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抛弃了他的子民, 魔鬼带走了他们。
——《流亡歌》
天使的起源是风与光,水与火,这些力量在黑暗的国度是那么坚固。
拉斐尔用自己的身躯转换成材料, 分发给众人, 一起建造了不同的宫殿。
他变回了原身的大小,在地狱中俯视着一切。别西卜映射在他的眼中, 甚至都没有他的一片羽毛大。
每当拉斐尔的身体因为不断分发出去的光芒变得小巧时, 他治愈的力量便会发挥作用,让他重新变得伟岸高大起来。
在撒旦的宫殿之外,他们暂时只建了三层,山羊们迫切地想要惩罚淫邪之人,而别西卜的疾病多是从口舌出发,拉斐尔则是厌恶无止的杀虐。
凡是沉迷于某物的, 在地狱之中, 也必将被他沉迷的事物所毁。拉斐尔秉持着这样的观念,根据记忆中人类的刑罚,创造了收容虐杀者的地狱,在这个地方, 有大大小小、多种多样的刑具。
虽然没有刀山火海, 拉斐尔对此有些遗憾, 但他建造了不断移动的刀阵,可以将犯了杀孽的亡灵剁得粉碎,而刀阵周边, 又围绕着与他们的恶念师出同源的黑暗,他们如果不舍弃自己曾经的罪恶, 就必然会被黑暗不断地修复,日复一日地被这刀阵砍切成碎片。
山羊们的建造倒没有这般凶残, 他们听了拉斐尔“为恶者,终被作恶”的理念后十分震惊,也跃跃欲试地想要效仿。
但让山羊们亲身上阵,对犯罪的亡灵犯下对等的淫邪,似乎也太过于强羊所难了。
他们又没有拉斐尔那样灵活的巧技,可以建造出不断侵犯亡灵的器具。
阿加雷斯到底和人类接触过,是见过世面的山羊,学到了一点儿人类恶毒的皮毛。
他只想了一会儿,就拍案道:“我们可以给其中的一部分亡灵创造幻境,让他们以为另一部分是他们想要侵犯的对象,每隔几次便轮换过来!”
他的山羊家人们为他这样恶毒的想法大为震撼,纷纷感叹地用羊唇为他鼓起掌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西卜所建造的地方就更为简单了,他从拉斐尔那儿借了一个刀阵,可以惩戒像狩猎队那样残食同类的亡灵,把他们缚在某个地方,用刀阵从脚底开始,将他们的身躯砍成碎末,然后源源不断地喂入他们的嘴巴里。
而吞进去的力量又会让这些亡灵重新长出躯干,就这么往复下去。
宫殿是建造好了,但同一个亡灵也会犯不同的过错。
“撒旦会审判一切的!”红龙高昂着脖子,信誓旦旦地说。
拉斐尔没有搭理它,而是看向了别西卜:“他们的罪恶,一定要在相应的地方全部体验几遍。”
别西卜庄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总是会刷新我认知的底线。”
拉斐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摸了摸自己的车轮,从中揉搓出自己创造的力量,那是自愈能力衍生出来的。
虽然无法和神之子凭空建造的能力相比,但这力量,也可以利用现有的工具,组合成不同的东西。
拉斐尔郑重地将这种力量融入了别西卜的身躯:“如果你发现了新的罪恶,可以使用这种力量建造更多层相应的地狱。”
“那你?”别西卜被拉斐尔托付后事一般的行为惊住了。
这偌大的地狱中,除了拉斐尔,只有别西卜一人拥有智慧。
别人都毫无所觉地陷入了完工的狂欢,别西卜却免不了开始思考起其他的问题。
虽然出生在人类堕落之后,但也毕竟在伊甸园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别西卜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信奉的神灵崇尚美德,厌恶邪恶?
天使来建造地狱,就已经让别西卜足够震惊了。
而拉斐尔现在庄严的动作,更是让他不由得深思,难道这位天使也像曾经的亚当那样,背着神灵追随自己的本心,做了不被应允之事?
