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菲洛每年都会运糖出来售卖, 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如何抵达迦南呢?”拉斐尔提议道。
塔娜为他的天真折服,好笑地摇了摇头。
“要真这么简单,族里那么多向往迦南的人, 还问不到一个去路吗?”
拉斐尔一噎, 觉得部长说的也对。
“他说,”塔娜的目光变得深远了起来, “当我们遵守戒律, 真诚地信奉神明时,神明会指引我们得到想要的生活。”
“一切都是神的安排,神没有为我们指明方向,神不允许我们登上那里。”
拉斐尔沉吟,他觉得以族人们现在掌握的技能,无论是继续流浪、还是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定居, 都能生活得很好, 一心要去别的国家,到底是与他的认知相悖。
“或许他是对的,神给了不同的人不同的安排。摩西的族人无处可去,祂便指引他们一个合适的去处。我们的族人颠沛流离, 他便给我们安稳的生活技能。”拉斐尔淡淡地说。
塔娜微笑着点了点头, 叹息着说:“或许你是对的, 但没有登上那神圣之地,我想大多数族人是不会放弃的。”
拉斐尔心下了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就像他之前不顾一切地去研究热气球一样, 他的族人们也在追寻一个结果。
“既然这样,研究热气球也是徒劳, 不如改改贤者的木船,造个渡海的巨轮吧。”他轻轻地说。
他知道, 如果是技艺方面的研究,贤者小屋一定会支持他的。
塔娜脸上有些迟疑:“巨轮?可贤者的笔记上只是稍有提及,并无研究过程,我们只靠自己,万一……”
“热气球的进一步研究,我们不也是只靠自己吗?那换成巨轮又有何妨?大家也知道菲洛他们是坐船来到陆上的。”
拉斐尔又说:“况且,神明会保佑我们的研究顺利的。”
塔娜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提交研究巨轮的报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斐尔想了一会儿:“还是尽快吧,我连夜赶赶,明天就能在早会上提交。”
“既然这样,我会尽量帮你想法说服一些成员的。”
“多谢。”拉斐尔感激地笑笑。
拉斐尔翘了今天的研究,急速回到了家中,伏在桌上画起了概念图。
说实话,按照他模糊的大贤者那世的研究经历,他拿出一项研究成果,也是需要经历一个较长的研究周期的。
更何况是巨轮这种超大型工程?他不该打包票一晚画成的。
但隐隐约约中拉斐尔又十分笃定,他可以凭借本能完全画出他们需要的设计图。
果真,他真的动笔时,本该是生涩的手法,突然变得熟练了起来。
他想,或许在他遗忘的记忆中,他曾经参与过轮船的制造。
拉斐尔提出的研究方向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波折。小屋的同事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继续全力研究不仅找不到出路,反而会持续内耗,拖垮他们。
但他们也没办法,族人们正处于这样一个狂热信奉的高涨期,没人敢提议让研究停下。
拉斐尔,这位热气球的带来者,新食物的开发者,被认为是神明宠儿、见过天使的男孩,他一提出要改变研究方向,众人一听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便忙不迭地将这当成台阶下了。
轮船不方便在陆地上行走,所以小屋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研究概念图,和做小型模型。
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海上的风暴,这让他们不敢轻易妄下结论。
又经过了一个季度的实物采集,世界进入了休眠的冬季,族人们打算趁这个时候去海边造巨轮,尝试入海。
拉斐尔迟疑着说:“出海还是夏季更为合适吧?”
组长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夏天是动物的繁殖季,也是我们捕猎的最佳时候,最好不要错过这样的季节。”
“但寒冬入海?”
