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出现在甲板上, 跟随着积水漂流的同时,异形的天使后裔也从荒诞的沉寂中清醒了过来。
拉斐尔回到了埃及的上方,天刚破晓, 到了他与埃及人约定的时刻。
堕落的天使后裔啊, 该离开这个城市了。
就在拉斐尔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降临在了这些座天使的后裔身上。因为拉斐尔是神之子弥赛亚约定的、新的座天使统领, 他可以掌控他们的一切。
一如他在不久前造成的沉睡那样, 现在,他也可以毫无悬念地将他们驱离这座城市。
埃及人缩在他们的神殿中,这个夜似乎非常漫长,城市的方向比往日的繁荣还要寂静,根本看不出天使的后裔要离开的样子。
他们目光惊恐而又期待地互相安慰着,既然他们已经从异乡的天使手中逃离了出来, 现在也不曾被找到, 那那位救世主一般的人,他许下的承诺也一定会实现吧?
太阳初升了,埃及城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躲藏在这儿的人陷入了另外的绝望之中。
要回去吗?
雨下得这么大, 他们在这一片空旷的神殿之中, 也根本找不到足以让他们存活的粮食啊!
如果天使不会离开, 或者是离开得晚那么一些……
“我们根本不该听那个陌生人的谗言!”一个声音绝望地叫道。
连日的劳作让这群奴隶饥肠辘辘,虽然平日里也吃不上什么,但清早的时候, 还会有一碗稀粥,让他们可以开启新一轮的劳作, 不至于陷入疾病与死亡。
“那个人夸下了海口,但他要是不能驱离天使, 那受苦的不还是我们吗?”
“他有那般强大的力量,自然可以轻易逃离。但他对付的是天使吗?还有全知全能、世间唯一的神啊!”
遥远的城市升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羽翼,原本该是纯白的,但暴雨遮蔽,视线模糊,在这里的人类看来,却是灰蒙蒙、黑压压的一片。
“天使!是天使!他们要来抓我们回去了!”
“别怕,他们总要有人去做一些下贱的卑鄙事的。”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确定地安慰着众人。
有人跪了下来,望着城市的方向祷告:“强悍的天使啊,望您们知晓,不是我们反叛,是邪恶的陌生人,地狱来的魔鬼,他那样蛊惑我们的!”
更多的人跪了下来,纷纷附和:“是啊,您是神的眷属,不惧黑暗的侵袭,但我们不过是凡胎,不得不受他的推动呀!”
这一片恐惧之中,还是有勇敢坚韧的声音的。
“我们是拉的子民,荷鲁斯在保护着我们。太阳升起了,阳光之下,我们靠自己开辟新的田地,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大声地说。
“谁告诉你了那妖邪的名号?”领头跪下的人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扬起手就要给这小孩一巴掌。
她的母亲抱着她,不甘示弱地拿起一块石头将这人砸了回去:“邪神?纵人作恶,我看那群天使的神才是邪神!你要信仰那种神,我看你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领头人猝不及防被迎头来了一板砖,脑袋嗡嗡作响,但听到这声质问一般的怀疑,还是心头火起。
“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质疑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就在他语无伦次地想要指挥着自己的追随者,一起将这位母亲和她的女儿绑起来,献给追击而来的天使。
异乡的天使啊!他们的女人好像不够用了。卑贱的奴隶或许不够格和他们通婚,但只是诞育后代,或许也……
刚刚和他一起祈求的声音停住了。
“天使!天使真的离开了!”稚嫩的声音惊喜地叫道,打破了神庙之中突兀的寂静。
