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皱眉，什么叫不妙的地方？他下意识的摸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问道：“你们要公开我和维克托的感情经历？”
丹纽大概三十多岁，嘴角仿佛永远挂着笑，两撇小胡子在说话的时候一翘一翘的。他面对勇利质疑的问话仍然微笑着说：“我们首先要保持内部的一致性，才能决定是否公开。”
勇利拧着眉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丹纽像是个正面对调皮孩子的耐心教师，他说：“我们才见面几分钟，还没有决定公告的主体基调，所有这些信息都是必要的基础，我希望你能足够信任我们，将真话告诉我们。”
勇利仍然不解，但是他听懂了一件事：“你是觉得我会撒谎？在我跟维克托的关系上撒谎？这是什么意思！”
勇利不由得按着桌子半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艾拉连忙笑道：“哎哎，勇利你别急，丹纽说话没经过脑子，你也别怪他，他也是被骗怕了。”
丹纽同步往后一靠，叹了口气。
艾拉说：“我们之前见过一个当事人，他找上我们时说的是前妻一直拿他是同性恋这一点来敲诈他，所以他才来寻求帮助。我们给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却发现他是个婚内出轨同性的渣男……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对每个当事人都要先做详细的调查再考虑进行援助。”
勇利和艾拉对视几秒，从她眼中只看到满满的真诚。
丹纽也苦笑着说：“这次勇利你的事情太急，我们肯定是来不及做调查的。再说有贝克先生在这，我也很愿意相信勇利的品格。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比较好，也方便我们等会给公告定调子。”
勇利缓缓坐回椅子，他其实也知道丹纽的要求是合理的，在平时，就算丹纽话有点不好听，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实在是今天这突发事件让他惊慌的同时也积累了足够的愤怒无处发泄。
他垂着眼眸把自己和维克托的往事一一说来。其实很简单，从偶像，到教练，再到恋人，他们虽然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但是时间并不长。
勇利挑了一些关键节点来说，说得也很简短，很快就说完了。
勇利说完后保持垂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会议室竟短暂地陷入沉默，丹纽和艾拉在一个本子上不断记着什么，切雷斯蒂诺和路微清看着勇利有点担心，布莱尔靠着椅背看着对面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丹纽打破了沉默，他直言不讳地说：“这个故事对维克托非常不利！”
勇利猛地抬头望向他，眼圈红得很明显。
路微清像是害怕勇利又情绪失控一般，主动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丹纽看了一眼勇利，说出自己的看法：“在这个故事里，维克托很难摆脱利用优势地位强迫勇利的嫌疑，不管是作为偶像还是作为教练，和自己的粉丝和学员发生关系，本事就是容易被攻击的点，嗯……考虑到维克托庞大的粉丝量，粉丝维护维克托的时候大概会将过错归于弱势一方，也就是勇利。我注意到现在说是勇利主动勾引维克托的推文不再少数。”
丹纽的手边还摆着一个平板，他不管是在听故事还是在做记录，另一只手都在高强度地刷着SNS。
勇利觉得像是有一团火在内心激烈地燃烧，他知道自己又情绪失控了，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以一种咆哮的形式从他的口中发出：“维克托从来没有强迫过我！！”
丹纽单手举起做出一个告饶的动作，他说话时两撇小胡子咧得很开：“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们得对这个故事进行一点包装。”
勇利被路微清强压回椅子上，他听见路微清用冷静的声音问道：“什么包装？”
“比如我们可以说勇利和维克托在少年时期就相识了，嗯……可以在某一次滑冰训练营怎么样？只要我们不提到具体时间，这种事情很难证伪的。或者干脆安排成偶遇……”
声音好像逐渐离勇利远去了，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寒冷从金属制成的椅子缓慢地侵染着勇利的身体，产生了些许战栗。
“照实说。”微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会议室内的讨论。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勇利。
勇利仍然低着头，但是声音坚定，并且较为大声地又重复了一次：“照实说。”
丹纽显示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然后才微笑着和勇利解释道：“就像我们说的，适当的包装是正常的……”
“我说了……照实说！！”“砰！”
