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正在电脑桌前敲打键盘的女孩被吓得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习惯性伸手去摸旁边的手机架，扑了个空。她张望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放在同事的桌子上充电了。
“喂，爸爸？我还在加班呢，不回去吃饭了，刚才吃了泡面，”谢君拔了手机的充电线，接起电话，“嗯，那我回家吃宵夜好了。很快就能做好，我明天可不想再来了……”
谢君挂断电话，看了看窗外已经擦黑的天空，又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
公司所在的这栋办公楼已经有一些企业复工了，但是谢君的公司独占了一整个大平层，如今只有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谢君是这家公司的出纳，明明公司的其他人还在放假，她却要来做报表。没办法，每月初都要按时向集团总部发送上个月的资金月报，风雨无阻。
最痛苦的是，这资金月报的时间比财务报表还早，她常常只能一个人加班。几个会计小姐们要么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要么就是打算拖到报表死线前再来加班。
谢君熟练地操作着每个月都要反复做的报表，每一家子公司的数据都要分类.检查.复合。忙活了一天，现在只要再看看几个表的合计数是否相互勾稽，就可以发送报表了。
就在谢君发出邮件，准备松口气喝杯热茶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又细微的脚步声从她头顶掠过。
谢君吓得把茶杯一放，茶水溅满了桌面。
“什么东西？”女孩有些害怕地往头顶上张望，所谓工业装修风格的吊顶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不会是老鼠吧？”
只是想象刚才有老鼠从头上跑过，谢君就受不了了。
她抽了张纸，一边擦桌面的水渍，一边急匆匆地关电脑。
作为一个常年坐在办公桌前的社畜，谢君自费买了一个大屏显示器，架在精致的竹木增高架上。谢君关了电脑，把鼠标往架子上一放，就准备抱起外套和包包离开。
可是已经黑屏了的显示器上，似乎突然飘过了一串字符。
谢君皱眉，她低头看了看机箱，指示灯已经灭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又看了看显示屏的电源灯，光滑的黑色屏幕上倒映出她的影子。
谢君看了一眼屏幕，自己的影子映在里面，五官模糊不清。但那影子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慢慢歪过头，然后轻轻晃了晃脑袋。
“哐”的一声，谢君猛地站起来，办公椅滑到身后，用力地撞到了墙上发出巨响。
“一定是我眼花了！”谢君顾不上关灯，抱着自己的东西就故作镇定地往外走，走到办公室门口才猛地甩上门，朝电梯狂奔而去。
这是从前无数次的加班晚归都要看到的场景，外面的开放工位区只开着几盏橘黄色的壁灯，中间是大片大片灰暗的影子。灰色的吊顶上有嘻嘻索索的声音，可能是饿疯了的老鼠。
谢君的脚步回荡在整个平层里，她之前从没有觉得电梯有这么远！
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眼花了！
谢君在心里默念，跑到电梯前，疯狂地摁向下的按键。
春节假期里的写字楼，电梯来的很快。
谢君进了电梯，还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也许我刚才确实是歪着头在检查显示屏，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
电梯里播放着春节促销广告，金属墙壁上还挂着印着明星的商家推广海报。平日里厌烦的广告声和熟悉的海报，让谢君觉得自己总算是进入了一个“日常”的状态。
这个熟悉的小空间让谢君放松了一些，她揉揉发酸的后颈，决定催眠自己刚才就是歪着脑袋而不自知。
电梯从三十楼下行，谢君习惯性地前后左右抻一抻自己的脖子。
抬起头，她看到光面的电梯吊顶，那就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映着自己的表情……
她在笑。
不对，我在笑吗？
谢君的动作僵在原地，她有些迟疑地把手从脖子背后放下，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电梯吊顶里的谢君，也伸手摸向了自己。可是她还在笑，唇上车厘红的唇釉像是要融化般淌开……
那是，嘴在裂开吗？
谢君摸到自己紧闭的嘴唇，手指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吊顶里倒映的女孩笑着，嘴巴越裂越大，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她瞠大眼睛，眼珠疯狂地颤动着，然后嗷地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半个手掌！
谢君的手感到一阵剧痛，她捂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
穆沐去温家过元宵节了，殷唯清并不无聊。他从老宅里搜刮了许多还有记载的关于“魂魄”的手札.书籍。
为什么奇怪的事件里总是有人失去魂魄？
如果真的是殷家的分支在外作乱，他们要这么多魂魄做什么？炼鬼？傀儡术？还会有什么别的预谋吗？
殷唯清一直与林庆悟保持着联系，他知道茅山师兄弟俩已经追着纪松华的线索到了X省，他觉得年后自己也得动身过去一趟。如果当初用神意符闯入温家的人是纪松华，那一句“映水殷家的人都得死”，就更值得玩味了。
当年祖父协助张家追到国境边也要抓的叛徒，与纪松华保下又杀掉的严小宇乃是一脉相承。这个纪松华肯定知道什么！
