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人的身体可以享受更多的欢乐吗?”萨麦尔从不远处缓步走来, 丝毫不惧随处践踏着发泄怒火的撒旦,即便它一只脚就可以将他踩扁,看起来悠闲极了。
撒旦更不开心了, 在他这么焦躁的时候, 居然有人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走来走去,那真是罪无可赦!
撒旦想一脚踩上去, 又有些犹豫, 它喜欢留在地狱里,但这儿的灵魂都怕它,如果萨麦尔再奄奄一息,那就没人陪它玩了。
那些唯唯诺诺、总是哭泣的人类,撒旦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撒旦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它沉寂了下来。
在它身边压抑着哭嚎、瑟瑟发抖的人类灵魂终于瞅到了机会逃离。
“地狱需要别西卜, ”撒旦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它坐了下来,怀念地说,“他可是撒旦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我要把他接回来!”撒旦自言自语地说。
萨麦尔的笑容果然消失了。
“他离开了那么久, 从未有过回来的念头, 如此置自己的职责于不顾, 怎么能担当大任?”萨麦尔面无表情地说。
撒旦不置可否。
“如果是别西卜,他一定能为撒旦想出惩治人类的办法。”撒旦点了点头,肯定地说。
“您跟拉斐尔有过约定, 不去……”萨麦尔憋屈地说。
撒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约定缘何而来,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撒旦用力地皱起了坚硬的上颚, 嘟起嘴巴:“还不是你使用了天使们都厌弃的罪恶去污染人类,他们才都离我而去的!”
“别西卜就不会这样, 他们都愿意遵循他的指引,拉斐尔也没指责过他的复仇。”
又听到了他一直想要逃避的名字,萨麦尔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撒旦看着他,叹了口气。
“别西卜该回来了。”地狱的君主直起了身子,慢条斯理地说。
萨麦尔知道这位巨龙在激他,想要他拿出什么让人厌烦、厌恶,但又不至于太过激,让那位还在人间的天使冲过来指责撒旦的方法,去惩罚它看不起的人类。
这个激将法在萨麦尔这里奏效了,不是因为他嫉妒那个比他幸运百倍的弟弟,而是因为他赌不起,他全依靠着撒旦才在地狱里作威作福,他承担不了失去撒旦青睐的后果。
只是这个原因,萨麦尔却不能表现的那么直白,他必须显现出对别西卜的极度憎恶,为了压过蝇蛆的魔王,他可以完完全全地失去理智,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撒旦面前更好地掩饰自己真正的恐惧。
“人类的身体,似乎是专门为享乐而设计的。”萨麦尔用隐忍着怒火的腔调说着。
撒旦摇了摇头,又用力地甩了甩尾巴,跺了跺脚。
它那样夸赞萨麦尔的敌人,是叫他帮自己惩戒人类的,不是站在人类那边,说他们的恩典有多么的得天独厚。
这些话,撒旦不爱听。
“别西卜……”撒旦不掩饰了,拉长着腔调说着这个名字。
萨麦尔因为它的跺脚站得有些不稳,摔了一跤,却还是爬了起来,自顾自的说:“他们不是最强壮的,但当他们团结起来时,任何活物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他们有灵活的手指,可以编制各种造物,锻造锋利的器皿,将神灵赐予的智慧发挥到了极限。他们还直立行走……”
撒旦扇了扇翅膀,风糊了萨麦尔一眼,他抬眼望去,忍不住沉默了。
撒旦站着了身子,一副期待的表情。
巨龙也是直立行走的。
比起人类,他甚至还会飞翔。
萨麦尔有些无语,却心底一松,他成功地转移了撒旦的注意。
