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又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佛晓时分,容景帝等人再一次回到了皇宫中。一夜之间,皇宫千疮百孔,目睹满眼的残桓断壁,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无声无息被魔修害了,众人还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幸运的事。

  朱红色的宫墙下,随处能看见面色青白的宫人。他们弯着腰互相搀扶着,向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能听见抽泣声和闷咳声。

  魔气侵蚀,宫人多多少少受了一些影响。太医院的医馆们在太和殿前支起了炉子,熬煮起了能清退魔气的汤药,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味。

  楚十八逆着人群慢悠悠向着后宫的方向走去,他姿容出众气定神闲,引得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然而当宫人看清他手中的星盘时,又匆匆低下了头。

  等楚十八走远之后,才有胆大的人说道:“那便是击退了魔修的仙长吗?果真气度不凡。”

  “嘘,仙长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一夜过去,魔气尚未完全消失,星盘上指针狂乱的动着根本无法指明方向。楚十八唇角微微上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星盘上。他慢慢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到了几位皇子的居所。

  楚十八抬腿走进了太子的寝宫,寝宫中只有几个值守的禁卫军,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金牌对着禁卫军晃了一下:“来查探魔气源头,几位军爷最好能回避。”

  刘钰和容景帝相认之后将魔修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在大量的证据面前,景帝对众人无比感激。他钦赐金牌,拜托无栖等人帮忙清除魔修遗留下来的阵法。有了这块金牌,别说太子行宫,就算是皇帝行宫也能进去。

  领头的禁卫军有些迟疑,“这……”楚十八微微一笑:“不回避也没关系,只是万一寻到了魔修阵法,难免会魔气喷涌,只怕诸位承受不住。”

  听楚十八这么说,禁卫军领头人面色严肃:“仙长请便。”他抬起手对值守的禁卫军们说道:“撤!”

  眼看楚十八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间,禁军中才传来了疑问的声音:“后宫之中真的有魔修留下的阵法吗?”

  “这还有假?李骁将军亲眼目睹。而且你方才在太和殿没看到吗?喝了汤药之后,那些人吐出的东西腥臭无比,这正是被魔气侵染之后才有的毒啊!”

  “我听说几位仙长昨夜同魔修苦战,才救出了陛下同几位殿下。他们可不是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术士,而是无极仙宗的正道弟子。他们说这里还有魔气,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对对对,赶紧走!”

  听着禁卫军说话声远去,楚十八轻笑一声。说真的,他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能正大光明走进大容皇宫。托了池砚的福,刘钰同容景帝相认了,魔修的计谋也落了空,而他也能故地重游。

  转过回廊后,眼前出现了一座风雅的院落。院子的东南角种着一株老梅树,此时正当梅花盛开的季节,梅树上本该绽放出数不清的花蕊。然而魔气浸染后,红梅花苞凋零,花瓣失了色,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楚十八径直走到梅树下,抬手扶住了树干。灵气从他手心中溢出,传遍了整颗梅树。一阵风过,梅树焕发了生机,原本蔫巴巴的花也支棱了起来。

  而后他走到了梅树背后的墙角处,蹲下身开始掘土。湿润的泥土下,埋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匣子通体漆黑,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拂去匣子上沾染的泥土后,楚十八打开了匣子。只见匣子中放着一块黑腐的绸缎,绸缎下鼓鼓囊囊,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白色。

  “它是最好的贡缎,原本是明黄色的。对,就是池砚最喜欢的那个颜色。贡缎下面裹着的是大楚的传国玉玺。哦,你可能不了解睢丰城的历史,大楚是大容之前的王朝。”楚十八突然说话了,随着平稳的声调,梅树下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傅敬舟抿了抿唇,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看楚十八一人前行,怕他遇到潜伏的魔修,他才跟上来,没想到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东西。

  楚十八笑着摇了摇头,他将双手伸进了匣子中捧出了玉玺,“你要看看凡人的玉玺长什么样吗?”

  傅敬舟摇了摇头,楚十八耸耸肩:“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你。”说完这话后,他站起了身眼神落寞地看向了太子巍峨的寝宫:“这里以前没有这么大,那时也不是太子寝宫,而是一个叫品梅园的行宫。”

  傅敬舟眼神晃动:“嗯。”

  楚十八无奈地瞅了傅敬舟一眼:“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加惊讶一些?你可以装作吃惊,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傅敬舟愣了一下,低声道:“我觉得揭人伤疤不是君子所为。”

  无栖蹲在昨夜魔修融化的地方,一夜之后,此处只剩下了一滩灰黑色的污泥,完全看不出人形了。池砚学着无栖的样子蹲在一边,他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一会儿看看污泥一会儿瞅瞅无栖。

  最终池砚憋不住了:“小栖,你到底在看什么?”