勇利也觉得很神奇，他又一次情绪失控了……不，准确来讲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冷静下来，只是有意克制，如今不过是彻底忍不住了而已。
反正等到勇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重重地甩上会议室的门，只留下一句像是小学生赌气一般的话。
来到十五楼的走廊尽头，从那里的窗户望出去，大半个园区的风景一览无余。勇利双臂撑在窗沿上，沉默地看着那些或废弃或即将废弃的建筑。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是情绪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特别是当一个人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寒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拂过勇利的脸庞，慢慢地降低了他心中激烈燃烧的火焰。
勇利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回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
来人是布莱尔贝克。
勇利还以为出来找他的会是他更熟悉的路微清或是切雷斯蒂诺教练，以至于看到布莱尔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很正常的行为，”布莱尔轻轻颔首，走到勇利身边，和他一起往窗外眺望，“你已经很冷静了。”
勇利往远离布莱尔的方向小小的移动一步，他说：“贝克先生说笑了，哪有冷静的人像我一样大喊大叫的。”
布莱尔像是没注意到勇利的小动作，他平视前方，说道：“我见过很多遇事不冷静的人，勇利，他们当中有强装镇定但是毫无主见的人，也有崩溃痛哭行事仓皇的人。与之相反的，能坚强地想办法处理突发事件、勇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足称得上冷静了。”
“……谢谢你，贝克先生。”勇利发现布莱尔又在安慰自己，他不知道布莱尔为什么愿意这么细腻地对待自己，只能道谢相对。
布莱尔侧头看了一眼快缩到墙角的勇利，好像有一点想笑，勇利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他很快听到布莱尔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说：“回会议室我们继续吧。最后公告采取什么态度肯定会着重遵从你的意见。”
说罢，布莱尔抛下勇利和窗外的风景，返回了不远处的会议室。
勇利摸摸后脑勺，单手撑在墙壁上直起身子，最后往窗外眺望一眼，又转头看着会议室半开的大门，犹豫半响还是朝会议室走去。
再一次走回那间杂乱的会议室，气氛依旧，丹纽仍然浅笑着和路微清商量什么，从零星的几句话勇利大概知道他们在说能不能和崔泰光打官司之类的。丹纽看到勇利进来，稍微停顿一下，主动朝他说道：“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勇利。”
明明是勇利情绪失控，丹纽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建议，现在丹纽主动道歉，反而让勇利过意不去。他说道：“不不，是我太激动了，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丹纽朝勇利笑笑，却转头继续和路微清讨论崔泰光的是否需要负法律责任，看来他们准备先完成这个部分。
也是这个时候，勇利才意识到他面前所谓的“专业人士”大概是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公关处理其实他们的副业，算是志愿活动。
“崔泰光的行为是否涉及侵犯他人隐私权和肖像权是很难界定的……或者说按照以往的案例来看，很难对他进行定罪，因为不涉及盈利和拍摄隐si部位，大部分法官和陪审团会倾向于这是一种正常的社会活动。”丹纽有条不紊地说。
“但是，”在勇利、路微清、包括切雷斯蒂诺都准备插话之前，他又转折了，“根据‘合理隐私期待’的标准，我们可以把他偷拍这张照片的行为界定为侵犯隐私权，这类诉求的胜诉案例就很多了。”
“当然，最终的判罚很可能只是对崔泰光进行罚款并要求他公开道歉。我们需要的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并清晰地说明自己是受害方。最后理定公告的时候要注意措辞，不要太强硬。”
最后这句话丹纽是对艾拉说的，艾拉飞快地把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路微清点头，他说：“我能找不少法院相关人员出来支持勇利。”
丹纽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暂告一段落，丹纽重新看向勇利：“勇利，关于故事的事情，之前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是我仍然坚持希望你能考虑对故事进行‘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