别西卜捏紧了身上的衣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拉斐尔。他这次找到了拉斐尔最大的那只眼睛,它藏在拉斐尔的轮心中央,清澈而又闪亮,充满着希望:“您放心离开吧,我会照看好地狱的!”
拉斐尔点了点头,对他突如其来的激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小孩子嘛,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谁也猜不透他们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拉斐尔宽容地想。
虽然天使不畏惧黑暗,但拉斐尔的力量毕竟由弥赛亚赐予,多多少少地继承了一些弥赛亚对黑暗的厌恶。
拉斐尔没有办法在地狱里停留太久的,别西卜能够好好地看守这里也不错。他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还能在复仇的时候保持本心,从宏观的角度看待问题,和自己的仇人共事。拉斐尔相信这个孩子可以照顾好地狱。
只是可惜他小小年纪,可能就要过上007的生活了,拉斐尔不免有些惋惜。
这么一想,管理地狱的人手似乎的确有些少了,居然要指望一个不到撒旦小腿高的孩子。
拉斐尔一边向地狱中的撒旦和魔鬼们道别,一边飞往人间,不知道在那里,他能不能替撒旦他们找些帮忙的人手。
说实话,他觉得来帮忙的,如果是天使那才叫再好不过了!
天使的数目繁多,性格也好,如果有制定好的流程,它们一定会有条不紊地执行下去。只是可惜天使们比起地狱,应该更喜欢待在天堂。
即便他们在天堂的生活,也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无聊的行程,给神唱些赞歌。但浸没在圣灵的光芒之中,它们是由心底的喜悦着,那只是拉斐尔看来的无聊。
拉斐尔猜,如果没有弥赛亚的命令,它们是不会主动来到地狱的。
说到弥赛亚,拉斐尔扇动的翅膀不由得停住了。他最近一直在忙魔鬼与地狱的事,很久都没有再回去见弥赛亚了。
小光轮有些心虚。
他知道弥赛亚赐予他一切,是为了让他能够陪弥赛亚好好地玩耍。
拉斐尔当然也喜欢陪伴弥赛亚,但他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去做的。
只是这次,他让弥赛亚等了他太久了。
被这种愧疚的情绪所驱使,拉斐尔将飞到人间的计划往后推迟了一会儿,调转方向,飞向了伊甸园。
不知道弥赛亚还在不在那儿?拉斐尔心里七上八下的,在脑海里演绎着如何和弥赛亚打招呼。
弥赛亚已经长大了一些,拉斐尔也不好总是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去哄他。
或者说,弥赛亚已经回到了天堂?
拉斐尔扒着伊甸园的墙皮,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飞进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弥赛亚盘腿坐在树下,支着下巴,双眼放空地看向某个方向,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少年的模样太像拉斐尔认知中的人类了,一点都没有神之子的气概!拉斐尔顿时放下心来,喜滋滋地扑了过去。
“弥赛亚!”拉斐尔愉快地喊道。
弥赛亚动也不动,继续双眼放空。
“你在想些什么呀?”拉斐尔又变小了身躯,降落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的脸颊边,亲切地问。
弥赛亚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淡淡的瞥了拉斐尔一眼。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语气虽然也是淡淡的,但拉斐尔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幽怨的气息。
“因为我看到了你孤身一人!”拉斐尔靠在他的脸上,用四翼的嘴巴在他的耳边缠缠绵绵地说。
“孤身一人?”弥赛亚有些不满,“我为什么会孤身一人?”
拉斐尔从他的肩上滚下,降到他的怀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你带走了我所有的宠物!”弥赛亚将他从怀里掏了出来,摇晃着他的滚轮,控诉地说。
“如果你愿意放下自己的偏见,跟着阿加雷斯一起去地狱帮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孤独的样子。”拉斐尔闭着眼睛说。
不考虑弥赛亚的个人偏好,想想那个场面,神之子一声令下,万丈高楼平地而起,那种效率,谁能不垂涎呢?