男人僵硬地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乌泱泱的一片,并不是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天使像神秘人所说的那样,飞离了埃及。
“感谢神!”嘈乱之中,不少人摸摸索索地来到太阳神面前,向他的神像祈祷着。
埃及,终于又变回了他们的埃及。
埃及人一片欢欣,只除了少数和领头人一样难以置信的人,他们似乎做惯了奴隶,无法接受统治他们的天使就这么轻易地被神秘人赶出埃及。
“神抛弃了天使,那比天使还要低劣的人类算什么?”他们疯狂地摇着头,摇摇欲坠。
“不!还有暴雨,那是神的显迹!一定是祂预感了人类的反叛,降下来惩戒……”
“天晴了。”
随着乌泱泱的异形天使在埃及的消失,这连绵的雨也不再下了,日光真的破开了阴霾。
埃及人欢快地朝他们的城市跑去,只余下神庙中零零落落的几个,追随天使的信徒。
拉斐尔欣慰地看着沙利叶从宫殿中飞出,绕着埃及飞舞着、吟唱着,看不见的结界被看不见的大天使布置在埃及的周围,阻挡着堕落的天使再次侵入这里。
他微笑着收敛了力量,座天使在人间的后裔恢复了神智,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苏醒过来了,毕竟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天使,没有多少人展现出惊慌。
他们试探着回去埃及,更强大的力量阻拦了他们。那是与他们同源,却又有些陌生的力量。
天使们只得围在了一起,去询问阿萨勒兹的意见。
阿萨勒兹,旧日的座天使统领,他虽然失去了一呼百应的力量,不再是天使后裔们真实的精神领袖,但到底诞生更早,在这群人间的座天使中,是最强悍的。
人间的座天使们没了对阿萨勒兹不可抗拒的崇拜与敬仰,无法在他的带领下激发团结的力量,倒还有些高于人类的智慧。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能够理清现状,那一定是阿萨勒兹。
阿萨勒兹看着天空,那里在座天使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但阿萨勒兹却目光沉沉:“我们新的统领,恐怕就在那儿了。”
“新的……?”年轻的天使疑惑地问。
“替代了我的位置。我们从埃及的出离,恐怕就是他做的了。”阿萨勒兹的语气有些不屑。
“不是神的惩罚吗?”一个稳重的声音推开拥挤的年轻天使,走近阿萨勒兹。
“神赐予天使几近长生的永恒,除非重新归于神的光芒之中,我们的灵魂是不会消亡的。祂厌恶黑暗,恐怕并不会接受曾经吸纳过黑暗的我们。但他可以降下灾祸,消亡我们的□□,让我们与人类分离,无法借助他们的躯壳重生,只能哀嚎着游走于世间。”
阿萨勒兹不置可否。
稳重的声音却要他明确看法:“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我的老友。”
阿萨勒兹脸色一变。
老友?在过去,还在天堂的时候,面前的天使该叫他……
阿萨勒兹一愣,在那时,除了变做座天使的形态,与神之子同乐时,他是座天使的核心。在其余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那时,面前的天使若称呼他为朋友……
但现在,阿萨勒兹却无法忍受叫“老友”这样不敬的挑衅行为了。
稳重的声音笑了笑:“你觉得代替你的天使会是谁?”
阿萨勒兹压抑住了心底的愤怒,没有看稳重的声音,又看回了空旷的上空。
“你也发现了吧,是他在那儿。”
稳重的声音点了点头,轮心的大眼睛看着阿萨勒兹看向的方向:“我还记得他的力量,在过去,他也是这样,总是回避我们的视线。”
“真是不懂礼貌的天使。”稳重的声音叹息地说。
“异世的灵魂嘛。”阿萨勒兹平稳地说。
年轻的天使沉默着听这两位长者交谈,离他们远一些的天使也收着耳朵,听着过去的隐秘。
“神一定会恩赐他。”稳重的声音笃定地说。
阿萨勒兹敛起翅膀,变作了完全的人类形态:“毫无疑问。”
“对了,你们也收起翅膀吧。”他轻轻地叹息着说。
稳重的声音一顿,立刻也变作了完全的人类形态,语气中全是恼怒:“这雨?!果真是神的力量!”
