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的爱欲产生纠葛之后, 有身处下位的男性天使后裔孕育了生命,那是阿萨勒兹的禁忌。”
“他制造了一场灾祸,让他选中的人逃离, 将其余的人跟着索多玛一起覆灭。”
拉斐尔以为那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但短短几句话之后,弥赛亚的故事就结束了。
治愈的天使惊讶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就这么多吗?他瓜子都备好了!
弥赛亚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拉斐尔又乖巧地做了下来。他忘记了,在神之子未从低位站起时,他不能占据高态,以俯视的姿态看他的神明。
他想了想,拉着自己的板凳到了更低的台阶之下,以一种无限的仰视角度看着弥赛亚。
“就因为他不能接受的……同性之欲, 他毁灭了自己的城市?”拉斐尔斟酌着自己的语言, 困惑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索多玛现在是他的城市吧?”
弥赛亚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
“我不理解。”拉斐尔小声嘟囔着,“在我的印象中, 阿萨勒兹不应该是那样残暴而愚蠢的天使。”
“背弃神明的堕落天使, ”弥赛亚纠正了他的言辞, “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拉斐尔嫌弃地“噫”了一声,弥赛亚又用神的信仰这一套来糊弄他了。
“没有信仰难道还会降智?”拉斐尔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据他所知,反而是有信仰的人才会变成一个魔怔人, 前世的例子就不举了,今生的该隐就算一个。
“他怎么是没有信仰?”弥赛亚反问他, “他信仰我。”
“是你说他背弃……”
“背弃可不代表不信,”弥赛亚摇了摇头, “他当初在与神的交锋中选择了杀死自己的孩子,保存自己身居高位的尊严。”
“那么现在,他就绝不可能对男性天使后裔的孕育视若无睹,那是跟他一样,应该身居高位的。让他们顺利诞育,就是对阿萨勒兹曾经背弃信仰杀生的嘲讽。他必须要坚持自己抗争的正义性。”
“有点道理,但这和信仰你有什么关系?”拉斐尔疑惑地问。
“他要向我证明,他是对的。”弥赛亚微笑着说。
拉斐尔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阿萨勒兹当初既然选择了跟你做对,就代表他已经不再信仰神明了,怎么还会把你放在心上,势必要做出什么给你看看?他要是信仰你,怎么不按照你的规定行事,反而要坚持跟你做对?这别不是你自己瞎想的吧?”
弥赛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弥赛亚说的有一点,拉斐尔却觉得那并不是毫无可能。阿萨勒兹和他带领的天使们以背弃天堂为代价,就是为了不以男子之身诞育生命,那么面对索多玛同性生子的怪像,他们必须要做些什么,去维护自己的正当性。
“他选中的是女性和异性恋的男性?”拉斐尔悄悄地问。
弥赛亚轻轻嗯了一声。
“那如果有女性是同性恋呢?”拉斐尔有些发愁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不会。”
拉斐尔惊讶地看着神之子,肚里准备了一堆话要跟他辩驳,什么爱不分性别啦、女同在人群中的正常占比啦……
“她们是被选择的人群,不会做出与规则相违背的事。”弥赛亚随口说道。
拉斐尔的话咽了回去。
“莉莉丝……”他不死心地想要说些什么,像是勇敢的莉莉丝,她并不总是逆来顺受,她也是会坚持自我的。
“异类会被排挤。”弥赛亚轻飘飘地说。
拉斐尔跳过了这个话题,或许弥赛亚说的,对现在的人类是对的。
“同性恋有那么多吗?我看他们的性别比现在已经几乎是1:1了。”拉斐尔又问。
因为天使后裔本就是普通人的二倍还多,索多玛的规则改变之后,天使后裔之中的女性几乎全部变为了男性,再加上原本的纯人类男性,索多玛之前的性别比一度达到了5:1。
“如果女性全被留下来了,他们原本有三分之二的同性恋?”拉斐尔深深地皱起了眉,“这个数据也太不科学了……就算是有的人性向可以流动,但也不该是这么个比例吧?”