拉斐尔激动地飞了起来,蹲在弥赛亚的头上,用六翼翅膀随意地比划着。
“如果你去了,那我们说不定已经建起了十八层地狱!”
“那这么说还是我做的不对啰?”弥赛亚幽幽地问他。
“倒也不是。”拉斐尔又讪讪地降落了下来,往下一冲,扑倒在弥赛亚的怀中。
“我们地狱应当尊重每个人的意愿,您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建设中来,我们也完全尊重您的想法!”拉斐尔在完全尊重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们地狱?”
拉斐尔自知说错了话,但他刚在地狱里经历了一番劳苦,根本不想费尽心思地修正自己的语言,便转了转轮心,故意逗弥赛亚说:“我是现阶段地狱的总设计师,您也为地狱的建设打了个底,这怎么能不算是我们的地狱呢?”
他看到弥赛亚脸色一沉,鼓起了脸颊,手里还跃跃欲试的,似乎想要将拉斐尔就这么扔出去。
在弥赛亚发火之前,拉斐尔识趣地飞了起来。
“我可怜的小该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那群愚蠢的大人污染?”拉斐尔这样吟唱着,飞出了伊甸园。
而不过一会儿,他又鼓着翅膀飞了回来。
“这么晚了,你难道不睡吗?”
拉斐尔竖起翅膀,向上指了指天堂,他现在衷心地期盼着弥赛亚回到圣灵的怀抱。
等他下一次苏醒,拉斐尔也该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再陪他一起好好玩儿。
弥赛亚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们已经彻底分开了。”
拉斐尔歪着车轮,疑惑地看向他。
弥赛亚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一手抓起拉斐尔,用力地将他向伊甸园外掷去。
“你该去好好地管教你的小该隐了,他正扯着他哥哥的头发嚎哭呢!”
不愧是神之子,弥赛亚的准头可真不错,拉斐尔敬畏地想。
他正好降落在了该隐头上,好在是灵体,没对这孩子造成伤害,拉斐尔从该隐身上飞了下来,摸了摸这个突然被天使砸到而愣住的小孩。
该隐松开了抓住亚伯头发的手,又将另一只手放进了嘴里,痴呆地看着熟悉的小光轮。
“车,车!”他拍着手叫道。
亚伯好不容易从他的魔爪中离开,连忙将头发扎了起来,准备去外面给他拿些馍馍回来,并没有在意弟弟口中呼唤的到底是什么。
而拉斐尔倒是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该隐都学会说话了,那萨麦尔怎么会连一个亡灵都没有给地狱送去?
拉斐尔想不出缘由,只能去找萨麦尔探个究竟了。
在那之前,他要先教育一下这个欺负兄弟的小坏蛋。
拉斐尔张开所有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该隐所在的这个山洞干净而又低调,藏了不少好东西。在这个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部落里,他们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上面甚至还有装饰用的花纹。
食物也储藏颇丰,五谷与肉皆有。拉斐尔感受了一下,发现那罐子里,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冰块,给他们的食物保着鲜。
地上零零散散的放着该隐的玩具,什么石刻的小马,角雕的小羊,不一而足。
拉斐尔没能从中推测出什么,不知道该隐为何去揪住他兄长的头发,还把自己的玩具从铺盖上推到地上,也不好随意发散地去教育该隐。
看来只能等亚伯回来,再一探究竟了。拉斐尔灵活地改变了自己的行程,径直飞向萨麦尔的方向。
沿着萨麦尔的气息,拉斐尔惊讶地发现,他并不在之前的那个山洞里!
他居然居住在树顶的一个木屋里?
这实在是出乎天使的意料了,拉斐尔用翅膀摩梭着自己的轮子,绕着树屋飞了几圈,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巨树的树干中潜伏着大大小小的许多窝蛇!
