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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瑟和卡洛斯赶到位于库洛城的前线时，已经过去了三天。
巨大的深色城墙伫立于城门外，连成了一片黑色的石岩战线。城外上百只灰白狰狞的骨龙正在撞击城邦的魔法屏障，每一次撞击都在屏障上留下一道微小的裂痕，等到兰瑟他们赶过去时，那块看起来脆弱的屏障已经布满裂痕，摇摇欲坠地抵挡着敌人的袭击。
城墙上立着数十架魔法炮台，还有上百位魔法师站在城墙上，不断往外释放着各系魔法。整个城门外五彩纷呈，闪烁着各色魔法光影，卡洛斯穿梭在躁动的魔法元素之间，看见了盘旋于城墙之上的银龙。
他用龙语魔法唤了特蕾莎一声，银龙立刻盘旋而下，巨大的龙爪从人群中抓起一道孱弱的人影，退到了城墙一角，骨龙进攻得不那么密集的安排地带。
这里看起来是一个轮换的休息点，几十位种族不同的魔法师坐在地上，或坐或躺，无一不在闭目养神。特蕾莎把穆迪丢到地上，径直跑去一边休息，精灵好像早已习惯似的爬起来，看见他们后惊喜地喊：“兰瑟大人！”
“好久不见。”兰瑟朝他微微点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穆迪说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瓷质的精致水壶，仰头灌起来。兰瑟耐心地等他喝完，看见精灵一屁股瘫坐了地上，显然是累极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您让我去送信后的没几天，最靠近龙谷地界的狼人族就受到了袭击，狼人信使正好和我们同一时间赶到瞭望塔。不到一个月骨龙群就从大陆西边快打到了迷雾森林，瞭望塔所有的魔法师都派出来支援城邦了，我和特蕾莎也跟着出来了，想多帮一下瞭望塔。您现在看见的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后面的城邦负责建造城墙，库洛的护城法阵马上坚持不住了，我们预计明天就得后撤到下一座城邦，库洛城只能被放弃了。”
卡洛斯沉声道：“城里的民众怎么办？”
“拿着通行证走了，现在库洛城是一座空城了。”
兰瑟终于明白了通行证是怎么来的，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和卡洛斯没在瞭望塔待多久，一知半解地就被凯利赶出来了，凯利愁眉苦脸地一说前线战事吃紧，卡洛斯就按捺不住了，顺着凯利的话自告奋勇带着兰瑟来了。
单纯的蠢龙，幸好没让他一个人来瞭望塔。
站在城墙上，视野一下清晰起来。兰瑟信步沿着城墙转了一圈，迎面和一头骨龙撞上了。精灵隔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魔法屏障与骨龙空洞的双眼相互对视，兰瑟淡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耳朵。
黑龙愤怒的龙吼自身后传出，直接震碎了骨龙那堆看起来已经快要散架的骨头，化成一片片黑灰色的齑粉自天上散落。兰瑟紧贴着屏障边缘往下望去，一只龙爪放在了他的兜帽上，小心翼翼地拽着他。
他看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色潮水在城墙外翻涌，如有生命般试图攀越高耸的围墙。精粹磅礴的死灵魔力在灰潮中翻涌，兰瑟站在城墙上都能感受到里面剧烈的能量威压。
他转头问因为不放心而跟过来的穆迪：“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穆迪摇了摇头，“不能碰，活物沾上一点就死了，血肉直接融化，尸骨变为亡灵军团的一份子。”
兰瑟明白了他口中“建城墙”的含义，后退到了安全的位置。卡洛斯跟着往下探了一眼，露出和兰瑟一样凝重的神色。
然而卡洛斯和兰瑟想的完全不同，他想起了父亲告知他的预言。现在他一直不明白预言中的深海是什么意思，现在看见这漫地灰潮，却忽然明白了几分。
他不禁看向兰瑟，而半神的目光停留在远方的某一个点上，空寂而渺茫。
如果说兰瑟真的是能够解决灰潮的人，那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嘿。”卡洛斯走上前用龙爪拍了拍兰瑟的肩膀，“在想什么？”
“没什么。”兰瑟收回视线，随卡洛斯往后方的休息地走，边走边说，“感觉这次的黑魔法师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兰瑟低头想了想如何描述那股让他心慌的感觉，最后说：“恐惧。灰潮里的这股力量让我觉得很…恐怖。”
卡洛斯的脚步一顿。能让兰瑟的神格感到恐惧，这次的黑魔法师恐怕真的来头不小。
“你见过很多黑魔法师吗？”
“参与讨伐黑魔法师的话，是两次。”兰瑟说，“水晶球的主人许愿了我才会去。”
“可是大陆上曾经出现过的黑魔法师不止两位吧？”
兰瑟想了想说：“真正打起来的有八次，如果算上那些刚一露头就被瞭望塔发现并讨伐的，有十二三个。”
“怎么样算打起来？”
“黑魔法师一般操纵亡灵军团从某一个埋骨之地开始，逐渐向外进行扩张。他们通过死灵魔法将活人变为他们的僵尸仆从，转化的僵尸仆从越多越难以解决。僵尸仆从一旦被发现，瞭望塔部署在各地的监视点就会得到消息，然后由瞭望塔联合黑魔法师出现地点附近的种族一起剿灭黑魔法师。后面就是混战了，会围城，打完后留下几座死城，没参与的其他种族也不会得到消息。”
“除了你参与的两次，剩下六次水晶球都没有现世吗？”
“不。”半神深深望了他一眼，“那六次水晶球都已经认主了。”
他没有说得更多，卡洛斯已经明白了。水晶球的三次机会太宝贵了，又都多少人情愿为了拯救几个不相干的城邦动用出生入死才争夺来的许愿机？