虽然他也知道,神魔的世界不该讲究科学,但这个现象实在是过于奇幻了,拉斐尔想不通。
“科学?”弥赛亚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是觉得同性恋多很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阿萨勒兹杀死的并不仅仅是同性恋,他有意地控制了你说的性别比。”
“他杀了全部的人类男性,还有一部分较弱、较老的天使后裔,让年轻的男女可以彼此婚配。”弥赛亚淡淡地说。
“全部的人类男性?”拉斐尔喃喃地问,“但我刚刚还见到了……诺亚。”
“你给了他一层庇佑。”弥赛亚提醒着说。
拉斐尔这才想起,他在帮诺亚治疗时,曾经给过这个孩子一次性的治疗,那可以帮诺亚抵挡一次致命的伤害。
男孩的摔伤并不致命,但索多玛的摧毁是致命的,它被消耗了。
“如果你再同他谈谈,就会发现,他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纯人类男孩。”
拉斐尔机械地点了点头。
村里的人他都是认识的,和他交易过的、学他的样子游走在各个村落里的,那些活生生的笑脸,全部被阿萨勒兹的选择抛弃了。
知道认识的人也覆灭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人为灾难,拉斐尔才真真切切地对索多玛的悲剧有了实感。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颓废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回到过去,拉斐尔也做不了什么,作出毁灭索多玛决定的阿萨勒兹才是人类选择的城主,而拉斐尔,他只是一个被通缉的罪犯罢了。
一个不被人类选择的罪犯是无法挽救人类的,拉斐尔深切地明白这一点,即便他用天使的力量救了被阿萨勒兹划入死亡的人类,在计划之外的性别比还是会让阿萨勒兹看到他们,然后,再用别的方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赴死,拉斐尔毫不怀疑。
“没了人类男性……”
弥赛亚点了点头。
拉斐尔还有疑问:“那他们之后所能生出的,不就都是天使的后裔了?”
诺亚只有一个人,拉斐尔并没把他算入了考虑范围。
弥赛亚又点了点头。
“那他们的下一代,还能自由选择性别吗?”拉斐尔有些困惑地问。
“这是他们用来推翻以诺的、新的规则,怎么会改变?”弥赛亚反问他。
拉斐尔忍不住皱起了眉:“那他们下一代岂不是全是男的了?”
“毕竟天使的后裔能够选择性别。”拉斐尔满脸不解地摇摇头,“阿萨勒兹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他杀死了全部的纯人类男性,还不禁止天使的后裔选择性别,又不允许男性孕育,简直是在给自己的统治敲丧钟!”
弥赛亚无聊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书。
“他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拉斐尔专心致志地盯着神之子,不解地问。
弥赛亚收回了抚摸书脊的手。
“天使的统领不该去做人类的城主。”弥赛亚摸着下巴,若有所悟地说。
拉斐尔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惊讶地站了起来,然后在弥赛亚不满的目光中又坐了回去。
“他真的没想过?!那索多玛还能长久吗?”
“你应该知道的,”弥赛亚困惑地看着他,“在你的世界,难道有长久的异能国度吗?”
拉斐尔顿住了。
“他们毁灭了?”治愈的天使试探地问。
“不会持久。”弥赛亚语焉不详地说。
拉斐尔垂头丧气地瘫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埃及,不该存在了很久吗?他们现在可是连金字塔都没有呢!”他想了想,又不死心地问。
“埃及有天使?”弥赛亚困惑地问。
拉斐尔刚想举出沙利叶的例子,又突然意识到,她的踪迹对埃及人是隐藏的,只有她庇佑的莉莉丝会在人群现身,但埃及人并不遖颩喥徦叫她天使庇佑之人,而叫她夜的魔女。
索多玛来的天使后裔是同埃及人生活在一起的,他们没留下什么,他们消失了。
拉斐尔一时之间竟有些怅惘,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族群的消失,他看着这个族群成长,几乎经历了它的每一时刻。
但它就要消失了,在文明尚未……
等等!拉斐尔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里是两河流域!”他这次没有惊喜地站起来了,他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过于激动,“巴比伦还没出现,那里的人不该就此覆灭啊!”
“那所遗址上,是不是还残存了什么人?”拉斐尔看着他的神明,眼神有些期盼,有些哀求。
他的神明残忍地摇了摇头。
拉斐尔失望地瘫回了座椅。
“巴比伦……”弥赛亚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中有些嫌弃。
拉斐尔预感到了什么,又重新期待地看着他。
“人类会重新回到那里,美索不达米亚,他们那样称呼那个地方,巴比伦会在那里建立。”弥赛亚轻描淡写地说。
“是……诺亚?”
