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是一位实诚的夜叉仙人,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我亦并不知情。”

  众仙欲言又止,他们觉得以真君的性子,说不准还真的给降魔大圣透露了些什么。但思及魈不善言辞更不善说谎的性子,想来也他的确是不知情的。

  众仙纷纷叹气,一个比一个忧愁。

  伐难眨了眨眼,两手支撑着脸颊,好奇道:“所以,你们想到应该写些什么了吗?”

  众仙的脸色更加僵硬了,若是让他们吟诗作对,还能说得出一二三来,但真若是如真君那般写故事,倒真是有些为难了。

  但对比之下,浮舍大哥才是最为忧愁的存在。众仙都还带各自有些不斐的文采,而浮舍却是连夸赞妹妹们都只能说上一句“漂亮”。

  让擅长行兵作战之人来提笔挥魔,简直是一场折磨。

  大哥满怀希冀地看着弟弟妹妹们,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办法。

  但弟弟妹妹们俱是猛地摇头:“浮舍你别看我们了!我们也没有头绪!帝君的这个任务可比战斗难多了!”

  他们都是善战的夜叉,即使胸中自有沟壑,但提及作文,那也是令他们头疼的。

  众仙门纷纷失笑,有人比他们更着急,他们反倒是松快了许多。

  思索了好一会儿的应达眼睛一亮:“旅行者不是也写过一本小说的吗?旅行者走过那般多的地方,肯定也有许多的心得吧?我们去问问她不就好了!”

  少年仙人头皮一紧,一提起旅行者,他便想起弥怒带来的许多小仙啾玩偶。

  留云好奇道:“你说的可是仙啾玩偶出处的那本小说?前些日子甘雨见着了,还说与她以前见过的一只待在真君掌心里的小团雀长得很是相似。”

  应达“嗯嗯”点头,笑容带着几分促狭:“其实原型就是魈呢!”

  得到众仙侧目的魈:“......”现在众仙皆知,他在旅行者的轻小说里是一只小仙啾了。

  对此感到格外羞耻的少年仙人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恨不得直接风轮两立原地消失。

  留云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便意识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甘雨曾经见到的小团雀,也正是降魔大圣......

  缥缈的仙鸟望着降魔大圣越发羞耻的脸色,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这般说来,若是去询问旅行者的话,我们说不能也能得知一些方法。旅行者与帝君的关系亦是不错,想来也可打听打听帝君的用意何在。”

  理水叠山忧声道:“只是旅行者尚在旅途中,现在应是不在璃月,我们应当如何寻到对方?”

  伐难笑吟吟地打了个响指:“这个好办!只要有原石作为奖励的委托,旅行者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抽时间回来的!各位不放看看有多少原石可作为奖励,然后在冒险家协会下委托就可以!”

  应达莞尔一笑:“说不定不用到冒险家协会下委托,旅行者便自己赶过来了。毕竟她可是说过,哪里有原石,哪里就有她的存在呢!”

  此话一出,众仙纷纷开始思索起来自己到底有多少来贿赂,不对,是请教旅行者给他们出主意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还在璃月野外溜达顺便做做委托的旅行者便惊奇地发现绝云间亮起了无数个代表着原石的大型感叹号!

  永远都在缺原石并且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旅行者潸然泪下、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微生,旅行者最好的善财童子!

  知道她去了枫丹,本就贫困的经济水平更加雪上加霜,还促使着这么多的仙人都给她发了至关重要的委托!

  派蒙惊声大呼:“旅行者!你最爱的原石委托成堆竟然出现绝云间了!”

  旅行者抹了抹自己感动的泪水,麻溜地将身边“叽里呱啦哒哒哒”的丘丘人们给清理干净,然后用上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火速赶往绝云间最高处的锚点!

  原石,她来了!

  等旅行者满脸兴奋地转移到绝云间最高的锚点时,刚一抵达此处,便察觉到无数灼灼带着“得救”意味的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旅行者觉得她怕不是要烧成灰了。

  但旅行者素来是临危不惧,难上加难反而迎难而上,这点灼热的目光是难以将旅行者给击倒的!

  好在,仙人们虽然有很多感叹号,但问题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

  挨个儿询问了众仙的想法之后,旅行者故作沉着地亲了亲嗓子,严肃道:“你们可有触发《岩君巡游纪》中的回忆彩蛋?”

  众仙:“???什么回忆彩蛋?!”

  旅行者的心里顿时就怜悯了起来,安抚了一下众位震惊的仙人:“没有触发也并无关系,你们都知道,帝君的一言一行必然都有他的深意!”

  众仙肯定地点了点头:“自是如此!帝君的深意,岂是我等能轻易看透的?”

  其中一位仙人有些遗憾叹息又有些酸:“也只有真君才能轻而易举便看透帝君的深意了!我等还是比不上真君陪伴帝君的年月之久。”

  “诶,真君的大作,还是要好好拜读才是!”

  旅行者:“......”这些仙家的确都是岩王帝君厨晚期没得治了!

  她嘴角一抽,从背包里取出那本她挤了好久才抢到的一本《岩君巡游纪》,一脸正直地拍了拍书页,仿佛学堂里拧眉严肃的老师:“你们真的以为,凌微显穹真君只是在记录一段接纳天衡先民之前的游历经历吗?”

  派蒙被旅行者这正经严肃的动作神情给惊呆了,小披风都不扇了:“旅行者......”