“在这雨中泡久了,天使的翅膀是无法飞翔的!”
阿萨勒兹还在看着天空,摇了摇头:“神之子怎么会给他偏爱的天使留下这种漏洞?是我们这些沾染了凡尘的堕落天使,才会被凡尘的雨水积蓄的重力坠落。”
“他要我们死!果然是神的惩……”
“神不会管这种小事的。”阿萨勒兹说,“世间的一切,在祂的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渺不可提。我们居于人类之上?但人类可不曾灭绝!即便是神之子,也不会为这种小事动怒的。”
“要不然,在伊甸园之后的亚当,早就被弥赛亚严惩了。”阿萨勒兹轻笑着说。
“但那个家伙,他可是会巧言令色地……”
阿萨勒兹摇了摇头。
“你难道以为他可以掌控神之子的决定?还不知道神之子的决定是什么,我们还有机会翻盘。”
阿萨勒兹看着高空,眼底没有笑意:“他想让我们死亡,为他前世的同伴换取……更美好的生活?”
“但死亡?”阿萨勒兹摇了摇头,“死亡对我们来说,虽然足以让人厌恶,却并不是什么恐惧而绝望的事。倒是他,拉斐尔……”
阿萨勒兹的千眼直直地看着拉斐尔:“你最惧怕什么呢?拉斐尔,我们的老朋友?”
拉斐尔并没有听到阿萨勒兹的宣言,他没有窃听的不良爱好,他只是远远地看着这群天使的后续。
虽然这也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监视,拉斐尔感到一些悄咪咪的愧疚。
脱离了被压迫的人类,就这样远远看去,暴虐的天使们,好像也只是一群被暴雨打湿的文明人。
他们衣冠楚楚,处变不惊,让拉斐尔有一些迷茫。
这群人,怎么会对人类犯下那种罪恶的事呢?
拉斐尔摇摇头,竭力摆脱了这种想法,跟着行动起来的天使去了……巨轮的方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果然发现了,拉斐尔在心底一叹。
阿萨勒兹叫一个年轻的天使变回更巨大的天使,驮着他们一起去可以阻挡这暴雨的地方。
“不!我会被雨水……”年轻的天使听到阿萨勒兹的命令时,惊慌地摆了摆手。
阿萨勒兹没让他说完:“你难道没能发现你妻子的气息吗?她可不在拒绝了我们的埃及之中。”
年轻的天使顿了顿,不过一会儿,就展开了笑颜:“她在索多玛!”
“怎么会在那里!那里可是废墟!”年轻的天使只欣喜了一小会儿,就有些担忧地问。
阿萨勒兹面色沉静:“神的惩罚总是降于某个群体之上,埃及拒绝了我们,也会拒绝我们的女人。她们在暴雨中本该活不下来,但天使中,有个亲近人类的家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她们的。”
“找到她们,她们那里,会有他留下来的生路。”
年轻的天使欣喜若狂地答应了,只是隐隐之中,他还是有些担忧。
那位亲近人类的天使,难道对他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堕落天使,一点防备也没有,任由他们去寻找人类吗?
一路上,年轻天使旁敲侧击地问:“您说的那位天使,是不是就是我们新的……”
阿萨勒兹有了心里准备,免疫了这不敬的提问:“代替了我的新统领。”
年轻天使惊呼一声:“那他岂不是可以感知到我们的想法?那我们……”
阿萨勒兹轻蔑地笑了。
“不,他不会那么做。”稳重的声音回答道。
“天使只会选择被神赞扬的美德。窥视?即便是职责之内,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事。”
“但他不是异世灵魂吗,也有天使的美德?”
阿萨勒兹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能不相信神的控制力?”他的声音有一些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愠怒,“在这个神的世界了,他当然也要遵循神的旨意!”
年轻天使讪讪地闭上了嘴,只是心里还在犯着嘀咕,遵循神的旨意?他们自己,不就背叛了神的旨意嘛!
