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果真在祭坛附近找到了该隐的气味, 这里脏兮兮的,到处是灰烬,还铺叠着山羊的骸骨, 却并不是悄无人烟, 有数十人在这里徘徊在巡逻。
该隐在一个小盒子中,约莫有巴掌大, 拉斐尔犹豫着凑近了那盒子, 用翅膀支起盖子,往里面看了看。
里面看不出什么人形,只能察觉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在那里蜷缩着,因为拉斐尔掀开了盖子,一缕阳光射了进来,那黑雾抖动着消散了一部分, 嘴里小声地囔囔着什么话, 是些原不原谅的话题。
拉斐尔知道,这是该隐。
他也认出了这盒子,那是弥赛亚赠予的。
“您回来了!”该隐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了过来,虽然拉斐尔看不出他的表情, 却真真切切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狂热的喜悦。
两个非人类相顾无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过了一会儿, 该隐才弱弱的说:“您可以把盖子放下吗?我太害怕这种阳光了。”
拉斐尔一颤, 默默地合上了盖子,又用翅膀撇着它,想寻找一片清凉的树荫。
“不!我不能离开这儿!他还没回来!他还不愿意见我!神没有原谅我!”该隐疯狂地叫着, 虚弱而凌乱的身躯中爆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巡逻的人一惊,攥紧了武器就结对跑上前来。
“嘘, 你不想被他们发现吧?”拉斐尔警告地拍了拍盒子,飞快地闪现到了该隐的小屋内。
他是从窗户那儿进去的, 速度太快了,别的人都没发现。
只有莉莉丝感受到了风的力量,若有所思地望了该隐的小屋一眼。
“这里的人去了哪儿呢?”
以诺绕着小屋转了一圈,认真的观察着墙上挂着的农具,他不理解,这样热爱种田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抛下还未收割的庄稼呢?
里面的拉斐尔也支起了不存在的耳朵,想听听莉莉丝是怎么回答的。
该隐一言不发的呆在盒子里,绸带将它记得牢牢的,盒子很安详。
莉莉丝想了想,这事很难解释。她的确认为该隐是个好人,但如果讲起故事来,该隐的所作所为,在后来实在是个十足的混蛋,但她又不想欺骗以诺。
事情的最初,还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献祭。
“他杀死了他最爱的哥哥,献祭给了神。”莉莉丝这样说。
她说的丝毫不委婉,在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会惊到天真的小孩。
然而一向追逐着人类平和生活的以诺,对这事却接受良好。
“那有些残忍,”男孩说,“但是为了神明,也不是不能接受。”
莉莉丝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也有些理解,男孩一直跟着沙利叶生活,而沙利叶的虔诚,有些时候的确……让人无法接受。
莉莉丝不评价这事的对错了,她接着讲述了后来发生的故事。
“该隐,这间小木屋的主人,曾在死亡边缘被神灵赐福,生还归来。但他是人类被赶出伊甸园后,第一个自然分娩生下来的孩子,夏娃为他吃了太多的苦,大家都不太喜欢他。”
以诺没问伊甸园是哪里,他也从传说中听过类似的故事,只不过他从不知道,原来伊甸园走出的,还有另一批人。
“他献祭了他的哥哥,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人们惧怕他、敬畏他、不得不亲近他,他也从原本的身边空无一人,变得众人追逐,大家都说那是神原谅了他的罪恶。”
“他的追随者们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献祭起自己的家人。最开始是老人,但老人们怨恨、愤怒,无法接受,他们指着天赌誓的样子让那些人害怕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亚伯那样甘于奉献的,他们找不到这样的成年人。族群里有谁最安静而又听话呢?”
以诺似有所悟的抬起了头。
莉莉丝赞同地颔首:“没错,像你这样的小孩,才是最容易被大人所哄骗的。”
“他们相信了死亡只是一场玩乐、一个归途,族群的人越来越少。该隐这时已经成为了新的首领,他却没说什么,毕竟他就是靠着献祭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吗?他以为那是对的。”
以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大本本记录了下来,他的确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虔诚居然也能招致灾祸。
“之后呢?”以诺好奇的问,“他们终于发现了孩子越来越少,族群很快就会走向败落,小屋的主人羞愤的离开了?”
小孩子这样猜测的说。
莉莉丝却摇了摇头:“事情比那更离奇。有一天,一个叫亚伯拉罕的人带着他的儿子到野外献祭。”
莉莉丝想了想,又贴心的补充说:“祭坛总是人满为患,村子里其他的地方也有些不够用了,他或许是想去山上找找合适的地方。”
“但他的孩子却跟着他回来了,族人们以为他不虔诚,他却喜悦的朝天大喊,神是宽悯的,牠允许自己用山羊替罪!族人们仍是不信,亚伯拉罕却领着他们去那看了看,那果然有一个身上缠绕着烟雾的白色山羊,它浑身白光,虽然恐怖,却是那样的圣洁,族人们相信了他。”
以诺咬着笔头,不解的问:“那这不是好事吗?困扰他们的问题解决了,小屋的主人又为什么离开?”
“他的哥哥,就是养羊的。”
以诺的笔停住了,屋里的盒子也颤抖了一下。
“神没有原谅他?”以诺问。
莉莉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等等!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生死不明的人?”以诺翻着自己的笔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大声而惊喜地问。
“因为他自戕了。”
以诺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说过,他很虔诚,那件事让他变得疯狂,总是喃喃着什么天使才是对的。等他平静下来时,他已经点好了祭坛,将自己投入了火焰之中。”
“我知道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修复力惊人,但没想到会惊人到这种地步。火焰将他摧毁,但他很快又哀嚎着站了起来,就这样烧了一夜。直到太阳升起,阳光刺在他身上,他渐渐变成了灰烬。”
“但灰烬里又走出一个人形,缓缓的向外走着,风吹走了他的身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看到他去了哪儿。”
以诺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无话可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为什么又会想把我带来这里?”以诺又问。
拉斐尔摸了摸盒子,他也很好奇。
“原先的首领亚当,他的两个孩子都没了,我怕这个族群会落到萨麦尔的手里。他是除首领一家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但他心思歹毒,不是个好人,我怕他会带领族群走向灭亡。”莉莉丝说。
“你与神相似,或许会带领这个族群重新走向辉煌。”
以诺站了起来,期待地点了点头:“那还在等什么?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他牵起了莉莉丝的手,莉莉丝犹豫地带着他走向了族群中。
莉莉丝敲响了亚当会议厅的大门,还在心里踌躇着怎么开口,夏娃就抱着一个男孩打开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里面坐了几乎大半的族人,他们惊讶地看着这个逃离的女人,还有她手里牵的那个孩子。
今天本该是亚当与莉莉丝的新子,以撒被众人认同的日子。
族群也该调转危机转向平安了,那个奇怪的女人却又重新回到了族群。
她带来了那么多伤亡,为什么还要归来?
还有那个孩子,长着那么熟悉的面孔,族人们知道,莉莉丝似乎是在逼着他们,在他与以撒之间做个选择。
旧日重现,人选的与神授的,旧日的选择,再次堆积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