弥赛亚点了点头。
“他说他会去爱埃及。”拉斐尔佯装抱怨地说。
“显然他并不爱埃及,他更爱自己的故土。”
故土……拉斐尔怔了一下,惆怅地笑了。
“我总觉得诺亚该是一条船的名字。”他开玩笑地说。
“或许那就是条船。”
拉斐尔疑惑地看向他的神明,人怎么能是船呢?除非那船是以人的名字命名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泰坦尼克号?”拉斐尔小声地问,又快速地摇了摇头,他记得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那该属于哪个国家,但绝对不是史前的埃及。
“诡异的名字。”弥赛亚评价道。
拉斐尔急得心痒难耐,却仍旧想不起那个在心底呼之欲出的名字,他期盼地看向了他的神明,希望神明能给他一点提示。
“你会知道的。”神明却不怜悯他急切的信任,什么都没说。
拉斐尔眼中的光消散了,死气沉沉地瘫在了座椅上。他无法相信,他亲近的神明、宽容的神之子竟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名字都不愿意给他一些提示。
弥赛亚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他的书,从座椅上沿着台阶走了下来。
他捏了捏拉斐尔的发梢,柔软的白发向下垂着,像他的主人那样了无生机。
“我不喜欢阿萨勒兹了无生机的毁灭。”弥赛亚说。
拉斐尔打起了精神,偷偷地看了弥赛亚一眼,有气无力地问:“所以你要惩罚他们吗?”
弥赛亚困惑地摇了摇头:“惩罚?为什么要惩罚?”
拉斐尔坐直了身子,抬起头看他站立的神明,认真地说:“你惩罚了亚当他们,不是吗?”
“那个啊,”弥赛亚顺着天使的发梢抚摸到他的发顶,“人类违反了与我的约定,约定不该遵守吗?”
“你还惩罚了撒旦,还有过去的阿萨勒兹他们。”
“我对天使也有规则。”弥赛亚说。
“他们毁灭了索多玛,一个充满生机的城市。”
弥赛亚点了点头:“嗯。”
“你说你不喜欢他们的行为。”拉斐尔看着他的神明。
“我不喜欢就要毁灭吗?”
拉斐尔挑起眉毛,笃定地点了点头。
弥赛亚笑了一下,像个宽容的神明那样,包容了不懂事的治愈天使:“我最讨厌地狱,也没对地狱做什么。”
“那不是你根本无法摧毁地狱吗?”拉斐尔小声地嘟囔着。
弥赛亚投来的目光又变得不满起来。
“那是因为地狱有存在的必要!”
拉斐尔没说什么,只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
弥赛亚发不出脾气了,他是个大度的神明,神之子在宽容这方面,与同为一体的圣灵是等同的,弥赛亚这样认为。
“等他们死了,我要把他们都扔到地狱中去。”弥赛亚自言自语地说。
“活着也不是不可以,”拉斐尔补充说,“你恐怕很难等到阿萨勒兹死亡。”
弥赛亚的目光又开始不满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重重地拍了拍拉斐尔的发顶。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他们会再次激怒沙利叶。”
“当她向我请求时,我会回应被我庇佑的天使。”
“阿萨勒兹会得到你想要的那种惩罚。”
“啊~庇佑的天使的请求~”拉斐尔拉着长腔说。
“你想要我毁灭他们吗?就现在。”弥赛亚困惑地看着他宠爱的天使。
“他们?”拉斐尔惊讶地问。
“沙利叶向我请求时,天使的后裔也将会从人间绝迹。”
拉斐尔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转移了话题:“埃及人经历了那么多,还好他们现在有了稳定的生活。”
“稳定?”
“他们的未来,不该是稳定而长久的吗?”拉斐尔记得,埃及的文明虽没能传承下来,但它的人种却不曾断绝。
战乱、被入侵者征服,但不曾消失,这在高居神位的弥赛亚看来,应该是稳定的,拉斐尔想。
他们的每一种未来,弥赛亚都看得很清楚,因为拉斐尔,这位来着异世的灵魂,不曾过深地参与人间的事务中。
就连该隐、诺亚之流,被拉斐尔赐福了,弥赛亚看到的未来也依旧清楚,因为拉斐尔跟他们的牵连并不深。
“毁灭是归途,我看到的每一种未来,都是如此。”弥赛亚笃定地说。
拉斐尔沉默着。
“你看到的最久的未来,在哪个时间?”拉斐尔终于抬起了头,专注地盯着他的神问。
“他降临在世间,死后不久。”
“他?”