对付新的统领,也不该认为他是高尚的,大意以待吧?
控制他们离开的不就是这位新统领吗?看起来也不是阿萨勒兹所说的那种天使……
正胡思乱想着,年轻天使已经到了他追寻的方向那儿。
废墟的索多玛中,不祥的气息似乎随着雨水多冲刷,已经淡去。
年轻天使没有像他的前辈那样,喟叹地看着故乡,他只看到了亲爱的妻子。
在风暴中,她站在一艘巨轮的板檐下,对着远方翘首以盼,狂风如骤,那船依旧安稳,恐怕就是阿萨勒兹所说的,异世的天使为人类留下的救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轻天使载着满身的天使,兴奋地朝着那船撞去。
阿萨勒兹眼色一凝,提前跳了下来,落到了废墟的一处巨石上。
见他这样,也有不少天使有样学样地跳了下来,找块巨石停泊。
年轻天使心有不妙,但他的势头早已停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甲板上的人类发现了他。
他看到妻子眼中一亮,却不敢高呼,因为其他人,显然是惊惧而愤恨地在咒骂着什么。
年轻天使更觉不妙了,人类对他们的情感,除了惧怕,还有一种莫名的……倚仗?
快要靠近巨轮时,年轻天使突然被弹飞了出去,连着他背上的其他一众年轻天使,落在了积水之中。
其他天使爬了起来,难以抑制地抱怨着,长久的教养让他们说不出什么过于肮脏的词汇。
但展着翅膀,沉浸在积水中的年轻天使却心里恐慌、愤怒地想要骂出他全部的绝望了。
他陷入了雨水之中,爬不起来了。
“阿萨勒兹,请救救我!”年轻人怀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他们曾经的统领。
他们曾经的统领站在巨石上,从高处探究地俯瞰着他。
“原来被雨水全部浸润之后,是这么一个效果啊。翅膀过于僵硬,连变回人类的形态避难都做不到了吗?”阿萨勒兹这样说着。
年轻天使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绝望地破口大骂,骂拿他当试验品的阿萨勒兹,骂不公的神明,骂背弃的人类。
“阿谢尔!”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他看到甲板上的女人绝望地跑了过来,从甲板上一跃而下。他看到自己的伙伴们脸上全是怒气,又听到甲板上爆发起了争吵,很多人从船舱中拿着什么,要跑出来。
只是,他好像没能听到自己的咒骂声音?
取而代之的,好像有什么悲壮的声明,与爱意,对着他的妻子安,对着他的同伴吐露着。
“你为天使们的牺牲会值得的,阿谢尔,我保证。”阿萨勒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用双手盖住了他最闪亮的轮心眼。
不!我还没有死!阿谢尔无力地呐喊着,虽然被水沉浸,但天使没有吃喝,也可以坚持不短的时日……
他的意识在阿萨勒兹覆上来的那一刻,消失了。
安被天使救了下来,谢天谢地,她还有孕在身。安苦得泣不成声,阿萨勒兹看着她,悲悯地移开了视线。
“不要过于伤心,女士。这是阿谢尔的选择,他为天使们找到了我们的家人。只是如若不能重逢,天使的高傲不允许他历经漫长的时光,像蛆虫一样死在肮脏的水沟之中。我送了他一程,他也没有怨恨地离去了。”
安的表情变得仇恨起来。
“没有怨恨?他怎么会没有怨恨,他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为他取名……”
“一切都是……”安的眼神有些失焦。
阿萨勒兹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嘴角嗪着莫名的笑意。
“是那位古怪的天使害死了他!”安仇恨地大声叫道。
雨打在她身上,甲板上,不断有人呼唤着她归来。暴雨啊,会让她,带着她的孩子一起,随着她的丈夫离去。
可随着丈夫的死,安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天使那边的人。
阿萨勒兹摇了摇头,向安解释道:“我想,那并不是什么天使的力量。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造船的木头来自伊甸园,而伊甸园,它憎恨着堕落的力量。”
阿萨勒兹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些家伙,和人类生活了太久,早被伊甸园判定为堕落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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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同情地望着他,心里既愧疚,又不安。是人类把天使们强留下来建造城市,才让他们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啊!是人类被赶出伊甸园的,是他们身上的不洁,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天使,也沾染了这种不洁!
