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原神]提瓦特摆烂日常>第69章 人心苦执迷

  “这是谁?”去喊人的守卫拿着武器又跑回来了,一看多了个陌生面孔,瞬间又警惕起来。

  长松摆摆手:“放心放心,这是我的护卫,刚才在后面车队里呢,总不会和你们谈生意不能带护卫吧?”

  守卫皱着眉打量了半天,青岁就神色淡淡的站在后面,虽说眉目挺清秀,却给人一种很普通的感觉,看着也不像个很能打的,于是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就点点头:“我们老大说要见你,跟我来吧。”

  “说起来,你一开始是想说什么来着?”青岁突然小声问道。

  长松愣了一下,像是被问的一懵,卡了几十秒,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喊:“哎哟,谈价钱!这个时候就别想着这些了,你放心,回港口的盘缠肯定能给足。”

  青岁眨眨眼,没说话了,他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护卫嘛,他倒不是很擅长,但是在土匪窝里保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长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守卫推开门示意他进去,青岁刚要跟上,却被一拦。

  “护卫就不用跟进去了吧?我们老大也没带人,谈生意,又不是打仗。”皮肤黝黑的汉子露出一个忠厚的笑,和之前谨慎又防备的模样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长松看了他握紧刀鞘的手一眼,也客客气气的笑:“此言有理,那小钟啊,你就在外守着吧,毕竟谈生意,也不会出什么伤及性命的意外,对吧?”

  青岁颔首。

  守卫保持着笑容,目送长松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看向青岁,小声道:“钟护卫是吧?你放心,我们老大诚心想谈生意,不会对你老板怎么样的。”

  青岁点头:“长松老板也很诚心。”

  守卫就憨憨的笑:“那不正好。”

  青岁回过身,背对房门,好像真的在守着一样,目光却看向外面。

  这是一座很富裕的山寨,到处悬挂着腊肉、咸鱼和各种颜色的染布,有些颜色在如今的璃月港也是很少见的。

  他看向守卫拿着的大刀,刀柄缠着已经发黑的红布,微微侧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不换个干净点的缠布?”

  守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手腕下意识动了一下,笑道:“这么多年,习惯了,就是懒,闲的时候洗的勤点。”

  青岁点头:“最近挺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别人比自己更紧张,自己反而就没那么在乎交流时候的感受了。

  “没有!”守卫立刻反驳,笑容都消失了一瞬,转而又傻呵呵的笑,“也不是很忙,就是懒、懒得很,天天被家里婆娘骂呢。”

  青岁没接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守卫眼底闪过的一丝狠意,觉得颇为有趣。

  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场面呢,原来亲身体验的时候是这样的,这守卫演技不太好啊。

  连他都看出来了。

  金棕色的小龙从他背后爬上来,用小小的角蹭了蹭他的脸,他就低着头轻笑着蹭回去。

  小龙的角没有摩拉克斯头上那对那么硬,反而有种很韧的弹性,抓在手里触感特别好,可惜和摩拉克斯一样,很少给他摸,每次想抓就跑了,变小藏在他头发里,有一次把他发坠吞了自己变成发坠,给人看见还以为他头发上挂了树枝。

  守卫瞪大了眼睛,又禁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还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喃喃自语:“那是什么?”

  小龙抬头瞥了他一眼,黄金般的竖瞳冰冷而凌厉,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化身,都仿佛带着那份经年日久的威压。

  前些天还忙的沾过血的守卫腿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等待他的不是老大的斥责,也不是别的守卫听到动静之后过来的脚步声和询问,而是一声嘹亮的哨音。

  “嚁——”

  青岁慢慢走上前,站在木质的廊柱旁,看着整个山寨飞速的溃败,无论是从内部还是从外部。

  少年拿着菜刀从他身边走过,盯着地上目光呆滞的守卫,慢慢的走过去,把刀放在他咽喉下,动作不是很熟练,但是很用力,像杀鸡一样割了好几下,钝的刀口和血肉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浓稠的血液流出来,溅的到处都是。

  青岁干脆坐到了栏杆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垂眸看着眼前的场景,等到守卫安安静静的完全死去了,他才对着少年招招手。

  少年满脸是血,恶狠狠地抬头,抬眼却撞进一双极浅的眼眸里,今天是个晴天,阳光融进那双眼睛里,像是藏在河底的金子,又比那个要更亮一点,更像是被太阳照着的日落果。

  真漂亮。

  他走过去,站到青岁身前,有些局促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没敢走太近。

  青岁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日落果,面不改色的又放了回去,又掏出一个蓝色的,形状有点像牙的东西,掂了掂,将就着点了点少年的头,小声念着:

  “月兮云兮,流水何归,今昔别兮,安我魂归,明兮星稀,故衣何在,心之忧矣,实犹在尔,莫狂莫失,介海倾矣……”

  少年愣愣的没动,也没发觉身上的斑斑血迹都消失了。

  青岁顿了半晌,在心里碎碎念:难不成记差了?不对,就是这首,难不成听不懂?

