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没有回答她们, 他表现得像所有他曾听过的、传说中的神秘生物那样,冷酷而又疏离,高傲地俯视着人类, 让他们打从心底地敬畏, 不敢不听从他的。
“地狱的通道已经开启,”拉斐尔没有现身, 但他的声音却无处不在, 空灵又缥缈,“那是他们的最终归途。”
“而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
缥缈的声音低沉地说道,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留刚被丢入这绝境的女人们慌乱地哄作一团,不断地哀求着那个声音求生的通路。
拉斐尔暂缓了他的回应,这不是他出声的好时机, 他应当在她们求生欲最为强烈时出现。
他趁机把诺亚丢了进去, 让少年和他的同伴们呆在一起,嘈杂之中这个矮小的身影显得并不起眼,注意到诺亚的人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了。
因为这个小个的男人除了性别,和她们没什么不同, 也是满脸慌乱地被丢了进来, 他不沉着、不稳重, 没有丝毫救世主的风范。
这里流水潺潺,树木繁茂,但不知为何, 却总是缭绕着一股死气,让她们又熟悉, 又打从心底地害怕。
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举目望去, 没有一丁点儿生机的地方。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喜悦地嚎叫着,她们隐隐听到了咩咩的哀鸣。
越来越多的女人临近了利兹家,然后被丢了进来,她们一同痛哭着,四处寻找出路。
直到利兹三姐妹和最后一批人一起从天而降,脸上也带着不解和迷惑。
这一片混乱才有了遏制的势头。
“利兹,大家相信你才来这儿!”一个女人站了出来。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把大家引入了这种绝境,这就是你对大家信任的回报?”她即便是竭力压制着,却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问。
利兹脸上那在进来瞬间展现出的慌乱很快就消失了,她沉默地低下了头,深锁着眉头思考。
“我不知道在我们来之前,这儿发生了什么。”利兹沉着地抬起头,冷静地看着质问她的女人,“温,你有说什么不敬神使的话吗?就像你刚刚那样。”
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觉得是我惹怒了神使,才进入这种绝境?”
“不排除这种可能。”利兹咄咄逼人地靠近了她,轻轻地说,“绝境?这里风和日丽,绿草如茵,与外面的狂风骤雨大不相同,明明是神的恩赐。温,你柔和的声音怎么能如此尖锐,污蔑这种圣地呢?”
听着利兹的话,温看了一下四周,依旧被这种死寂吓得瑟瑟发抖,但刚刚还在跟她一起惧怕的女人们却缓和了脸色,变得有些惊喜。
“利兹!我们以后就要生活在这儿吗?”一个年轻的声音欢快地问。
利兹被她的喜悦感染,露出一个微笑,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我不知道。”利兹摇了摇头。
“土地看起来也肥沃,如果以后都留在……什么?不在这儿,我们又要去哪儿呢?”年轻的女孩儿陷入了一种愁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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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要出去,回到父亲的身边!”另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说。
“天呐,巴别!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想要留下来!”
“你难道没听到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吗?他说我们的继父他们,会走向地狱!在这种时刻,你不怀念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弟弟、我们的同胞,你居然想要就这么留下来?!”稚嫩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说。
妮萝对她姐姐的质问引发了大片的赞同,叹息声此起彼伏,她们中有一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和她们可靠的、高大的先生们呆在一起。
什么地狱?他们可是天使的后裔,怎么会沦落地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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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个神使是什么东西!藏头露尾的,那分明是恶魔才会做的!恶魔无法正面对抗天使,便想要曲折地从他们身边的人开始下手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难道你们有人屈服了恶魔的诱惑,想在这死地寻个清净,背叛你们家庭的主人、那曾经倾听神言的天使?”
这话一出,又有多少人敢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想要留下呢?
她们不是奴隶,但天使们的确是她们的主人,她们无法离弃的人。
连明白天使恶行的利兹也沉默了。她知道,天使要居于人上,那是神的规定,也是索多玛一直推行的准则。
神可以惩罚他们的恶行,但人类哪有什么资格逃离。
“我们是有罪的。神啊,请宽恕我。”利兹忍不住喃喃地说。
女人们受了感染,一和她同虔诚地祈祷开来。
“那位神使并不是什么恶魔。”祈祷过后的利兹心里稍安,为拉斐尔解释道,“他与神侧的那位大天使同名,是祂怜悯人类,借了他的身,为我们指了一条生路。”
祈祷之后的女人们陷入了久违的平和,她们和和气气地开始交谈。
“神为何要降下惩罚,那位有告诉过你吗?”妮萝问。
利兹想了想,说:“他们残暴地对待人类,神发怒了,说他们是堕落的,要配往地狱。”
妮萝气鼓鼓地皱起了鼻子:“人类的一切活动都靠天使才能行进,仰着他们的鼻息才得以存活,他们无论做多少残暴的事,那难道不都是应该的吗?”