不只是伊甸园拒绝他们的天使,就连那位要护卫人类的天使,都不曾为他曾经的同伴留下后路。为什么只选择伊甸园的树木,不选择郊外的普通树木呢?安的心里有些埋怨。
而沉浸在愧疚情绪中的安,并没有意识到,如果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就是堕落的原因,那为什么把天使传染得堕落的人类,却能登上这艘巨轮呢?
刚刚在甲板上吵闹的人类终于从那上面爬了下来,她们义无反顾地跑向阿萨勒斯,还有阿萨勒兹身旁的天使这里。
有人抱住安,抚慰她的悲伤。
“船上的一切,都是我们一起搜集的!凭什么那船要以诺亚的名字命名?凭什么那粮食只能留在船上?我们下来了,我们要和我们的丈夫生活在一起!不像她们那样,去匍匐在一个卑贱的小男孩脚下,为他生儿育女!我们的未来,是给英雄诞育的!安,我们应该去抗争!去从他们那里抢夺原本属于我们的粮食!”
安擦干了眼泪,愣愣地看着说话的女人。
“但是,那天使说,这雨是神的惩罚……”安小心翼翼地看了阿萨勒兹一眼,这是索多玛曾经的城主,“除非天使的遗迹在人间彻底消失,灵魂归于地狱,否则暴雨将不会停息。”
“神?”
“神没有直接赐予我们死亡,那祂怎么会把死亡作为惩罚呢?”阿萨勒兹纠正着说,“他只是让暴雨降下,使我们离开异乡的埃及,和我们的人类一起。”
“所以?”安似有所悟,喃喃地说道,“在这之后,神给予我们的,并不是惩罚,而是选择?”
阿萨勒兹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祛除天使,生活在一个像从前那样的世界里,这是你们的选择吗?”
“也好。”
“不,我们是那样的崇敬天使,天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怎么会背弃天使呢!”安急切地表着衷心。
阿萨勒兹一愣,宽慰地笑了。
座天使新的统领,曾经的那个小天使,拉斐尔,看来,那个家伙既不懂弥赛亚,也不懂人类。
阿萨勒兹有些傲慢的想,他成功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却预示了更大的开始。当然他无法从拉斐尔那里,夺回被神赐予拉斐尔的一切。
但他却可以给脆弱的拉斐尔,一个拉斐尔完全意想不到的重击,不是吗?
拉斐尔不知道是自己飞得太慢了,还是人类的变化太快了。在他看来,堕落的天使一找到人类,就迅速地人类的一部分倒戈了。
她们剧烈地争吵着,要按照过往的劳动平等地分下一切储备的资源,包括那巨轮。
但众所周知,这巨轮,天使是无法踏入其上的,她们要和天使生活在一起,那岂不是……
“船是不可能被一分为二的!即便是一分为二,你们的丈夫也不能……”
“那粮食,我们要多拿一些。”安冷静地说。
利兹陷入了沉默。是的,她们有来自伊甸园的庇佑。外面的天使无论掀起怎样的风波,也不会摧毁这船。来自伊甸园的木头拒绝了堕落的天使,在这艘名为诺亚的方舟里,人类是完全安全的。
但内斗,也会对人类造成伤害。
想要跟随天使离去的人很多,利兹知道,守护,总要比破坏更简单。
这些严阵以待的女人,并不需要打过他们这些坚持要留下的人,才能完全掌握这船的控制权。她们只要找着机会,把留守派推下船,便有天使来收拾落船者了。
留守派越来越少,要出去的人一定会占据上风的!
