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启睿和温翎兄弟二人到温晴家时,做笔录的警察刚走。温晴的父亲把温启睿迎到书房,毕竟温启睿的妻弟是市局的人。而兄弟俩人打了一声招呼,去看望温晴。
“翎哥,阿雪哥哥,谢谢你们来看我。”温晴靠坐在床上,她只比穆沐大一岁,原本脸上还带着花季女孩的婴儿肥。但失踪了两天,现在的她看起来气色很差,脸颊都有些凹陷进去,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全家人都很担心你。”温雪的关心丝毫看不出敷衍。他还带着粉色的康乃馨花束,摆在女孩的床头。
“没事,至少……我现在已经在家里了。”温晴局促地拨了拨额发,有些虚弱地说。她告诉警察的情况是不明原因的绑架,她趁绑匪不注意逃出来,还遇到了一个好心路人为她报警。
温翎见她指尖上缠着绷带,皱眉问道:“你受伤了?去过医院了吗?”
“啊,对,”温晴瑟缩了一下,又强自笑了笑,“一点小恐吓,他们只是划破了我的手指而已。没什么大碍的,刚刚妈妈给我上药了。”
“你没事就好,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害怕。警察一定会找到绑匪的,”温雪温声道,“对了,帮你报警的那位呢?家里要好好感谢他。”
“我也不知道,”温晴有些迟疑地张望了一下,“可能去警局做笔录了吧。”
“是吗?”温雪看了她一眼,“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等你好了我们还要摆答谢宴呢。”
“我……不知道,警察会有吧。”温晴摇了摇头。
温翎见她低垂着头,便说:“我看你也有点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温晴见他们要走了,不禁脱口道:“阿雪哥哥……”
“怎么了?”温雪侧头看她,“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我很抱歉,我很后悔,”温晴又低下头,她十指紧握着粉蓝色的床单,已经感觉不到指尖伤口的疼痛了,“我后悔了,但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
她的话没头没脑,但兄弟二人却不感到惊讶。刚刚还温馨的探望好像是双方默契的演出。
温晴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那沉默的几十秒钟,她整个人像是被冰冷的水慢慢没顶。
温翎漠然地看着女孩,没有说话。
温雪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温晴的心在呐喊,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们会防着那个人吗?他们会厌恶自己吗?
女孩的眼泪滴落到手背上:“抱歉,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想过阻止他……”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温翎打断了她的话。
温晴抬头看向自己喊了十几年哥哥的两人,她看向自己小心翼翼又暗自窃喜的暗恋对象,面色苍白:“对,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还不想死。”
少年人禁忌的爱听起来那么甜美苦涩,可是和死亡相比,又是那么不堪一击。
温晴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究竟为什么而流。
*
莫奈和林庆悟在车边等着,他们要确保温家其他人不再出意外。
林庆悟低头看罗盘:“我们真的不一起去?”
莫奈叼着烟:“他们带着破秽符,不会有事的。再说,那个人不会轻易现身的,他在观察我们。”
“我们也想观察他啊!”林庆悟手上罗盘的指针稳如磐石,他叹了口气收进口袋。
莫奈摇了摇头:“现在是白天,降灵属阴,夜晚才是他的主场。”
林庆悟深呼吸了一下,突然说:“我比较担心老殷。”
“怎么说?”莫奈掸了掸烟灰。
“你听见他今天说的吗?他说那个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下的蛊……”
“你是说……”莫奈很快就跟上了林庆悟的思路,“对方已经在守株待兔了?”
殷家早已脱离道门,流入民间旁门百年,家传杂学绝不比莫家少。就从殷家人会殄文这一点上,绝对不容小觑。
那个人能在殷唯清毫无察觉的时候给穆沐下蛊,要么手段高超,要么早有准备。但不论怎样,都十分棘手。
“你除过子母蛊吗?”莫奈问林庆悟。
林庆悟摇头,面色有些凝重:“现在还有多少人见过活的子母蛊?”
“让你师兄来吧,”莫奈掐灭了烟头,“虽然殷唯清没说,我们也要早做点准备。”
“准备什么?”林庆悟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知道中了子母蛊能活多久吗?”
“母蛊不死,子蛊不灭。”
“下一句呢?”
“母蛊死,子蛊与染者俱灭……”
“那个人现在捏着穆沐的命,”莫奈觉得这次S市之行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他沉声道,“我从没有见过殷唯清这样在意一个人,说得难听一点,殷唯澈死的时候他都比现在冷静。”
“莫哥!”