撒旦刚刚还在不满神对那个名叫以诺的人类肆无忌惮的偏爱,那种憎恨是虚无缥缈,踏不着实地的。
萨麦尔把巨龙与人类的不同具体地描述了出来,撒旦便将它置空的怨恨遗忘了,开始志得意满地俯视起了人类。
但现在还不够,撒旦对人类的优越感持续不了多久,萨麦尔必须在它重新回想起愤怒的感觉前,将它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萨麦尔想好的那件事上。
撒旦朝萨麦尔伸了伸前掌,萨麦尔在心里失笑,它这是在炫耀自己也有一双灵活的手。
地狱之主见萨麦尔看得认真,又抬头朝四周看了看,选了一个它认为合适的山落,朝那里喷了口气。
火焰顿时燃气,山化为了灰烬,连同那上面的人类。
那是阿加雷斯选定的惩戒之地,他们离开了,但那山落还在工作,接收着来自人间的罪恶。
撒旦毫不费力地就摧毁了那里,它得意扬扬地朝萨麦尔看了一眼。
看到没,他的实力,不需要团结自己的种族,也不需要去做制造工具那些无用功。
萨麦尔赞叹地鼓了鼓掌,撒旦满意地翘起了尾巴。
“不过力量却不是拿来享乐的,人类有这些力量还不够,他们还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
撒旦飘来了自己的大躺椅,大大咧咧地躺在上面,摇来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萨麦尔摇了摇头:“不是这样。”
“您只是因为闲适而快乐。”
“但您知道人类坐在上面是什么样子吗?他们能触摸到檀木的纹理,能感受到阳光,还能呼吸到芳草的清香。这些,您都感受不到。”
“因为您的身体是用来战斗的,您的盔甲在保护您的同时,也为您隔绝了外世的交流。”
撒旦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人类坐在这上面是什么样子,他们脆弱的肌肤,甚至会因为木材的坚硬而渐渐地烙印上红印。
不像撒旦,稍一用力,椅子就碎成了渣渣。
撒旦思维飘散开来,如果是从椅子承受力这方面来讲,那人类的确比它有优势。
“人类对痛敏感,但反过来,他们对爱也敏感。”
“您有过爱的愉悦吗?”
撒旦停止了摇动的尾巴,愤怒地看着萨麦尔。
萨麦尔改口说:“我当然知道,您是有的。我见过您的兄弟,它爱您。但那种爱不是人类的爱,人类的爱更加愉悦,更加让人沉迷,那是一种心灵上无法述说的满足。”
“人类无法拒绝那种爱的留恋,才有了明目张胆的偏爱。”
“您的兄弟没有感受过这种情感,才那么轻易地就放下了您。”
“您不是也是这样吗?您也爱它,但那种爱说不上有多少,让您对它的离去没有竭尽全力的挽留。”
“人类的爱是更深切的,因为他们得到了更多。”
撒旦跟着他的思路点了点头,又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但你不爱你的兄弟,你的兄弟也不爱你,你比谁都恨他!”
萨麦尔沉默了。
良久,他才叹息着说:“我知道我不该恨他。但我曾经有过来自父母的爱意,那是更难割舍的情感,别西卜的诞生摧毁了一切。我知道这是迁怒,但爱与恨就是这样,因为太让人疯狂,所以才无能为力。”
撒旦一副不信的模样,咧开了嘴:“你所说的爱,只是因为人类没有操守罢了!”
“米迦勒有它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们才不会歇斯底里。”
“人类,因为脆弱才疯狂。”撒旦大声嘟囔着,“人形才没什么好!”
“但那可是神的模样!”萨麦尔见不奏效,撒旦绝不会羡慕比它低劣的生物,转而换了其他的说词,从别的角度吹捧起人形的得天独厚来。
撒旦卡壳的一瞬。
萨麦尔继续说:“您不是听说过那群被派往人间的天使吗?”
“他们甚至因为人类抛弃了信仰!”
“这足以见得,人类的躯体是多么的充盈着欢愉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一向坚定的天使都放弃坚守呢?”
撒旦更加嗤之以鼻了,那群天使的信仰本就不坚定,一群反面例子有什么说服力?
萨麦尔接着举例:“要是人类的躯体不快乐,那位与神最为接近的天使怎么宁愿死守着人类的躯体,百年不见神明,也要留在人间?”