利兹服软了,无论如何,面对暴怒的人群,能好好说话,还是要简单一些的。
这才是离开埃及的第一天,外面的天使还很强壮。对出去的人来说,她们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不可硬碰硬,与之为敌。
等时间过去,天使们虚弱了一些,留守派便能占据一些上风了。
一场大仗啊,利兹感叹地想。
即便暴雨真的不能平息,离开的人拿着种子,和天使们学着她们的模样,建立起巨轮,也可以过得舒适些。
只是如果那样,就连这艘船上的她们,难道也要生活在只有暴雨的世界里了吗?利兹有些郁郁。
拉斐尔惊讶地看着底下的人类发生的一切,心里竟没有太大的波澜。
在虚幻的伊甸园时,他就看到了人类心中的不满。只是她们分离得这般迅速,他的确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听着下面的人在叫嚣着什么背叛之类的话语。
她们说,留下的人被恶魔蛊惑,把背叛当做了人生的常事,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忠贞的妻子。
拉斐尔不认为屈服于强权算是忠贞,但她们是那样诚恳地认为的,她们指责不像她们那样忠守,选择留在船上,逃离天使的女人。
“你们完全被魔鬼蒙蔽了心智!是的,你们选择了抛弃我们赖以生存的天使,回到了那旧日的阳光之下。但完全抛弃旧日的恩义,你以为你们会被神所原谅吗?你们永远也无法回到真正的伊甸园的!”她们这样骂着留在船上的人类。
“你们只能留在死寂的世界里,就像那个魔鬼向你们展现的那样,诡异的伊甸园之中!”
对拉斐尔来说,这的确是新奇的体验,他居然被人类骂成恶魔!不过异形又诡异,如果在他的世界里,也的确是恶魔的象征了。
但在这个世界,在拉斐尔看来,跟随着那群堕落的天使站在一起的女人们,才真正的像是被恶魔蛊惑了心智一样。
她们带走了大量的粮食,还有种子,以及一切其他的物种。
“造船,种地,养殖?”阿萨勒兹赞同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以让我们长久的在暴雨中生活下去。”
这样说着,虽然变成人形,但依旧强大的天使们,却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安有些无所适从。
“呃……尊敬的城主,我们现在就该建造一艘避雨的船,否则这些粮食恐怕要生霉了?”
阿萨勒兹点了点头:“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去?”
“我们?”安顿了顿,“人类的力量很微弱,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建造一艘,可以容纳我们所有人的船?”
阿萨勒兹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可真是遗憾。但,很抱歉,天使怎么能够从事如此低贱的造船工作呢?”
安愣住了。
“那我们要住在哪里?城主!没有遮挡暴雨的地方,我们会……会……”女人终于有些崩溃了。
“这里这么多巨石,随便找个遮挡的地方不就好了?”
阿萨勒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不展开翅膀,这暴雨对我们也没什么侵害。”
天使们欢呼了一声,只是外面的人类,却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绝望之中。
是的,或许暴雨不会对强壮的天使造成什么伤害,但她们呢?
“亲爱的,你可以一直为我造一艘小小的船吗?你知道的,我还有着身孕……”一个年轻的女人看了安一眼,娇弱地伏在另一个年轻的天使身上。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越来越多的女人靠着她们的丈夫,祈求了起来。
安捏了捏拳头,仇恨地看着这一切。
“哦,亲爱的,我很抱歉。”让安感到快乐的是,她们的丈夫并没有允许,“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知道,低贱,不该是天使的代名词。”
出走方舟的人类,与天使之间的拉扯,拉斐尔倒是看明白了,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弥赛亚那样笃定天使会在这场暴雨中亡种。原来他们的灾难自卑贱开始,也因此而灭亡。
他们现在不愿意为他们的天使人类庇佑,但天使的强壮也有终结的那一天,他们的灵魂依旧会被这洪水送入地狱之中。
拉斐尔看着他们现在脸上的平静,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他们日后的绝望、咒骂,以及缓慢的死亡。
阿萨勒兹做了什么,才让这些人类和方舟上的人类倒戈相向呢?