拉斐尔在心底说了声抱歉,没有经过萨麦尔的同意就擅自穿过树屋,飞了进去。
里面躺了个熟悉的人,亚当的副手约瑟夫。
哇喔,拉斐尔忍不住感叹道,他从阿加雷斯那里听闻了一切,这可是萨麦尔和别西卜的首要仇敌!
没想到萨麦尔果然厉害,竟把他最痛恨的仇敌圈养了起来!不过萨麦尔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到地狱中去?难道是不信任他们的惩罚吗?
拉斐尔连忙打消掉心中隐隐的不悦,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谦卑。那是萨麦尔的仇敌,他更信任自己的惩戒手段,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约瑟夫脸色紫青,全身僵直地躺在一张床上,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吟叫。
他中了种类数不胜数的蛇毒,果然是萨麦尔的手笔!拉斐尔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不过他也被某种东西吊着性命,拉斐尔又靠近了一点儿,仔细观察着。
是一种类似血清的东西!有人把轻微的蛇毒注入了某种大型兽类的体内,又从免疫了蛇毒的兽类体中取出血液,制成了一些药剂。
不得不说,这种制药方式让拉斐尔都为之震撼了。在这个神力与魔法横行的时代里,他居然还能看到像前世一样讲究科学的方法。
拉斐尔张开前后翅膀的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地将这树屋看了个遍,想找到那个发明这种药物的人。
居然还是萨麦尔!
他正在隔壁的屋子里调配着药剂,而他的身边,不仅围绕着不少认真向学的学童,还有原本的狩猎队,恭恭敬敬地为他整理着“药材”——那些兽类的血液。
拉斐尔满头疑问,萨麦尔难道就此放下仇恨,变成了一个悬壶济世的好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未免也太让天使遗憾了,地狱还在等着收纳这些罪恶的灵魂呢!
不过萨麦尔甚至都不愿意放过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为什么会放过这些罪魁祸首?
拉斐尔挠挠车轮,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地向外飞去,他还是先回去教育该隐那个小坏蛋好了。
一飞出木屋,拉斐尔就远远地看到,亚伯牵着两头山羊,向萨麦尔这边走来。
拉斐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在亚伯的身后,看他和萨麦尔有什么交流。
亚伯将缰绳交给了萨麦尔的学徒,又去隔壁房间看了看卧床不起的约瑟夫,叹息着走到萨麦尔面前。
“他似乎还是老样子。”
萨麦尔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意有所指地看了亚伯一眼,亚伯识趣地跟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走出了树屋。
“他活不了多久了,”亚伯率先开口,“你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竭尽你的所能,去寻找给他解毒的方法了。”
萨麦尔摇了摇头,面色沉寂。
亚伯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宽慰着说:“别忘了,你可是救了我们那么多人!约瑟夫这样,实在是因为他过于……”
亚伯强装出来的冷静撑不住了,他沉默了半晌,咬牙切齿地说:“约瑟夫虽然能力出众,但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得到这样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
萨麦尔摸了摸自己的手,那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沟壑,净是伤疤,没有一处好肌肤。
亚伯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识趣的话,他知道这是萨麦尔作为先知的荣耀。
在部落遭受蛇祸时,是萨麦尔在倍增的工作之外,还刻苦钻研,用自己的身体试药,才为大家争取了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萨麦尔摇了摇头,又沉默了。
亚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死亡那里将约瑟夫救回。”萨麦尔没有看着亚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亚伯却深切地感受到了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痛苦。
“是不是我的弟弟?别西卜他并不愿意原谅约瑟夫?”萨麦尔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那么说的。现在枉死的他要回来复仇,我还要去救……”
亚伯利克抱住了他,好生安慰:“你当初也不知道约瑟夫会干出那种耸人听闻的事呀!你只是以为他们在找一个与蛇祸有关的人!”