殷唯清正在翻看老家带回来的乱七八糟的手札时，市公安局的电话又来了。
“小殷啊，”顾队长的声音有些疲惫，“抱歉又打扰你了，上次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完……”
“什么事？”殷唯清想了想，“还是‘预言家’的事吗？”
“对，又有学生自杀了，”顾建忠长叹了一口气，“元宵节刚过呢，家长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稍等一下，”殷唯清道，“您确定这个自杀的学生也与谢清涵有关吗？”
“我只是这样怀疑，”顾建忠说，“她们虽说是同校，但这个学生是高中部的，今年高一。”
殷唯清突然想到雷颐和孔雀所说的自杀案件，心下一动。
“顾队长，这次自杀的学生有留下遗书吗？有什么具体的自杀理由吗？”
“没有，都没有，这才是最奇怪的，”顾建忠说，“她的作文本.日记本我们都找遍了，手机里的备忘录.聊天记录.上网记录，还有她的笔记本电脑……我们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提到轻生的迹象。”
殷唯清立刻拿起外套：“您把地址给我，我过去看看！”
殷唯清赶到了S市公安局的法医中心。家属原是不想把女孩的遗体送到这里来，可是孩子的母亲坚决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强烈要求法医进行尸检。
“唉，我见过许多死者家属不同意尸检，”顾队长手里还揉搓着没有抽的烟，感叹道，“强烈要求尸检的家属真不多。”
一旁的法医也深有感触，但他说道：“家长不相信孩子出于自己的意愿自杀，是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孩子‘抛弃’的。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孩子的痛苦，哪怕那些痛苦明明就每日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顾队长摇了摇头，殷唯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从心里痛惜这些自杀的孩子。
“邢医生，这个孩子可以确定是自杀吗？”殷唯清问。
邢法医点了点头：“从造成的伤口来判断，创口与现场发现的单刃水果刀是吻合的。从伤口的角度来看，也完全符合死者自己右手持刀的高度与角度。我们还以她身体数据建立了一个三维的活动模型，可以当做辅助验证。”
“那有可能是凶手从背后握着死者的手，然后划破颈动脉吗？”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我认为不存在胁迫自杀的情况。”
“那凶手不接触死者，而是用其他凶器威胁死者自杀，或者用死者亲属的性命威胁她呢？”
邢法医摇头道：“我觉得这也不成立。死者这一刀下去，没有任何试探伤，是非常干脆利落地划破了颈动脉。我们知道她是一名性格比较文静的高一女学生，我觉得她在被胁迫的状态下，也做不到对自己一刀毙命。”
“那如果是凶手让她陷入昏迷状态，再握着她的手制造自杀假象呢？”
“我们从她的身上没有检测到任何能够导致昏迷的药物，她的也没有被掐晕或者打晕的伤痕……”
看着殷唯清不断提问的顾队长开口了，他的话直接终止了所有疑问：“其实我们调查过监控，在她死亡的时间段，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是在自己的卧室自杀的。”
“楼道监控？”
“他们家自己还装了一个猫眼监控。”
殷唯清点了点头，他说：“顾队长，我可以确定这件事和‘预言家’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建议您联系H市局和Z省的省厅，他们那里有好几个案子可以和这个案件并案调查。”
顾队长立刻精神地站直了身体。
“你确定这是案件？”邢法医惊讶道。
“我也说个你们不知道的点，”殷唯清神情严肃道，“这个孩子新死不过几天，已经魂魄尽失了。”
*
穆沐回了温家，这几日倒是没有什么亲戚出没，让他省心不少。毕竟所有的温家亲戚里，他唯一相处融洽的，只有表弟容净了。
天瑞庄园的别墅里，殷唯清在客厅戳出来的几个洞都重新铺设了地砖，因为天气转冷，还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
温桃桃表示很喜欢，每天只想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打滚。
寒假马上就要到尽头了，这几天穆沐都在掐着手指算开学的日子。而温家兄弟二人早已开始上班，毕竟国家法定假期要比学生的寒假短很多。
这天傍晚，温雪回到家里说了个新闻：“之前三十楼那家公司失踪的职员找到了。”
“什么失踪的职员？”穆沐坐在地毯上撸猫，不禁听了一耳朵。
温夫人在沙发上织毛衣，说道：“宏骏那栋写字楼里，有家公司的职员在假期加班时失踪了，都找了一个多星期了吧？”
“可不是一个多星期了。”温雪挂起外套。
穆沐知道那栋宏骏写字楼也属于温氏集团下的产业，只不过温氏只负责出租，并不负责运营。
“人找到了就好，怎么会失踪了一个多星期呢？”穆沐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温雪把自己丢进沙发里。
温夫人小声叨了一句：“坐没坐相。”
温雪乖乖坐直了，才道：“那人本来已经下楼了，不知怎么坐了电梯又出来，消失在监控盲区。结果你们猜她去了哪里？”
“哪里？”
“她早就死在天台上了，当天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被吓到很想尖叫，但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是我本人坐过山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