“我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他真的要发起疯来,谁拦得住他?你认识他这么多年,你敢说已经对他的手段知根知底了?”莫奈看着温晴家的方向,轻轻说道,“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发生了再费心费力把人抓回来,什么也挽回不了。”
林庆悟烦恼地长叹:“莫哥你都拦不住他,我师兄更拦不住他啊!”
“耿星河可以,”莫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除过子母蛊。”
“哦。”
塑料师兄弟情突然暴露了。
*
殷唯清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穆沐,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思绪却在飞转。
子母蛊一般不会逼得人七窍出血,中了子母蛊的人,常常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穆沐却被蛊毒逼得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那个降师究竟做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下了蛊降?
殷唯清环视了一圈周围。这个房间是穆沐的卧室,浅蓝色的窗帘与被单没有任何温馨的感觉,反倒有些冷冷清清的气氛。穆沐在这个卧室里的私人物品很少,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或者说整洁过头了,整洁得毫无生气。
殷唯清坐下来,轻轻握住床上那个无知无觉之人的手,心里有些奇怪的.绵绵密密的酸疼,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孩子是怀着怎样自卑的心在这个家里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最大的不忿与反抗顶多是远离这个家……结果连大学自主择校都没有成功。
对啊,他一直是个又傻又心软的孩子。他总觉得自己是错的那一个。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殷唯清轻轻抚过少年的脸颊,你才是这个家唯一的孩子。
你这么多年仿佛原罪一样的痛苦,最后只成为别人口中的一个秘密,一个很长的不知道怎么说的故事。
殷唯清突然觉得有些生气,这个家对穆沐太不好了,他不需要这个家。
他应该和我回殷家,他这样想。我的珍宝,我好不容易哄回来的.轻手轻脚怕伤害的宝贝,怎么可以被别人这样对待呢?
在解决了这个降师以后,他就应该和我回殷家……
殷唯清的心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妄念在蠢蠢欲动。
无风的室内,凭空立在地上的旗子突然动了动。
有东西来了。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殷唯清说。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一张白色的剪纸人从门缝探进头,慢慢挤了进来。
它晃了晃,似乎在调整视线,然后围着黄旗绕了半圈,发出一个失真的声音:“原来这里有一个茅山道士啊……”
“是你下的蛊?”殷唯清冷冷问道。
“哎呀!”那纸人像是被吓了一跳,他歪歪扭扭地转向殷唯清的方向,“你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清……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是你下的子母蛊?”殷唯清又问了一遍。
“是啊。”那纸人大大方方地说。
“你想要什么?”
纸人不紧不慢道:“S市真神奇,既有快入道的鬼物,又有你这让我看不清的怪人……”
殷唯清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纸人走去。
纸人还在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什么人?是茅山哪一代弟子?我记得师父说,见一个茅山打一个。但你很有趣,你是有什么障眼法吗?”
“没有。”殷唯清伸手,一把捏住了纸人。
纸人尖叫了起来,像是被焚烧一般扭动道:“你在干什么?你们正一的人这么不讲道理吗?”
“我不是正一道的人。”殷唯清说,他的手上出现了一道蓝色的火焰。
纸人被蓝色的火焰燃烧殆尽,一道生魂逃向门外。
殷唯清紧随其后,在跳下旋梯的那一刻,他用手上的匕首附着一枚鸡喉扎进了大厅的木地板。瞬间,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粘稠的寂静。
那缕生魂在大厅里乱窜。七关的最后一关太游关已被鸡喉钉死,困阵已成,不论生灵死灵都再找不到出路。
“七星钉魂阵?你真的不是茅山的臭道士?”那个声音问。
“我姓殷。”殷唯清说着,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犬鬼扑上去咬碎了附灵的生魂,但那在慧眼中看起来泛着渺渺生气的一魂,像是一团萤火汇聚的光流般散去。
“你姓殷,”那个声音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真实了几分,他慢慢地说,“原来你姓殷……”
“映水殷家的人,都得死。”
殷唯清心念一动,朝声音的方向投去一枚染着赤硝的桃木片。
“噗”的一声破空,一道黄符缓缓飘落。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提过穆沐为什么不怨恨生父,因为他自怨型人格(x) 那是更早的时候,他在外婆家就被童年环境造成的性格缺陷,以后会慢慢缓解的。
前面在作话里解释过正一道别名天师道,是道教的一派(会驱邪律鬼的那种(茅山也算在其中。
殷唯清疯起来道协管不住,不是什么好人设定,他的感情由来还会随剧情继续慢慢道来哒_(:з」∠)_
七星钉魂镇的设定出自大力金刚掌的《茅山后裔》,我不太会瞎编阵法,这里一笔带过,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