拉斐尔忍不住嫌弃的飞远了一些,他没有发现萨麦尔在装模作样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小九九,但实在是看不下他这样假装无辜了。
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了的。
那个约瑟夫按照萨麦尔的方法也还有救,变成现在那个样子,是萨麦尔还在谋划些什么。
萨麦尔的确没有想过放过他,但这么喜欢迁怒的人居然放过了狩猎队,还有亚当一家,也真是奇了怪。
拉斐尔还是没有丝毫头绪,但他见萨麦尔现在埋在亚伯的怀里小声地啜泣着,看起来实在无害,便又掉头飞回了该隐的山洞。
该隐一看到他,就拍着手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拍得拉斐尔满脑的疑惑与隐隐的忧愁都尽数消散了。
他何必去管萨麦尔在谋划些什么呢?
不至于曾经人类的群体中有那么多人作恶,他都没有去干涉,现在反倒去干涉起这个想要复仇的男孩。
人类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人类去解决。
这样想着,拉斐尔的心中果然畅快了许多。
拉斐尔飞到该隐身边,张开翅膀抱住了他。
魔鬼会将罪恶的灵魂带往地狱,而像他这样的天使,只需要守护好无辜的孩童。
该隐抱到了一直发光的奇怪玩具,一边开心地拍着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激动地向后仰了两下,留着口水把拉斐尔的翅膀塞进了嘴里,这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
还没咬下,怀里的光环玩具就飞了起来,用左边的三翼翅膀不轻不重地拍了该隐两下。
“这第一下,打你不友爱兄弟,第二下,打你不敬天使。”
拉斐尔拍着翅膀飞高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该隐:“你知道错了吗?”
这个年龄的孩子或许还对人类的语言不是十分精通,但拉斐尔精通万物的语言,它所使用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人类幼儿的语言。
该隐准确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难过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打该隐呢?该隐今天也在好好吃饭,上厕所时还会提前嗯嗯两句,一直乖乖地待在山洞里,没有爬出去给大人们添乱。
哥哥出去玩不带他,还牵走了陪他说话的好朋友,他也没有不满地大哭大叫。
该隐都这么乖了,为什么要打该隐呢?
该隐越想越委屈,难过地抽了抽鼻子。
“你的兄长很爱你。”拉斐尔凑近该隐,用翅膀摸了摸他的头。
温暖的触感停在该隐的脑袋瓜上,他停止了抽噎,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着拉斐尔,不自觉地把手放进了嘴巴里,又大张着嘴笑了起来。
“该隐不喜欢被人责怪,那么哥哥肯定也不喜欢这种攻击性的行为。”
“该隐为什么要去拽哥哥的头发呢?他会很痛的。”
该隐只呆呆地看着拉斐尔,又拿沾满了口水的手去摸他的嘴巴,该隐所见到的生物全都只有一张嘴巴,但面前的光轮却有那么多张!
“我看你是完全没有悔改的样子。”拉斐尔避开了他的抚摸,又飞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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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被他严肃的表情镇住了,不再到处乱动。
他把手放到嘴里嗦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瘪着嘴巴委委屈屈的说:“哥哥,找,大坏蛋!”
“坏蛋?”
拉斐尔眼前一亮,惊喜地凑到该隐面前:“你是说萨麦尔?”