  他想着,把狼牙又揣了回去,对着少年点点头,心想听不懂他也没办法了,借别人的话来安慰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上来,正是刚刚长松车队里的那几个面孔,看见青岁和愣愣站着的少年,对视了一眼,一个穿着甲的青年走上前,亮出令牌:“我们是千岩军第三营的,这里不安全,先随我等去营地吧。”

  青岁就跳下来,背着手心情很好的跟着带路的小兵走了。

  那少年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等会儿等会儿,小钟兄弟,等我一起啊!咱们之前的话还没聊完呢!”房门突然打开,一身油光水滑青蓝绸缎的长松跑出来,乐颠颠的跟了上去,拿着令牌的青年无奈扶额,随他去了。

  “小钟兄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是来剿匪的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有一身武艺要孤身灭匪然后给官兵扔一地狼藉的侠士呢!刚才故意隐瞒是军令如山,可非我之过啊!不过,误会你为人一事,在此先赔个不是啦!所以,你别不说话嘛!提个问题也行啊,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啊!咱们刚才不是聊的挺好的吗?咱们还能聊聊金鹏小将军的功绩,还有些逸闻趣事,你想听少君的也行啊,帝君的我也知道一点,还有善泉大人她们……要是都不想听的话,我给你说说这次剿匪吧?就这个土匪窝藏的可深了!横行霸道很多年!上一次这里也是闹匪患,就是被路过的金鹏将军剿灭的,结果没几十年又起来了,虽说这批土匪是从外地跑过来的,但我也算是跟随了金鹏将军的足迹呢!”

  长松跟着青岁一路碎碎念到了真正的“车队”,也就是千岩军的营地上,说是营地,估计是才搭起来用来安放俘虏和救出来的百姓的。

  人一多,小龙就被青岁按回去了,不满的咬他头发,青岁被咬的头皮一紧,耳边全是长松的碎碎念,不由得叹了口气,看见不远处几个千岩军都露出了“我懂”的神情,还瞟了一眼还在说话的长松。

  好吵。

  青岁向来不吝啬以恶意揣测别人,所以在一个商人那么热情又好心的拦下他,又是劝告又是当护卫还要给盘缠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只不过当时他以为长松一伙人才是土匪,到了寨子里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剿匪的。

  青岁默默的想着。

  “小钟兄弟啊……”长松喘了口气,打算开始第二段,结果被一阵嚎哭打断了。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一群浑身血迹的百姓神情疯癫的哭喊着被拉出来,有的断了腿,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被胸口破了个洞被抬了出来,更多的则是在几个被抬出来的铜炉里,他叹了口气,却没有什么太悲痛的神情,而是微微感慨:

  “各地的匪患有大有小,只有一类,无论大小都是普遍的伤亡惨重,小钟兄弟,你猜猜是那一类?”

  “长生。”青岁看着那些百姓,心中微微空洞。

  长松叹了口气:“是啊,求长生,长生啊,对于凡人来说就是最烈的毒药,也是百解的良方,一旦涉及这两个字,无论是再恶毒、再生僻、再没有道德伦常的药方,都会让他们深信不疑。不管这方子从哪里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抓住那一丝根本不可能的贪念,就能毫不犹豫的做出连畜生都不如的恶事来。你说,扶明少君治的了梦魇,能不能治一治这人心呢?又或者帝君能挡住那么多邪魔鬼怪,能不能挡一挡凡人心中疯长的邪念呢?”

  “人的贪婪,即使是神也无能为力。”青岁说道,“而且,真的求得长生,对于人来说也许并非什么好事。”

  “对啊,活那么长时间,就要经历无数的离别,悲伤,一旦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也要背负好多好多年,等到凡人的痛苦都随着死亡消散的时候,长生者却要依旧艰难的活在世上。”

  长松说道,目光看着那些灰烬,

  “你知道吗,这里被抓去炼长生药的人,有很多都不是璃月的人,因为战争和商贸,璃月往来的人更多了,很多璃月人再也没能回来,而这些畜生也让那些外来的人没了回家的机会。什么时候这些事情能不再发生呢?”

  坐在青岁身边的少年抱着腿,突然轻轻的唱起了歌,曲调悠长,像是古老的仪式上奏响的哀歌,歌词正是刚刚青岁念的那几句:“月兮云兮,流水何归……”

  天上的明月和云朵啊,流水到底要去往何处呢?今日一别,我的魂魄什么时候才能归去?未来的我望着没有明月,星星也很少的夜空,故人熟悉的衣裳又在哪里呢?我离去之际,心中最担忧的是你啊!不要感到失落,我的魂魄会随着流水归往没有界限的大海。

  这里描述的其实是两个视角,一个是活着的人,一个是死去的人,二者感情深厚,其中一个因意外死去,活着的人无法接受,而死去的魂魄没有抱怨,而是在劝说活着的人,不要害怕,不要失落,我们最终都会归去。

  少年拍着手来应和歌声,音色沉郁而悲伤,很多百姓还在嚎哭,受害者安静下来,刚刚赶到的村里的受害者家属又再次痛哭起来。

  烈日当空,竟然没有人感到热意。

  而青岁看着少年,原来他会说话啊。

  “归司徒来了!”

