娅越说越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也只能用学习去填满自己，不然的话，每天看见你，他能怎么办呢？被你当做陌生人退避三舍后，思念你的时间怎么才能用完呢？漫漫长夜，除了酒精来麻痹，还能让他怎么不去想念着你呢？我已经束手无策了，王耀，我实在不忍心我的哥哥要借酒消愁，最后要跪在你的空床前哭泣入梦，而我，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娜塔莉娅说到最后忍不住捂住了双眼，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溢出。王耀叹了一口气，继续将纸巾递给了她。
他真的没想到伊万竟然深情到这样，心潮波动起来，使他忽然又记起伊万的种种好处。闹到现在这样，多半也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说清楚，如果很清楚地告诉伊万他们只能当朋友的话，现在也不会让面前的娜塔莉娅担心到肿着眼睛哭，还为他担惊受怕的。
现在的伊万是没看见娜塔莉娅哭，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希望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如同自己不愿意湾湾再次为爱情而落泪，选择牺牲了自己。
“对不起啊，好多事情我今天才知道的……只是我想说的是，我是没办法喜欢伊万的，你不可能因为伊万难过而让我去和他恋爱，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对不住他许多事情，这些我会去处理好的，你不要那么担心，毕竟他再怎样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对朋友见死不救的吧！”
他苦涩地笑了笑，虽然勉强，但是娜塔莉娅看到他的笑，心情好了很多，似乎也不再流泪了，窝在小沙发那边一点点喝着热可可。简直和哄王湾没有什么区别呀，再强势也好，都是女孩子，都是需要哥哥宠着的小公主。娜塔莉娅本来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多好，当然她对别的男生只会更恶劣，现在为了伊万向自己低头示弱，甚至有些讨好，也难为她这样一个高傲的人了。
“我这两天就会去找他的，你别担心，”王耀顿了顿“围巾你披着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先回去……”
娜塔莉娅的神情有些恐慌，她不知道王耀这样一走了能不能兑现他的诺言。
“我一定会去的，你别担心！”
王耀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女孩的心还是有点惶恐不安，他几乎要指天发誓他肯定会去，不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况且他现在很有把握，本田菊都给他放行了，只要去说的话，伊万一定会十分开心。答应他的事情虽然做不到，但是做普通朋友正常说话的这种程度还是可以的，这样也能让娜塔莉娅安心她哥哥的状态。
“等等，最后一句话，好吗？”
娜塔莉娅捏着围巾露出苦涩的微笑。
“伊万的脖子，到底有什么？”
“这……”
王耀曾经答应过伊万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他不确定面对娜塔莉娅时，他能不能说。以前的话，他肯定是不会露一句，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为了伊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是他自杀的疤痕，从来就没消过……”
娜塔莉娅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哥哥认定的人，我也没办法去争了……”
“伊万当时太难过了，因为你们的姐姐，对不对？他没人能倾诉，只能和我说一些……”
娜塔莉娅的话里有话让王耀感觉到有些危险，他知道自己在伊万心目中重要，可是没想过是这样过于重要的存在。更何况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难道从那个时候就已经……
“没事的，我知道哥哥很喜欢你，只是没想到，他爱你几乎等同于爱他的生命，你如果有事，哥哥估计也不会独活了。”
王耀愣住了，听着娜塔莉娅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沉重到难以承受的话，他有些呼吸不畅，连忙喝了口咖啡，让苦味在口腔四散，找回理智的高度。
“承蒙厚爱，我似乎担不起……”
“没关系的，王耀，因为这是布拉金斯基家的男人的一贯做派，就像罗利纳提斯家的男人死缠烂打的性格一样。”
娜塔莉娅向后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托里斯三人组在那边喝咖啡，托里斯的目光时不时往娜塔莉娅的方向看去。
看来就算想说多，也会被有心人追着听，王耀答应了的事情基本都会做到的话，伊万也会慢慢开始改变，重新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了吧。
娜塔莉娅拢了拢披肩深深陷入了沙发中，温暖的热可可散发着巧克力的味道，屋内的制暖让她感觉舒服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和王耀的谈话比较成功，这样的话，哥哥，自己的哥哥……
她安静地窝在那边睡着了，神态安详放松，王耀观察到女孩眼下的乌青比起之前严重了许多，看来精神的放松让她松了口气，能安稳睡下去。可是这边也不是睡觉的地方，王耀只得将刚睡下的人摇醒，想让她回宿舍再睡。
不对，脸怎么开始红了？
王耀站了起来，连忙试了试娜塔莉娅的额头，糟糕！头滚烫滚烫的，大概是劳累过度发了烧。娜塔莉娅的女伴他一个也不认识也没办法喊人，湾湾今天刚巧出去做志愿者，伊万在图书馆距离太远了，当务之急是要把娜塔莉娅送到医务室才行！
王耀为难了半天，只能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娜塔莉娅穿上，再准备把她背起来送到最近的医务室。
“等一下，娜塔莎，她怎么了？”
“托里斯？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 ”
“不是，这？”
托里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王耀忽然把衣服脱下来给娜塔莉娅这种举动有些过头想过来看看。
“她发烧了，你能帮我一起把她背去医务室吗？你们比较熟悉，你知道娜塔莉娅对哪些药物过敏吗？这样才能给她吃药退烧！”
“我都熟我都知道，天哪，爱德华快来帮忙，娜塔莎生病了！”
托里斯听清缘由之后慌里慌张地叫着自己的室友和王耀一起把娜塔莉娅搬去了医务室，医生诊断后很快开始输液，医务室的被子不够厚，托里斯直接叫爱德华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
折腾了一圈后，总算才安顿好人。托里斯将外衣递给了王耀穿上，连声感谢王耀。
“围巾娜塔莎一直攥着不肯松开没法给你了，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你发现及时，娜塔莎都要烧糊涂了。”
王耀摇了摇头，一直让娜塔莎寝食难安最后生病的罪魁祸首是他才对，托里斯这样感谢，王耀心里更是愧疚难当。
“伊万的事情，我们基本略有耳闻，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娜塔莎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了……”
托里斯的种种举动让王耀忽然心头一动，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喜欢娜塔莉娅？”
“是的，一直都是，至死方休。”
“娜塔莉娅喜欢你吗？”
“她最爱伊万，一眼都不舍得给我。”
托里斯回望了一眼王耀，继续说道：
“其实你别怪伊万当时的冲动。”
“为什么？”
“如果不主动出击，是永无出头之日，只有自己先走棋，才能让对方陪自己走下一步棋。”
“可是如果先走了棋子后，对面的人直接认输了呢？”
托里斯歪了歪脑袋，问王耀：
“你会认输吗？”
“我已经认输啦，所有的棋局。”
王耀笑了笑，和托里斯摆了摆手。
“好好照顾娜塔莉娅，和她说我会做到的。”
托里斯沉思片刻，对王耀的情况了然于心，他目送这个人的离去，有一种他会永远消失在远处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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