“如果您觉得其他的天使堕落了,没有信服力。那据我所知,这位天使可是彻头彻尾的在坚守着他的原则,他甚至还和其他堕落的天使断绝了来往。”
撒旦欲言又止,萨麦尔不知道,但它是知道的,拉斐尔是异世的灵魂,前世就是人类。
与它们不同,他是一个有性别的天使,他更坚持作为人类也无可厚非。
但有一点,萨麦尔说的倒是不错,撒旦知道,拉斐尔依赖着弥赛亚,比撒旦还要深,连那种程度的深爱,也不敌一副人类的躯体吗?
撒旦陷入了沉思。
撒旦心动了。
因为连它自己,也会在玩乐的时候,产生过不愿回到天堂的念头。
而人类的身躯,能让比它坚定得多的拉斐尔,都放弃去见弥赛亚,那会是怎样的欢乐呢?
撒旦浅浅颔首。
既然如此,那就尝试着变幻一下好了。
但撒旦可不是变作了人形。
“这是仿造了神的模样。”它强调着说。
萨麦尔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执着口头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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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类,我们的确不能本末倒置。”他恭维着说。
一个身体矫健的少年出现在了萨麦尔面前,萨麦尔愣了两下,心下叹息,魔王还是受着神灵眷顾的,他是萨麦尔见过的最为健美的人了。
人形果真要方一些便,或许是原本就常用双脚走路,撒旦并不像拉结尔最初那样摇晃,他尝试着走了两步,这发现身躯虽然孱弱,却极其轻盈。
这个身躯的确更为敏感,因为撒旦忽然愣住了,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兄弟,朋友,但他认为那并没有什么重要,他没有做过挽留,他们也没有。
他们失散了,撒旦沉默着低下了头。
人会感受到更多的快乐吗?
萨麦尔欺骗了他,因为他前所未有的痛苦。
萨麦尔看懂了魔王的表情,他连忙带着撒旦重拾了他们抛弃很久的玩乐游戏。
撒旦的情绪逐渐高涨了回来,人类的身躯的确更加灵敏啊!撒旦欢快地想,明明是早就玩腻的游戏,但用人类的身躯,却能感受到比之前更有冲击力的欢乐。
撒旦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或许就像是萨麦尔说的那样,因为人类的躯体对痛敏感。撒旦看着自己的手掌,它因为用力的抓握,居然泛红了一些。
“还有更美妙的。”萨麦尔突然停了下来,在撒旦耳边轻声提议道。
撒旦最初还跃跃欲试,听明白了萨麦尔的意图后,当即勃然大怒:“天使怎可僭越地去创造生命!?”
“您是天使?”萨麦尔惊讶地问。
“曾经是。”撒旦甩了甩尾巴,但他现在依旧以那为荣耀。
“不是生育,”萨麦尔耸了耸肩,“只是一些快乐的事。”
“天使都可以不管那种禁令,与人类共浴爱河。您现在是地狱的君主,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撒旦没有搭理他,愤怒的从嘴巴里喷出火焰,人类的身躯力量受了限制,只将萨麦尔烤焦了,余一个骨头架子,恐怕萨麦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行使他快乐的权利了。
“阿加雷斯呢?”一个弱弱的声音忽然问道。
撒旦愤怒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是谁不长眼地在地狱魔君面前提让龙扫兴的名字?
他定睛一看,心情平静了下来。
“你怎么没走?”
贝利尔挠了挠头:“我刚睡醒。地狱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来了这么多陌生人?”
“地狱时时刻刻都在来人。你一直睡觉,看谁不陌生?”撒旦喷了口气,不耐烦地说。
贝利尔本就喜欢睡觉,往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一朝死亡,连睡也不需要了。
没想到今日被一股烧焦味惊醒,不知过了多久,地狱也大变样,吓得大胖熊战战兢兢的。
但看到撒旦虽然变了副模样,可还像往常一样不讲理,总是在生气,小熊感到一阵熟悉,心里有了安慰,信赖地贴近了他。
“那阿加雷斯他们去了哪儿?人这么多,把他们挤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撒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他们走了,去了其它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