“我们可以趁着这个冬季去收集材料造船,待到初春时入海。”族长拍板道。
“我知道这个冬季会比较难熬,但一切都是为了神明。祂让我们族群昌盛,我们不能藐视祂的神旨。”
“在整个造船的实验期,我们还需要一队勇士,去尝试着驾船入海,这可能会有些危险,但为了踏上神赐之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族长一呼百应,没人再站出来反对他了。
拉斐尔在为那可能的牺牲而心痛,他在研究时也曾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自己不能指责族人们,为虚无缥缈的幻想,冒出如此大的牺牲。
虽然他有无限次的重生,和族人们只有一次的性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梦想啊,这不是他俯视他们的理由。
拉斐尔怀着这样的念头,全身心地投入了巨船的研究之中。他是研究员中最重视安全隐患的,提出了许多极端情况的设想,同事们虽然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也不敢太过轻慢。
虽然几率很低,但在无处停靠的海洋之上,一旦那种危险的事件发生,就有可能导致整船的人陷入绝望的死境。
这与他们过往的研究流程完全不同,他们必须更精细地对待。
族群一边行走,一边研究,还一边收集着沿路的食物,以及可能需要的材料。
迎着风霜,跨过入冬后的第一场风雪,他们距离菲洛常驻的海边越来越近了。
只是越临近那片沙地,他们能感受到的气温反而越高了。这让从未在冬季踏入这里的族人们松了口气。
“真好,这里的气候和埃及更像。”有人喃喃地感谢上苍。
宜人的温度让族人们更加情绪激扬了,他们愈发坚信,这是神明的指引。
或许是因为暴虐的海洋并不温柔,海边聚集的只是些散落的小部落,他们的族群并不困难的,就找到了一大片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
“如果无法抵达迦南,留在这里也不错。”拉斐尔的母亲玛丽安喃喃道。
她的姐姐摇了摇头:“泛起的波涛随时会毁了我们建立的一切,这里可不安全。”
妹妹纳雅又大了一岁,她不再像是以前那么幼稚了,但依旧活泼。
“拉斐尔,我们去打椰子吧!”她大声地叫道。
拉斐尔正困惑着,如何在这干燥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制船树木。
闻言只敷衍地回答:“这个季节哪会有椰子?它们只在夏季……”
看着纳雅指着的方向,拉斐尔顿住了,居然还真的有。
“拉斐尔真笨,这里的椰子可是一直都有的!”纳雅朝他做了个鬼脸。
拉斐尔有些恍惚,难道他们徒步从温带走到了亚热带?这里的气候变化还真是诡异。
“纳雅好聪明!”姨母温柔地蹲下来,摸了摸妹妹的头,“这可是连姨母这样的大人都不知道的事,纳雅是怎么发现的呢?”
纳雅矜持地笑了,她已经开始掉牙了,说话间,嘴巴有些漏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拿肉脯跟那边的小朋友打听来的故事!”
“居然是故事吗?纳雅可真棒,是个会自己探寻故事的大姑娘了!”姨母赞赏地又给了她一大包肉脯。
说着,姨母朝拉斐尔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一起去到了贤者小屋里。
“纳雅说的这些,我们还从未打听过,或许族里需要派人去跟当地人探探口风了。”
拉斐尔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他们流浪的族群是最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怎么会来了这么多次,还没和本地人建交?
“之前没跟他们交流过?”
劳拉姨母想了想,猜测:“可能他们没跟菲洛做过交易,我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
拉斐尔更纳闷了。
“本地人都不跟菲洛交易,那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这里可能不缺糖。”姨母说。
拉斐尔不知道姨母是怎样推测出来的,不过仔细想想,的确温暖的地方更盛产含糖高的水果。
这样想着,他忽然有些明了,也是,他妹妹是靠肉换来的消息。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孩子嘴不严,比较贪吃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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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和拉斐尔就这样报告了上去,等擅长交谈的族人们打探回消息时,他们诧然地发现,本地人对菲洛的看法,竟然和他们完全不同!
他们并不称菲洛为迦南人,而是称他为希伯来人。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在当地的语言中,希伯来是渡海而来的意思。
族人们以为迦南是上帝赐福之地,耶和华指引落难的埃及奴隶登临圣地,从此奴隶们便在那里过上了自由平等的幸福生活。
但在本地人口中,希伯来人不过是一群疯狂的邪神信徒,他们信奉的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魔鬼一般的东西,给埃及降下十灾,让尼罗河都染成了血色,几乎灭族。
听到这里时,族人们是欢呼雀跃的,他们可不管神对埃及暴虐不暴虐,埃及对奴隶们也暴虐,要是埃及灭族,他们自然是要拍手称赞的。
只不过往后一听,族人们也提心吊胆了起来。
当逃奴行至这片海滩时,前有重洋,后有追兵,埃及人发誓要以贱奴之血祭祀永远的太阳神拉。
摩西求助了天使的帮助,这让邪神大怒,祂分开红海,让希伯来人渡海而去,又迷惑摩西、不信祂的奴隶和埃及人的心智,让他们全部淹死在红海之中。
以至于到现在,红海还时不时的,浮现出大片的血色,那是亡灵泣血的哀歌。
拉斐尔开始还认真地听听,后面的表情就愈发迷惑了。
淹死的人会流血吗?他疑惑地想,他还以为是季节性的红藻堆积。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希伯来人?红海?
他忘了许多记忆,但也隐约觉得熟悉,似乎是命运的大门准备向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