  你严肃得不太对头吧?

  突生一股“教书育人”责任感的旅行者将派蒙凑过来惊呆的脑袋给按了下去,继续道:“他之前与你们共同瞒着钟离出版这本书,你们有谁能够猜中他真正的意思吗?”

  众仙面面相觑。

  旅行者的眼前不知何时戴上了派蒙的侦探眼睛,用一根细白的手指扶了扶眼镜框,拉长了语调:“那必然不知是这个意思!你们可有人能作为代表猜个一二?”

  来个课代表啊!

  派蒙抱着双臂在半空中跺了跺脚,感觉很有意思的样子,可恶!派蒙也想玩!

  众仙众志成城地将目光投向了少年仙人:“降魔大圣,你与真君相处得最多了......”

  就连几位夜叉兄姐们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魈:“......”

  旅行者心底一乐。

  魈单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回忆着书中或是刺激或是壮美或是怀念的情节,犹豫着猜测道:“真君......是为了记忆吗?”

  旅行者微微一笑:“这么说也没错。其实无论是人还是仙家,记忆都是有限的,当过往刻骨铭心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磨的时候,过往清晰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你们想要记住的影子也或许会渐渐成为一个片面模糊的印象。”

  游历星海无数的旅行者有资格这样说,她可以见证铭记历史,但当她经历越发多的事情之后,新的事物抹去旧的印痕,她也会有遗忘。

  “你们知道钟离与微生都是会有磨损的,磨损会侵蚀他们的理智与记忆。微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延续自己对过往的记忆,留下记忆中美好的存在和已经逝去的故友,使他们以另一种方式鲜活地活下去。”

  旅行者言尽于此。至于微生别的想法,她也懒得说了,反正,也只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众仙皆是若有所思,他们也看尽沧桑的变化,只需一个简单的提点,便可想得透彻。

  派蒙也摊着手说道:“所以说,其实钟离也是这个意思,逝去的故人的面貌不是活在一个人的回忆印象中,在不同的人面前,故友可能会是不同的模样。你们所有人的回忆结合在一起,才能完整地让那个故友的形象变得鲜活起来。”

  萍姥姥眷念道:“是啊,曾经我常与归终抚琴辨曲,而留云却与归终研究机关术更多一些,饶是面对帝君和灶王爷,归终也有所差异。”

  “如此,我明白了。”削月筑阳沉声道,“帝君希望我们记录下来的不仅仅只有故友,也有我们如今身边的友人,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的值得回忆的趣事。”

  “所以,总结下来便是,我们需要尽可能回忆过往与现在发生的种种经历,好坏皆有、悲喜无关,因为那是我们的故事。”

  其中一位仙家对着身旁的好友悠悠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以前第一次见着人类时,好像还因为好奇哄走了一个孩子手中的蜜饯。”

  仙人好友震声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能拿出来说?!”

  那位仙家微微一笑:“只是觉得这般趣事,似乎也是值得回忆而置于笔墨的。”

  旅行者此时的脑回路神奇地与微生蠢蠢欲动想要看看仙家们小趣事的思想达成了一致,不动声色地说道:“自然,若是帝君看到了,也会欣慰而笑的吧!”

  “谁不知往生堂的钟离先生现在惯爱听书听戏,戏中大多是他自己与众仙家过往的传说,但那些大多是后人杜撰,少有写实,若是能再听听真实的趣闻,钟离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岩王帝君这个位置上辛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旅行者感慨万分。

  众仙神情微动,想起帝君这些年来的辛苦,心中的敬佩与殷切关怀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一定要让尘世闲游的帝君每一天都高兴起来!写!

  旅行者深藏功与名。

  派蒙沉重地拍了拍旅行者的肩膀,旅行者一不留神就开始坏心眼儿了!

  一定是跟微生学的!

  派蒙气鼓鼓!

  于是,数月之后,《岩君巡游纪》的后传——署名为“绝云间”的《仙家秘闻录》便朴实无华地在众仙的手中诞生了。微生捧着书津津有味地看着众仙们隐晦写下的各种有趣历史,笑得在原地瘫成一只史莱姆。

  便是那温和的钟离先生,也在微生一边笑一边分享的快乐中忍俊不禁。

  虽说《众仙秘闻录》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仍是一部记载着众仙历史的史书,还迎来了无数学着的研究,但在他们这些知情人眼中,《众仙秘闻录》便透露了好一些连钟离自己也不曾知晓的有趣往事。

  重点,是会让微生一边吃瓜一边笑的往事。

  钟离先生笑容温和,执起茶盏缓缓摇头,颇有远见道:“你今日看众仙的笑话,他日众仙也必然会看你的笑话。”

  微生愉快地将书籍在空中一抛:“他们又知晓我的什么笑话?就算知晓,那也等他们敢将我的笑话写出来再说吧!”

  钟离先生微微挑眉,敛眸含笑不语。

  这算不得预言,钟离只是隐隐有这种预感而已。

  但龙龙也只是略略一提,并未过多关注,谁又能想到,连《岩君巡游纪》的彩蛋回忆之境中也给自己披上了一个风雅仙人外皮的凌微显穹真君,会以那种方式来掉了史莱姆的马甲呢?

  事情的起因,是五百年后一位颇为大胆并试图在回忆之境中扒出岩王帝君真容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