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王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本田菊思考的内容，便不再是同学隐隐的疏远和其中的形成原因，以及这种成群的社会心理是如何形成的。他思考的，也并不是王耀吹奏笛子的专业性水准如何，他虽能辨别出王耀并不是一流的演奏家，可是笛声中蕴含的情感让作为听众的他为之动容。
他思考的，是王耀么？
干笑一声，本田菊将手中的《柏拉图全集》放回到书架上，看着上面用中文标注的作者名字：（古希腊）柏拉图。他读的是其中全集之二的《会饮篇》。如果稍微熟悉一点的话，可能外界人对于柏拉图提出的柏拉图式爱情十分熟悉，给其的定义则是为精神恋爱。
然而，这种观念太狭窄了。
无法应用到自己对于王耀的这种感情上。
其实说实在他自己也很想发笑，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对王耀是名为爱情呢？因为在排除了亲情友情之后，剩下的范围便为爱情。他对他，有着难以名状的喜悦和激情，王耀吹奏笛子时和他说话时候的一举一动，呈现出异样的美感。这种美已经超脱出诗人阿伽松对于凡间爱的概述，也不是斐德罗对爱神所降下爱情的力量的赞美，还是苏格拉底在阐述爱的升华接近美本身的这种说法……其中对于古希腊的那种成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爱也有一定的概述……
想到这里，本田菊张开嘴愣住了。
他刚刚是陶醉在了名为王耀的美与爱之中了么？
不，不是的。
本田菊深吸一口气，来缓解刚才的惊讶。
他是异样的娇嫩，即使在表面上他看起来是坚强的一个人。可是在那年轻的面孔上，吹奏曲子的时候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让他变得柔软起来，可是其本质上还是一个坚强的人。不，总体概括，应该是用柔韧来形容王耀为最适合的。
相貌清秀的他出现在那片湖边，干净的衣服包裹着的躯干，手执一个最普通的笛子，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技巧来吹奏，却打动了在远处听闻到这声音的自己。
他循着声音探入了湖边的竹林中，找到了王耀。
他转回头时的模样让本田菊至今仍记忆犹新。
泪流满面却依然微笑着。
在初春的柳树和嫩芽草地的旁边，站立着的那个吹奏者。几次的暗中观察，在最后还是被爱神推了出来，在已经开始枝繁叶茂的竹林下，颤颤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您好，在下是本田菊。”
对方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您吹得真好听，在下很喜欢您的吹奏。”
对方仍然是无动于衷，但是表情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在下，想问您，您的名字。”
阳光慢慢流淌到衣服的边缘，竹林的新叶闪着金色的光芒，在这片光芒中，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好，我叫王耀。”
后来到他请王耀去参加樱花季的活动演出，对方身着带有自己家家纹的和服参演节目。这和服是由自己一点点为他穿上，系好腰带，束好头发，他站在樱花树下，拿着笛子吹奏起《哀歌》，哀婉的曲调像是在诉说着他经历的苦难，自己那本是硬邦邦，只会像个机器般弹奏的三味线像是突然有了生机似的，配合着他的曲调，铮铮地发出叹息声，像是本田菊自己在叹息。他紧紧地盯着王耀，目光似的想将他洞穿般炙热。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心情？为什么，你会让在下动情？
《哀歌》片段过去后，王耀悄悄回望着自己，朦胧含泪的双眼，不知道在向他传达着什么。而本田菊自己只觉得，那瞬间似乎已经没了心跳。
啊，爱神啊，幸福的神啊。
本田菊在心中默念道：
你让这样的在下屈服在了他面前，完全被他征服。
他带给了自己爱的热忱和美的气息，善意扑鼻让人感到馨香的滋润，尊敬的爱神啊……
在下对他一见倾心。
就算生育是神圣不朽，可是对于爱和美的追求则是首当其冲的。他是美的，王耀。
吹奏着那样悲伤但是又美丽的曲子的，王耀啊。
他是最纯洁的最美丽的生物，是自己从未遇到过的，最让自己爱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本田菊钟情于王耀，再也不去理会别的事情，连平时那些在学校中成群结队的漂亮女孩子们都对他而言没任何吸引力，他对于王耀有近乎执着的守节心理，他不想和任何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说话，因为这会玷污和王耀的谈话，他也不会怎么和男孩子们有任何肢体性动作，他会觉得是自己身体的污染，他期盼着王耀会因而用他美丽的眼睛来长长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喊出他的名字：本田菊。
他是如此地爱着王耀，将王耀奉为美与爱的化身，他近乎疯狂地在心中膜拜着这种已经神化得形象人，甚至坦白自己曾经的丑恶和罪恶的态度，他想得到一种救赎，从他爱的王耀这里。
他默默地观察着王耀，为了跟王耀建立起必要的联系，在他最宝贝的妹妹身上下足了功夫。
啊，想象一下吧，如果一个神从他的祭坛倒塌，被别人玷污，对于崇敬这个神的人来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个神呢？
愤怒？
怜悯？
冷漠？
不……
本田菊摇了摇头。
自己，并不生气，也不同情，也不是冷淡，他很关心王耀，可是仅仅关心的是王耀这个人而已，其他的人其余多余的东西的话，为什么要关心这么多呢？和自己又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可是这种心理必须改变，本来没必要关心的人，现在将自己的神从神坛拉下，而神自身也出现了异化的现象。可这对于本田菊来说，感觉到的只是很遗憾。
接下来自己该去信仰什么呢？他陷入了另外的沉思。
这样的自己，曾经是恶的化身的人，下面能去做什么呢？