该隐又歪了歪脑袋,嗦着自己的手指不吭声了。
拉斐尔拿翅膀推了推他,该隐碰瓷一般顺着拉斐尔推力的方向倒在铺盖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
“蛇,咬该隐,讨厌。”
该隐扳起自己的脚,放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
到底是小孩子,等拉斐尔再问他其他的内容时,该隐又咬着自己的脚趾说不出话了。
拉斐尔没有气馁,他从和该隐的交谈中得到了灵感,他之前的确还局限于自己人类的身份中,没有意识到他本来可以和更多的物种沟通。
新世界的大门仿佛遥遥对他敞开,拉斐尔满心豪情,像闪电一般冲出了该隐的山洞,只留下该隐躺在自己的小铺盖上,流着口水继续啃着他的脚丫子。
可拉斐尔走访遍了萨麦尔树屋附近的所有花花草草,也没能从它们那驳杂而又冗长的信息流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来萨麦尔十分谨慎,没有在外面流露出他的野心。
但萨麦尔似乎一直养着他的那些蛇?拉斐尔飞进了萨麦尔的树屋。
萨麦尔的蛇很难交流,拉斐尔才显露身形,刚靠近他们,还没张口,就有蛇伸着舌头舔了上来,上颚向里缩进着,要把拉斐尔吞进腹中。
拉斐尔“噗”地一声化作细细碎碎的光点,从蛇的口中遁了出来。
那头纯黑的蛇摇摇脑袋,一脸傻愣,似乎很难去理解为什么食物突然从口中消散了。
拉斐尔不觉得这笨蛇可以交谈,但还是尝试着问它:“你知道你的主人想要干些什么吗?”
没了吃的,黑蛇又缩回了自己藏身的树枝,缠在那上面,感触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听到了拉斐尔的问话,不过这么长的句子,对黑蛇来说的确是熟悉的语言,但是有些听不懂呢。
黑蛇吐着蛇信子,没有意义地“嘶嘶”的两声。
拉斐尔为难地用翅膀捂住了上轮,神既然已经赐予了他理解万物的能力,为什么不赐予他通感的能力呢?
即便是可以交流,但花花草草和智障小动物们的智商,也让他根本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啊!他更想拥有传说中那种可以窥探物体记忆的能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真的没办法自己调查出来了吗?拉斐尔垂头丧气的扇着翅膀向屋外飞去。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精神一振,立刻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约瑟夫所在的小屋。
他靠近着侦查了一番约瑟夫的身体状况,果然,不出他所料,约瑟夫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无法和人交流了。
这难不倒拉斐尔,拉斐尔没有浪费自己的治愈能力在这样一个烂人身上,而是朝他扇了一缕天使的光芒,直接和他脑海深处的意识交流。
“背叛人类命运的罪人呐,你知道错了吗?”拉斐尔喟叹着问道。
约瑟夫的识海深处一片寂静,仿佛拉斐尔的交谈没有丝毫作用。
但拉斐尔明明听得到他不断咒骂着的声音,这个男人只是在逃避着和自己的交流。
“萨麦尔,被褒奖的义士啊,他会带着人类的荣耀,重归故土!”拉斐尔脑袋一转,决定尝试着激一激他,这样唱道。
约瑟夫立刻喘着粗气,全身都涨得通红,重重地咳了几声。
“如果我是罪恶的,那他的罪一定比我更深、更重!他欺骗了所有人,明明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假装成救世主的样子!神灵才不会被他这种样子欺骗!”约瑟夫愤怒的呐喊着。
计策奏效,拉斐尔十分愉快,更加卖力的唱了起来:“我们的神啊,他是多么的宽容,多么的伟岸!他知道凡事论迹不论心,他会听到众人的歌颂,明白萨麦尔的无奈,给他一个褒奖的席位!”
约瑟夫被气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了。
拉斐尔怕他就这么撅了过去,便好心的提醒他:“被神宠爱的亚当啊,萨麦尔会成为你得力的……”
“他永远都无法成为亚当的副手,亚当的副手只能是我!”约瑟夫竭力地嘶吼着。
拉斐尔顿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只是可惜他的嘴巴都藏在毛茸茸、放着圣光的翅膀里,约瑟夫又病重得厉害,根本看不见。
“他想要夺权,他要把亚当赶下领袖的位置……”
拉斐尔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怪不得萨麦尔会变成一个表面意义上的好人,还去帮他的首要仇敌治病,原来是在这儿设了个套。
拉斐尔怜悯地看了一眼约瑟夫,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人世间的事了。
萨麦尔要是能把亚当拉下马,也算是他的本事。
拉斐尔满足了自己的好奇欲,又飞回了该隐的山洞,他现在的最主要任务还是将该隐养育成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不过长歪了他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在道义上进行一下谴责,毕竟他是一个尊重人类命运的好天使。
他回到山洞里的时候,该隐已经放弃了去啃他的脚掌,而是翻了个身,趴在他的小铺盖上,用舌头舔着什么东西。
而亚伯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在他的面前,萨麦尔实在哭泣得太惹人怜惜了吧?