但不管他做了什么,跟随着他的天使始终被困在神灵手心,无法逃脱。
堕落天使的未来,已经注定。
拉斐尔毫不怀疑这个,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能预料到这群天使的未来了。
从方舟上下来的人类,带给天使们的,是有粮食或者种子,但堕落的天使是种植为低贱,人类在暴雨中不能存活过久,她们养不活这群天使的。
看着这群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人类,还在那里一边赞美神灵,一边崇敬地住进天使们砸出来的巨石坑中。
拉斐尔心有不忍,还是叹息着离开了视线。
他又看向了甲板上的人类,远离了不清醒的人群,甲板上的人类看起来生活十分富足,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
拉斐尔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在空中发了会儿呆,因为人类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天使们的数目的确是在减少着的,拉斐尔漫不经心地想,对那群养尊处优的家伙而言,人类带下来的物资应该是很少的吧?
那么为了争夺物资,彼此之间造成一些残杀,似乎也没什么意料之外的。
只是拉斐尔粗略地看了看,到底还是有些厌恶。
在物资如此匮乏的情况下,那群天使不仅不像另一艘船的人们那样开辟田地,种植种子。还大肆地浪费着粮食酿酒,喂养动物,因为,只食用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作物,那对天使来说,是低贱中的低贱,不是吗?
拉斐尔同情被这群天使奴役的女孩们,但她们是自愿下来的,直到现在,也还乐滋滋的在供养着他们。
拉斐尔只能叹息着离开了视线,注视着甲板上的人类。
只是这一看,他却怔住了,乍一看,人类这一边,好像一切都还稳步的发展着。
他们生活富足、安康,只除了一点点的小问题。
或许是名字的力量,又或许是仅存的男性身份,女孩们不可抑制地对诺亚产生了好感。
拉斐尔看向甲板时,诺亚正左拥右抱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堆女人们,从中选着什么妃子的样子。
在他的周围,没有拿玛,也没有利兹。拉斐尔意识到,她们被夺权了。
拉斐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朝沙利叶的宫殿那儿赶去。
弥赛亚正站在门口等着他,这里也下了雨,或许是巧合,因为附近的埃及那边,并没有什么雨。这雨是缠绵又温柔的,神灵诚挚的信徒这儿,连雨都是虔诚的。
拉斐尔站在了雨帘中,遥遥地看着他该信奉的神灵。
“你见到未来也是这样吗?”他大声地朝着站在宫殿门口的弥赛亚喊道。
他看到他的神灵摇了摇头。
“不太一样。”
雨为什么不能隔绝声音呢?让拉斐尔听得那样的清楚。
弥赛亚似乎知道他的疑问,微笑着说:“在我看到的未来中,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也没有什么人相信他,他只带了自己的家人。”
“在那里,他算是一个生活所迫的好人吧。”
拉斐尔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地睁开。
“但现在,他成了一个生活所迫的坏人。”
弥赛亚摇了摇头,依旧是拉斐尔有些逃避的、那种浅淡的微笑:“坏哪有生活所迫,坏是发自内心的。”
弥赛亚的眼睛那样认真地看着他,拉斐尔竟有些心悸。
“未来……改变了?”拉斐尔最终只是这样喃喃地问道。
“嗯……或许。”弥赛亚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吃惊?你所留下来的人类,性别比例也实在是太大了,造成现在的这种情况,好像也没什么……”
“是……但是未来……”拉斐尔双眼有些失神。
“拿玛是他过去,命定的妻子。”
拉斐尔双眼突然有了光彩。
“还有改变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