不少人极其赞同地附和着。
利兹犯了难,她有罪,她不念他们的恩,只想活下去。
她不经意地往四处瞟了一眼,看到了自己同样发愁的妹妹们,她们一个满脸愧疚,一个隐含不屑,就像是在场的两派人那样。
虔诚的忠信,还有隐藏内心的背弃着。
利兹想要带着妹妹们活下去,还有像她妹妹们的这群女人。
‘神啊,原谅我的妄孽吧。’利兹在心底虔诚地祈祷着。
然后大声而坚定地说:“他们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我们。但作为神的眷属,他们也在神面前做了不敬的事!”
“天使在我们之上,但神是世间的永恒,他们受神眷顾,怎可违背神呢?”
众人一片哗然。
利兹看向了妮萝,轻轻地问:“你父亲的幼子,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有些知道实情的,了然地笑了笑。
是啊,违背伦理与继女生下幼子,他们当然是不敬神灵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神赐予父亲的孩子!”妮萝却毫不露怯地、骄傲地说。
“神怜悯我母亲的早逝,她可怜的丈夫竟没法留下后代,特地显露神迹赐予他的!”
妮萝一边说着,一边骄傲地回视着众人:“利兹,你是嫉妒在我们身上的恩赐吗?”
“我在问你,你们是什么关系。”利兹平静地说。
她要切实地证明给大家看,妮萝的继父罗德,做了不敬神明的事,天使们的惩罚是他们应得的。
只有这样,离弃背弃神明的天使,她们才能有强有力的理由活下去。
“指着你父亲的心发誓,他与你这个继姐,是不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利兹疾声问,“他是你的儿子!?”
“与亡妻的女儿诞下幼子,罗德还有对神明的丝毫敬意吗?”
妮萝看起来也十分平静。
“利兹夫人,”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说了那是神的恩赐,您却只拿着所谓的伦理来压我,半点都看不上神的福,要说不敬,那只有您在不敬。”
妮萝虔诚地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我们家,从来对神明没有丝毫不敬,如果不是神的允许,我的幼弟怎么诞生于世呢?是神的福让罗德的血脉得以延续啊!”
这样说着,妮萝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利兹。
“神这样赐福我们,你却说,天使被祂厌弃了,要坠入地狱,那个拉斐尔才是神佑的天使,引领我们向前?”
妮萝一步步地逼近利兹:“利兹夫人,您已经完全被恶魔迷惑了心智。”
妮萝年长一些的姐姐,巴别,却并不像妹妹那样快乐,脸上挂着一丝有些沉重的悲伤。
‘请救救她吧,未知的神明。’拉斐尔听到了这位姐姐在心底的悲鸣,“她是一个无知的、从小便被迷惑的可怜虫,不要让她更深地堕落了!”
她的呐喊是那样凄哀,饱含着对幼妹的关爱,拉斐尔都为之动容。
她想要活下来,那种欲望和愤怒盖过了对天使的崇敬,和利兹一样。
“神赋予了我治愈的才能,在这里等候你们。”一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回响,空灵、缥缈,是最初的那个声音。
巴别心底有什么在闪亮着,像是抓住了希望:‘您可以救她吗?’
而另一边,占了上风、愈发得意的妮萝已经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小刀。
“我们该看看利兹夫人是拿什么样的心脏说出这话的。”
“她是不是颗黑心肠?”妮萝小声地嘟囔着说。
就在她离利兹越来越近时,利兹的两个妹妹绷直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她,一个身影从她的身后扑了上来,奋力夺走了她手中的刀。
“你疯啦?!”巴别顾不上等到脑海中声音的回应了,身体比脑子还快地扑到了妹妹身上。
“你要杀死利兹夫人吗!”
巴别将妹妹死死地摁在了怀里。
听到妮萝姐姐的话,人群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阵阵抽气。
原来妮萝不是口头上的调笑吗?她是认真的!
“不,如果利兹夫人受神眷佑,她的心也一片赤诚,剖开之后是不会死的。她会安然无恙。”
“像父亲一样。”
妮萝抱着姐姐安慰地拍了拍她。
“当然,如果她像那些可恶的奴隶那样,就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那样被神眷顾,给罗德延续了两个血脉,依旧纯白无瑕。”
巴别跪在她身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