拉斐尔叹了口气,嫌弃地飞到该隐身边,用翅膀把他捞了起来。
突然腾空的该隐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又乐不可支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伴随着拉斐尔“安静”的警告“唔唔”地大叫着。
拉斐尔给他翻了个身,把他重新放在他的小铺盖上。
该隐艰难的坐了起来,张开了手臂,朝拉斐尔索要着抱抱。
鉴于该隐浑身都沾满了他自己的口水,拉斐尔无情地拒绝了他。
不过,该隐是怎么成为血族的?拉斐尔摩挲着自己的车轮,他只依稀记得该隐好像是什么血族始祖,但那具体是怎么得来的名号,拉斐尔却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弥赛亚问问呢?
拉斐尔小心翼翼地瞥了该隐一眼,该隐被他拒绝了拥抱,也不气恼,又重新躺到了自己的小铺盖上,一边嗦着手指,一边看着山洞,口中喃喃有词的逗着自己玩乐。
看起来有些可怜,拉斐尔又心软了。
也不知道亚当和夏娃到底怎么回事,竟然只让亚伯来照顾他们的孩子,自己却丝毫不顾。
虽然照顾孩子的确是个巨大的考验,但总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一个青少年吧?
拉斐尔犹犹豫豫地留了下来。
而直到该隐颤颤巍巍的拿起他的小铲子,往地上挖洞时,拉斐尔才惊恐地捧着自己的轮子,做出一副呐喊的模样。
到底过了多久,该隐都跟着他学会种地了!
现在,这里的人类还没有发展出计时的方法,拉斐尔扳着翅膀算了算,觉得那大概是过了三个该隐要换上厚重衣服的季节。
他这么久没有去找弥赛亚,弥赛亚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吧?
拉斐尔绝望地扑进了该隐的铺盖里,这怎么能怪他呢?实在是亚当一家对这个小儿子过于不上心了,亚当忙着处理部落中的一切,和他的狩猎队以及新晋的先知联络感情,夏娃则是时刻不离的辅佐他。
而亚伯,这个曾经负责任的哥哥,在发现了弟弟十分乖巧,没了自己照看也能安稳地待在山洞里后,就整日牵着他的山羊待在萨麦尔的树屋里,和他的父母一样,鲜少回来了。
如果拉斐尔不一直留在这儿,就算该隐有他赐予的治愈力,磕磕碰碰也不会把自己弄伤。
但该隐的家人们早出晚归的,该隐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孩,怎么喂饱自己?
拉斐尔只能暂时性地担任一下该隐的做饭保姆,兼幼儿指导老师。
他实在没想到,这一当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那么漫长,就算他不联络弥赛亚,但弥赛亚可是神之子,怎么这么久也不联络他呢?哪怕是稍微在他耳边说几句话也好呀,拉斐尔着急的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
终于,拉斐尔下定了决心,从光轮中掏出几粒种子,那是他从外面附近的草丛中收罗而来的。
“你今天下午把这些种子种下,我有些事要外出一趟,回来要检查你的成果哦!”