  长松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人飞快的涌上去,连那个归司徒的衣角都看不见。

  “归司徒你知道吧?一般官府办案遇到亡者,都会请他们来料理后事,办法事,破案之前办一场,安抚那些亡故的魂魄,等到破案之后再做一场告知他们执念已解可以前去往生了。若是民间有人愿意大办,也可以去司徒府请人,他们的棺材是璃月可能不是璃月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合适的。传言,每一个归司徒都能和亡者对话!你说,人真的有魂魄吗?”

  青岁点头。

  长松没想到他会回应,吓了一跳:“你点什么头?莫非你也能看见?”

  青岁还是点头,主打就是一个诚实。

  长松神情僵硬:“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来真的啊?其实就是在开玩笑吧?”

  青岁伸出手:“很凉快。”

  长松:“鬼扯,这三伏天哪里凉……快?嗯?”他猛地反应过来,好像从屋里出来后,就没再感到热了啊!这么大太阳呢!

  他抬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日光,脊椎发麻,一股凉意窜上头皮:“不、不是吧?那不是传言吗?”

  “有真有假才是传言,完全是假的,那应该是谣言吧?”青岁道。

  长松:“……此言有理。”

  青岁回头去看被人围住的归司徒,守护生与死边界的人……是往生堂的前身吗?

  “别怕,他们快走了,只是有点留念而已,你要看看他们吗?”青岁询问道,他看长松又害怕又好奇的。

  长松咬咬牙:“看!”心里还抱着一丝怀疑。

  青岁一挥手,长松眼前一花,一转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不远处,胸口一个豁大的血洞,脸还干干净净的,裙摆却被撕碎了,肩膀上有斑驳的乌青,血迹流了一身,伸出长长的双手,指甲沾着血迹和污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分外可怖,他猛地往后一缩。

  手掌被石子硌出血来,疼痛让他冷静了一点,再次大着胆子仔细观察了片刻,却是彻底愣住了。

  那年轻的姑娘正站在一个妇人面前,伸手抱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不是诡异,而是又哭又笑却没有眼泪,也抓不住实物,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穿透妇人的身体,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正抱着娘亲撒娇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见多了这些事,觉得自己承受能力已经相当高的长松莫名的心头一酸。

  “月兮云兮……”少年的哀悼终于传进他的耳中。

  纯白的花朵随着歌声飘过去,盛着清澈而温暖的光飞去每一个魂魄的身边。

  幸存者的人和家属们似乎心有所感,归司徒飘扬的魂幡带起未燃尽的星火与灰烬,朗朗白日之下,是冰冷的生死之隔。

  长松抱头痛哭:“神啊,长生究竟有什么好?”

  青岁站起身,认真的想了想:“神不知道。”

  长松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你知道么,一开始知道要打仗,我们都很害怕,害怕那些强大的怪物,那些强大的能力,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杀死我们。但是帝君庇佑,璃月战无不胜,少君恩德,百姓安然无恙。那么厉害的敌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千岩军伤亡很少,每个人都想着去出一份力,安定民众,守卫前线,为帝君分忧。

  可是我任职以来,百姓伤亡最惨重的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因为打仗,而是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以为噩梦之主的污染没有办法侵蚀过来,我们就安全了,结果只是几句话的挑拨,只是一点点诱惑,就有无数人像个畜生一样去做那些猪狗不如的恶!

  这样的人,怎么对得起帝君,对得起金鹏小将军的守护?怎么对得起少君的恩德?怎么对得起那些仙人?怎么对得起我们?!究竟是为什么?杀掉这一批,还有下一批,这样的重复,到底意义何在?”

  青岁茫然的想,但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不管是哪个国家,什么样的环境,总会有傻逼在的,人多的地方,蠢货也就多起来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破烂事,但我们又不是为了研究他们的意义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足够了,操心太多会短命的。

  于是他拍拍长松的头:“不要试图去理解蛆虫的想法,见到就消灭掉,杀一个少一个,要想办法遏止,没有断绝的办法,就想怎么能减少、降低,别着急,不要输给它们。”

  长松看着那些魂魄,上至六十岁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胸腔里仿佛被什么灼烧过,疼的他眼眶泛红,咬着牙站起来,恶狠狠道:“你说的对!不能输给它们!”

  青岁点点头,转身要走,和那位归司徒对视了一眼,对方微微欠身向他行了个礼。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却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弹了一株四照花给他,低声道:“以念引之,使恶魂受淬炼之苦,偿百千年或不得往生。”

  归司徒伸手接过四照花,深深地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