黑龙陷入了沉默，兰瑟拍了拍他因低落而垂下来的龙头。
“水晶球来自神界，终归是不属于这片大陆的力量。”他神色淡然道，“前面六次都没有水晶球，瞭望塔不是也解决问题了吗？卡洛斯，看看这城墙上还在奋斗的魔法师们，你可以相信这片土地的生灵，相信他们生存下去的决心，相信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卡洛斯无声地点点头，蹭了蹭他的掌心，感觉自己又被安慰到了。两人走到特蕾莎旁边，看见银龙仄仄地卧躺在地上，喘息时发出的声音极重，巨大的身体像小山般不断起伏。穆迪焦虑地围着她打转儿，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通红，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特蕾莎，你怎么了！”
银龙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还是沉沉地闭上了。兰瑟推开鬼哭狼嚎的穆迪，将掌心贴近特蕾莎的身体，白色的光芒从掌心扩散，化为点点荧光钻入银龙的身体。
“没事。”兰瑟对穆迪说，“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儿。”
卡洛斯说：“我替她，需要做什么？”
穆迪在知道特蕾莎没事之后就止住了眼泪。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小，也不知道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带了一点坚定的决绝：“我们需要一头龙在天上监视整个魔法阵的运转。这些骨龙是无意识从一个方向开始往魔法阵里冲的，所以魔法阵的各个地方破损程度不同。如果你发现哪个地方快要破碎，请下来告诉我，我去请队长调派人手过去。”
“就这样？”卡洛斯说，“都是些老掉牙的骨头，我可以出去把它们解决掉。”
穆迪摇摇头：“特蕾莎试过，弄碎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太多了。天马和狮鹫都怕外面这些骨龙，赶不上去，只有龙能帮我们观察战局，拜托了。”
“没问题。”卡洛斯说着低头看了兰瑟一眼，声音低了几分，“外面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等我吧？别让我挂心。”
兰瑟对他点了点头，卡洛斯当即张开双翼，盘旋着往红色的穹顶飞去。飞得高了便能看得更清楚，这座城市的防御机制非常简单，一个护城魔法阵，上百架充能发射的魔法炮，还有几十位立在城墙上往外面搓法球的魔法师。
但是这些相对于遮天蔽日的骨龙群来说渺小得可怜。这些骨龙带着一部分生前的力量，在死灵魔法的操纵下不知疲倦地撞击屏障，而魔法师们的法术打在它们身上仿佛挠痒痒，堪堪只能打掉几根肋骨，落在灰潮里盘旋一圈后就重新接好，卷土重来了。
卡洛斯光是看几眼就觉得绝望不已，然而站在城墙上的魔法师们一个个神情凝重，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锲而不舍地向外面释放着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射线，等自身储存的魔力消耗完了就向后喊一声，立刻就有在休息处的魔法师站起来，跑过去接替他的位置。
魔法枯竭的时代，他们无力对抗数百条千年前的骨龙，只能选择耗尽自己的魔法血脉苦苦支撑，只为了让身后的城邦有时间撤离民众，构筑防御工事。
兰瑟说，这是这片土地的力量。
卡洛斯按下心头纷杂的情绪，眼尖地发现一头骨龙的半个头颅已经突破了魔法阵，大张着森冷骨牙向面前腿软的魔法师咬去。他立刻嘶吼一声，俯身向骨龙疾冲而去，将全身的力量聚集在尾尖，推开魔法师的同时向后大力甩尾！
骨骼碎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骨龙整个头颅都被大力打散，化为碎片坠入灰潮，而身体还在空中盘旋，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卡洛斯正想冲出去将它直接打碎，一个魔法弹精准击中了骨龙脊骨上最脆弱的部位，随着一声巨大而清脆的破裂声，骨龙直接裂成两半向下坠去。
被卡洛斯救下来的魔法师哆哆嗦嗦地向他道谢，卡洛斯看清了他的相貌，是位狼人，看起来极年轻，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随意朝少年点了点头，重新飞到天上，严密监视魔法阵的各处裂痕。
黑龙反复咂摸着那颗精准至极的魔法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违和。他顺着弹道的轨迹放眼望去，眼尖地发现一道白色身影十分低调地混迹于一群炮手之中，操纵魔法炮悄无声息地放冷枪。
极慢，也极精准。每一炮都准确无误地落在骨龙的结构弱点上，一炮就可以击坠一头骨龙。
看来当年确实没吓唬他，还真是猎龙人。
卡洛斯盯了一会儿那道身影，低头笑了起来。
明明带了白色的兜帽，怎么他还能看见帽檐下银发尖耳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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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上好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