拉斐尔郑重其事地将种子交给了该隐,摸了摸他的头,庄严地说。
该隐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拉斐尔刚飞出去不久,他就若有所思的看看光线稀缺的山洞,又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
种地嘛,阳光是必不可少的,该隐记得,天使拉斐尔是这么说过的。
小胖墩拿稳了手中的石铲,紧紧的攥着拉斐尔交给他的种子,步伐坚定地向洞外跑去。
而另一边的拉斐尔,还在到处焦急的找寻着弥赛亚的身影。
伊甸园里空无一人,有些地方还结了蛛网。
虽然弥赛亚说他已经回不到圣灵的怀抱中去了,拉斐尔还是回了一趟天堂,问了问加百列他在哪儿。
加百列摇了摇头,一旁的米迦勒说:“自从上次苏醒,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拉斐尔几乎要崩溃了,他当然不需担心神之子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什么意外。但要好的朋友莫名其妙的找不到身影,任谁都会担心的吧!
“怎么不问问拉结尔呢?他奉神的命令记录着一切。”加百列叹息着说。
拉斐尔有些迟疑:“不是我不相信拉结尔,伊甸园的事情,他不是也没记录到吗?”
米迦勒又挤了过来,插嘴说:“那个啊,我知道。是因为撒旦在下去之前,把它揍了一顿。撒旦跟别的天使打架,把握不好力量,拉结尔受了一点小伤,监视不了世界的动向,一直在修养。”
拉斐尔感激地飞到它的身边,庄重地向它道了谢,又有些羞赧的挠挠轮子:“实在抱歉,我把你送我的战利品又送给了……”
“它……过得还好吗?”
拉斐尔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这对兄弟的关系并不算十分融洽,没想到米迦勒会是天使中第一个问他撒旦动态的人。
“不算很好,你见过的,它看不见了,脾气还像之前那么暴躁,智商不高,总是被人骗。”拉斐尔想了想,慢吞吞的说。
米迦勒抖了抖翅膀,垂丧着头。
“但我回来之前,有魔鬼们帮它建造地狱,它看起来还蛮开心的。”
拉斐尔变回原来的大小,冲过去撞了撞米迦勒:“为什么不去亲自看看它呢?它在下面可是常常提起你。”
说要把米迦勒打的满地找牙也算是一种提起吧?拉斐尔不负责任的想。
米迦勒的百张脸上都露出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看样子似乎是从未想过这样的选择。
“你们可是同胞的兄弟呀,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吗?”拉斐尔举起翅膀,趁机重重的拍了几下米迦勒,把撒旦拍打自己的仇报到它兄弟的身上。
米迦勒眼前一亮,踌躇的看了他良久。
拉斐尔面露微笑,鼓励着朝它转了转自己的车轮:“去吧,它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这话倒是不假,撒旦一直觉得自己的力量有所提升,跃跃欲试的想要把对战米迦勒的败绩都赢回去!
米迦勒点了点头,乘着御座飞向了天堂之下。
拉斐尔看着它远去,欣慰的笑了。
撒旦虽然智商不高,容易被人哄骗,但地狱里现在除了别西卜,哪里有智商比他高的生物呢?所以他常常由着性子欺压别的魔鬼,米迦勒看见了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拉斐尔唱着欢快的歌儿,跟加百列道了别,朝着它指出的拉结尔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无法窥探神之子的行程,所以只能帮你去找找世间万物是否有记下过他的足迹。”拉结尔点了点头,沉稳地说。
拉斐尔转了转自己的车轮,表示万分的理解。
“弥赛亚?”一旁的乌列尔听到了拉斐尔的求助,带着它的火焰飞了过来,“你不是一直都和弥赛亚在一起吗?”
拉斐尔绞着翅膀,有些难为情。
“我在做一些其他的事,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弥赛亚的踪迹了。”
拉结尔不发一言,哗啦哗啦地翻着它的书页,在一旁等待的拉斐尔更紧张了。
“找到了,在一个叫埃及的地方,有人曾呼唤过弥赛亚的名字。”
埃及?拉斐尔的头上冒出了许多问号,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埃及?
“那里有一位……新的天使。”拉结尔的翻页声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