“好吧,是我。”弥赛亚不情不愿地说。
拉斐尔的眼睁大了些,弥赛亚说的是耶稣?!那这他就熟悉了一些,毕竟也是买过平安果的人。
虽然平安果好像是个谣言,拉斐尔的脑袋又空白了一下。
他甩甩脑袋,坚持地问:“不久是多久,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
这个问题对拉斐尔来说很重要,他知道公元元年就是耶稣的诞辰,如果弥赛亚只能看到21世纪前的人类,那这个世界不还是有更改时间线的可能吗?
“三天。”弥赛亚爽快地回答道。
拉斐尔对这个准确的时间并不确定,但他根据那个传说,还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看着弥赛亚:“那是你复活的日子?”
弥赛亚也轻轻点了点头:“那是审判日,无罪的可以留在人间。可惜,他们的灵魂过于肮脏,只能下地狱了。”
“是你毁灭了……”拉斐尔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弥赛亚依旧微笑着,拉斐尔却明白了什么,将疑问咽了回去。
他知道神之子不是他幻想的伟光正模样,但这差别,实在是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大了。
但马里亚纳海沟在哪?拉斐尔困惑地想。
他第一次升起对弥赛亚的疑惑,像是,弥赛亚看到的那么多的毁灭,有多少是神之子亲自动手的?
“如果你不曾临世,他们会不会活得久一些?”拉斐尔没有直接开口,微笑的弥赛亚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选了一个自认为要安全一些的问题。
弥赛亚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拉斐尔已经知道了神之子的答案。
在神之子看到的未来中,这便是最久远的。
“在我的世界里,未来不是这样。”拉斐尔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说些什么。
“你知道罗马吗?”
“他生活在罗马。”
拉斐尔惊讶地看着弥赛亚:“你说的是耶稣吗?”
弥赛亚皱起了眉。
“对不起,我是个文盲。”拉斐尔愧疚地低下了头。
弥赛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原谅了天使的冒犯。
“它会信仰你。”拉斐尔轻声但笃定地说。
毕竟罗马教皇拉斐尔还是听说过的,很出名,虽然是恶名。像是发行赎罪券,像是喜欢小男孩。
关于小男孩,拉斐尔总觉得除了这个让人有些唏嘘的背景,它还应该有个欢快的故事。
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记忆被抹去了很多很多、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关联的部分。就好像和这个故事有关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土地。
就像是拉斐尔总觉得,在埃及的更东边,应该还有一个他熟悉的、广阔的国度,但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沙漠,就是大海。
弥赛亚漫不经心的声音拉回了拉斐尔的神智:“是吗?”
拉斐尔回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关于信仰的事。
“罗马的十字架,不就是为你而产生的吗?”
他看着弥赛亚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没能读懂神之子的情绪。
或许因为这是两个世界的冲突,拉斐尔只记得耶稣的死后荣光,弥赛亚看到的却是他转世后被人类冒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弥赛亚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
拉斐尔知道他该再说些什么,但他对基督教的了解实在是没有多少。
赎罪券这种话题,被信仰的神灵恐怕不会赞同吧?
拉斐尔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位可以让弥赛亚骄傲一下的信徒:“牛顿……”
弥赛亚抬头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牛顿将上帝拉下神坛,拉斐尔无辜地冲着拉斐尔笑了笑,他也是刚刚想起这位伟人的历史评价。
这恐怕也不会是神灵喜欢的话题。
“他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在他那个年代,您可以看到科技的力量。”他巧妙地避开了,“二次工业革命会给……”
一提到这个词,拉斐尔心就隐隐作痛。
什么殖民、什么新大陆,诸如此类的词汇在他心间炸开。
但哪有新大陆,这个世界有多少人类可以生存的土地,拉斐尔还不清楚吗?
他努力地回想着,发现新大陆的相关词汇中,竟还有,地球是……圆的?
拉斐尔困惑了,他知道的,这个世界是无规则的混沌啊!他记得的未来也太过飘渺了。
但这飘渺的未来还是给了拉斐尔慰藉,因为那比弥赛亚看到的更久远。他终于明白,一切的痛苦都只是暂时的,人类可以走向文明。
毕竟,这个世界和他的前世,是一样的世界啊!
拉斐尔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还是这样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