  无栖轻叹一声:“我从没见过这种脱壳之术,只能说这些年魔修的术法越发阴毒了。”正常人谁能想到能让肉身化泥来逃脱?

  除了他从没见过的脱身之术之外,他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搞清楚。昨夜在他耳边响起的那一声清脆的铃音是何种法器传出的?他和池砚体质非同一般,普通的法器奈何不了他们,但是听到铃声的一瞬,他们大脑竟然一片空白,就连身体也停下了动作。

  还有就是魔修在皇宫中绘制的阵法到底作何用,为什么魔修会将阵法设置在大容皇室中?绘制阵法用的漆黑黏腻的液体又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他和池砚觉得恶心烦躁?此外,魔修为什么要将刘钰掳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种种疑问堆积在心中,无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头痛地叹了一声。他真的只是想出门旅行,为什么总是卷入是非?

  这时刘钰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往这边跑来,见两人回头,他兴奋地招招手:“无栖仙长,池砚!我给你们送汤药来了!”

  池砚立刻垮下了脸:“你恩将仇报。”要不是他,刘钰哪里能这么快同他爹相认?刘钰不请他吃好东西也就罢了,竟然特意给他送汤药,有没有天理了?

  刘钰根本没注意到池砚威胁的眼神,他打开食盒的盖子,从中端出了一个金灿灿的炖盅:“这是太医院特别配置的汤药,一点都不苦也不臭。昨天你们两位直面魔修,多多少少会侵染一些魔气,这是特意为你们熬制的,说是还有安神的功效。别客气,趁热快喝了吧!”

  池砚凑过去闻了一下,嫌弃的偏过了头:“我不要!”

  刘钰求助地看向了无栖:“无栖仙长,您尝尝?”

  无栖笑着接过了炖盅,一口将炖盅中的汤药喝下。正如刘钰所说,汤药确实不苦,还有丰沛的灵气蕴藏其中,看得出皇室确实用心了。无栖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刘钰咧着嘴笑开了花:“不用谢,要是不你们,我们大容王室已经覆灭了。父皇说了,等这阵忙完了之后,他一定要好好谢谢大家。”

  无栖笑道:“人皇身体怎样了?你的两位兄长没事吧?”昨夜池砚直接将皇帝和两位皇子揣在了储物袋中带去了楚宅,两位皇子吓坏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刘钰精神一震:“都好都好!最近杂事有点多,父皇有些脱不开身,他让我好好照顾大家。对了池砚,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让御膳房准备。”

  池砚端着炖盅双眼都亮了:“什么都可以吗?”

  就在池砚纠结吃什么时,一队身披铠甲的警卫军从走廊上快步走来。领头的正是李骁将军,李将军眼底都是血丝,眼神中满是后怕。

  他身为禁军首领,非但没有注意到后宫中作乱的魔修,还被魔修们耍得团团转。一想到这段时间他还守卫着魔修的安全,李骁就恨得牙根痒痒。

  说真的,李骁平日里对修士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在他看来,睢丰城中大大小小的修士,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除了会些奇技淫巧之外,实则借着修行的名义在逃避责任。直到昨夜他亲眼目睹了修士之间的战斗,那惊天动地的灵气碰撞,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他恭敬站在无栖面前,右手靠在心口位置行了个大礼:“下官李骁,奉皇帝命令,协助仙长调查魔修作乱一事!请仙长吩咐!”

  无栖微微颔首:“有劳将军,皇宫的地图有吗?”

  大容皇宫并不是容朝建立的,早在大容立朝之前,皇宫就已经矗立在此处了。众人脚下的皇宫历经了千年的岁月,期间有盛世也有战乱,经过数朝不断的修缮扩建,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从地图上看,皇宫呈现规整的圆形,内部的行宫沿着轴线呈对称分布。无栖用灵气拓印了一份地图,问池砚道:“你还能找到阵眼的位置吗?”

  方才他在空中看了一眼,阵法隐去了形状,白天看不出什么来。若是池砚能标出其中几个阵眼位置,说不定能从阵眼处入手,让阵法在白天显形。

  池砚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地图,昨天黑灯瞎火时间又紧,他只记下了阵眼的数量,哪里记得住具体位置?半晌后他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点:“我记得有好几个阵眼在假山下,还有两个在池塘中央。”

  根据池砚的提示,无栖将宫中所有的假山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幸运的是宫中的池塘并不多,没一会儿两人就确定了几个阵眼的位置。

  他们一行有五人,配合得当的话,应当能让魔修已经绘制出来的阵法显形。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身体原因,今天感觉特别烦躁。

  本来想一口气把十八的故事写出来的,但是再写老猫就要写吐了。

  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