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王耀被那个大个子吻的时候，陷入的一种紧张的局面，就像是一只小兔子被抓到手里面，被迫接受着对方的亲吻和抚摸，淡红的脸庞充满了美丽的禁欲感，他窘迫的神态让人更想去欺负。这种不会反抗只会做无谓挣扎的人在本田菊恶的一面看起来，十分可口。
【那就吃掉他吧】
体内的恶魔在自己耳边低语，像是在唤醒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占有他的全部，让他只对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低声地劝诱转而开始有些兴奋。
【欲望啊……】
本田菊忽而想起那时王耀脱下所有衣服，迷离着眼神站在光的前面，身上仅着宽松的白色底裤，像是男性的缪斯神一样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赤裸裸地传达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感官啊……】
若是让他从身体的感官上更加深了对自己对印象，那么无论做什么，只要他感受到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自己的话……
【堕落的神，只适合被玷污，可是只能被崇敬他的人玷污】
本田菊下定了决心，脑内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你啊……】
“本田同学……？”
本田菊的瞳孔猛地放大。
王耀的手伸在了半空中尴尬地落不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忸怩着收回了手，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叫我来图书馆，有什么事情么？”
“啊……在下……嗯……嗯……”
“嗯？”
对方手上还拎着从食堂带来的饭菜，一看就是很便宜的东西。见到本田菊的眼神似乎在打量自己的饭，王耀连忙把手藏到后面。
“湾湾似乎对自己的住处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她希望可以换一个地方住，便和在下说了一点……”
自己露出遗憾的表情，很显然是要往不好的方向引导。
“啊……谢谢……你。我会好好和她谈谈的。”
王耀听完后眉头紧锁，而本田菊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样的人。
无论怎样暗示自己，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本田菊仍然觉得王耀嘴边有很多可疑的痕迹，他很是在意，甚至已经想这些痕迹为什么不能是自己来制造出来呢？
“王耀同学，现在要走了么？”
“啊……”
王耀抬头再次看着他。
他和本田菊的关系不是像和亚瑟那么熟悉，也没到弗朗西斯和伊万的程度，即使认识时间长，可是对方带着奇怪的目光来看着自己，本能地感到危险想去躲避他的视线。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余的精力要和这个人深入来往，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错又有钱。
“是的，还有什么事情么？本田同学？”
“您……还会再去吹笛子么？”
“现在我有些忙，可能要等等了。”
“王耀同学请去忙吧。”
王耀总算是能松一口气抓紧离开这个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的人的身边了。
“看来刚才的说谎是非常有必要的啊……”
本田菊打开手机，看着里面王湾和自己的短信，微微笑了起来。
“既然已经从神坛跌落，那么现在的耀君，就是一个人，凡胎肉身，最适合被恶鬼引导堕入地狱了呢。”
仿佛是恶魔的低吟，本田菊现在再去看那片湖泊的岸边，夏初鲜红的曼珠沙华将整个湖泊都要映红似的，如血如荼，仿佛是从地狱涌现出来的漫无边际的恶意。而此时他的眼中已经没了当时金色阳光和绿色的草地，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红色。
恶魔，已经开始苏醒。
晚上，王湾如约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来到了本田菊指定的小区门口。
“这是门禁卡，另外你的指纹已经录好直接可以开门。这个房间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用，在下不定期会带人过来，请你注意不要出现……”
“带，带人？”
王湾惊呼起来，她一瞬间脑补出几万字关于本田菊的花边新闻，不过最后的大女主还是自己罢了。
“那个……在下也是有生理需求的，希望你能理解。”
本田菊歪了歪头，看着瞠目结舌的王湾。小姑娘很快就会上套，只要她对自己存着喜欢的心情在，本田菊确信自己绝对能行得通。
“不是……我只是觉得……”
“尴尬？”
“不是的啦……”
王湾摆了摆手，涨红了脸蛋。
“还有一点是，请你和你哥哥说清楚，在下还不想被他误会。”
王湾点点头，毕竟是她自己要求从阿姨那边搬出去住，方便是主要因素，还有一点便是她很敏锐察觉到阿姨家似乎对他们开始厌烦了，如果可以的话，尽早搬出来比较好。如果再加上她稍微虚荣的心理想法的话，王湾喜欢被本田菊温柔地追捧着，一点小礼物和鲜花，彬彬有礼像是自己最中意的那种男性，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成为他身边固定的那个女孩子。
只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本田菊一点点布下的局。
在不久的将来，费尽心思却在王耀身边占不到一点席位的人，却因为这个女孩变成了王耀生活的全部，所有的生杀大权全部都被他自己握在手里，他看着王耀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看着其他所有对王耀有想法的人对他憎恨万分却不能对他做任何事情，他也看着王耀被他信任的人一点一点背弃，他看着王耀最后挣扎不得只能屈就成为自己的附庸。
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王耀是他最大的奖品。
-01-08 22: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