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译带他离开到现在,他就没有说过半句话。

  他以前虽然话少,但也不会像这样一直沉默着,一点回应都没有。

  南灯心里忐忑,仔细打量着连译。

  他与往常是有些不同,神情更冷漠一些,完好无损的右眼瞳色漆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可他又的确记得南灯,把他从内庭带到这里来,也不曾有任何伤害他的意图。

  柔软温热的指尖贴上来,连译反手牵住南灯,轻轻抚摸他的掌心。

  他身上很凉,浸着一股寒气,南灯没有抗拒,继续问道:“这是哪里?”

  连译抬手触碰南灯的嘴唇,像在感受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

  他还是不说话,南灯越发担忧,低头从身上找出通讯器和手机,发现这个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

  他被带走前,连译闯入内庭触发了警报,最后好像看见翁平然带人赶了过来。

  兔子头也没有跟在身边,他们现在一定很着急。

  南灯想着,他先报个平安,再把连译带回去。

  只要连译不主动伤人,以后限制他的行动范围,南灯觉得没问题。

  甚至……他还可以为连译寻找合适的食物。

  以前南灯还是魂体状态的时候,连译也用自己的生魂喂过他。

  不过在没弄清楚连译的情况之前,投喂生魂这事还有很大的风险,并且绝对不能让翁平然知道。

  南灯环顾四周,想看看这个地洞的出口在哪里。

  他一动,连译立刻紧紧抓住他,周身如火焰般的煞气随之沸腾。

  南灯的手被捏得有点疼,他赶紧说道:“我不会走的。”

  他主动靠近连译,想试图以此安抚他。

  连译的力道果然有所缓和,身上的煞气平静下来。

  南灯慢慢抽出手,并握住他的手掌:“我想去周围看看,你带我去好不好?”

  见连译没有抗拒的意思,南灯引导着他从石椅上起身。

  八卦环还躺在地上,南灯捡起来,擦了擦灰,宝贝似的放进怀里。

  说是让连译带他去看,实际是南灯牵着连译,在地洞四周转了一圈。

  空旷的地洞里什么都没有,边缘有一些碎石块。

  两侧的几个小石洞内里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南灯还嗅到了一些其他怨魂的煞气味道,但怨魂似乎很快又远离了这里。

  这样阴暗的环境,的确会被怨魂当成藏匿的住所。

  通讯器还没有信号,南灯两边看了看,挑了一个石洞,打算去看看尽头连接着什么地方。

  然而连译站在洞口前纹丝不动,又像先前那样紧握着南灯的手,不让他进去。

  “我们去里面看一眼,”南灯尝试与他沟通,“看完就回来,很快的。”

  就算不带连译回去,他也得找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上翁平然和林玖。

  连译冷着脸置若罔闻,魂体像一尊铁质的雕塑,怎么也拉不动。

  南灯别无他法,只好再试着挣脱他的束缚。

  见他挣扎,连译的神色更冷,猛然倾身将他压在石墙边。

  煞气扑面而来,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魂体的冰冷,南灯被禁锢在狭窄的空间,差点喘不上气。

  他用力推着连译,还是纹丝不动。

  南灯甚至用上了神力,一开始他怕不小心伤到连译,还比较保守,后来发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让连译后退半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连译从天师变成了鬼,实力依然无比强悍,甚至能将现在的他轻松困住。

  难怪谢运在他勉强撑不了多久……

  南灯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胆怯之意,要是连译要伤害他,或是想吃掉他的生魂,简直易如反掌。

  他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连译放在他腰侧的手掌缓缓摩擦,周身的煞气有所收敛。

  南灯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侧与下巴。

  刚才的胆怯又很快消失了,南灯搂着连译的脖颈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好吧,我不去了。”

  现在的连译就好像失去了部分神智,只剩一些残存的模糊印象。

  他还记得南灯,一定要他时刻与自己在一起,地洞仿佛是他的“巢穴”,他不想让南灯离开。

  实在不行,他只能先等等,说不定再多陪连译一会儿,他就不会阻拦了。

  或者希望兔子头和翁平然,能想办法找到他们的行踪。

  连译搂住南灯,嗅着他发丝间的气息,又将他抱回了石椅。

  南灯乖巧靠在他怀里,自顾自和他说话:“我那天想去找你的,可是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连译身上的衣物仿佛还是真实的,南灯闭上眼蹭了蹭,忽略掉他过低的体温:“我好担心你……”

  还有八卦环,现在基本是他的法器了,只是还不够熟练。

  “你还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吗?”南灯说着,忍不住又有些难过,“你都不和我说话。”

  但连译不像别的怨魂,至少不像谢运那样,也没有林玖所说的,心性会有很大的转变。

  这样的结果,似乎已经是最好的了。

  要是他永远这样陪着自己,也总比再也见不到更好。

  南灯说了些话,再抬起头来,指尖轻抚连译左侧的眉骨:“你的眼睛……”

  连译原本的左眼是特制的,他魂体状态下身上的衣服保留下来,眼睛却不能。

  眼眶周围的皮肤蔓延着一些黑色的细小血管,南灯还想起了那天,连译的躯体一碰就碎掉,半点残渣都没能留下。

  他心情更加复杂,既心疼又庆幸。

  南灯再次靠进连译怀里,重新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几道微弱的声响从两侧小石洞内传来。

  动静被南灯敏锐地捕捉到,朝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天好像已经黑了,现在正是怨魂外出捕猎的时间,他们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才对。

  很快,两侧果然有不少怨魂钻出,足足有十多只,顺着石阶往上爬,聚集在下方的空地。

  他们全都往石椅这边张望,动作与神情之间带着谨慎与戒备。

  “鬼王……”

  “……身边的……”

  “存粮?”

  这些怨魂都在二三级,看似和谐,没有打架争斗,而是在互相交谈。

  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南灯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捕捉到“鬼王”这两个字。

  他眉间轻皱,八卦环悄悄探出一截,准备清理掉这些怨魂。

  南灯的反应与一举一动都在连译的注视下,他比南灯更快,抬手的瞬间,下方的怨魂骤然碎成一堆烟雾,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陌生的煞气也闻不到了,他们仿佛被直接炼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南灯微微睁大双眼,转而看向连译:“是你做的吗?”

  连译抚顺着南灯的脊背,好像在让他别怕。

  南灯想了想,收好八卦环,小心靠近连译:“你饿不饿?”

  连译对他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安安静静的。

  他看起来也和普通怨魂不一样,魂体并非半透明,能直接被南灯触碰到,和以往比起来只有体温的区别。

  难道因为他是鬼王,所以才不一样?

  谢运死的那天,他的魂体膨胀变大,像一大团乌云,又是晚上下着雨,南灯没能看清。

  “应该不会这么容易饿吧?”南灯小声自言自语,又对连译说:“但你要是饿了,不能随便咬人……也不能随便咬我。”

  这些话,连译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他看着倒是一副专注的样子。

  南灯捧着他的脸,用手心的温度将他捂热一点,奖赏般凑近亲了一下。

  这个亲吻一触即离,连译眸光微动。

  南灯刚刚退开一点,嘴唇再次被堵住:“唔……”

  像被他激起了部分记忆,连译捏紧南灯的下巴和他接吻,动作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凶狠。

  南灯勉强回应,呼吸渐渐不畅。

  衣摆也被高高掀起,冰凉的手掌覆上来。

  亲吻逐渐下移,沾染上体温的薄唇掠过颈侧,再到锁骨。

  连译的动作意味十分明显,南灯坐在他腿上,还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南灯不安地动了动,推拒着:“等等……”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但以前的连译他面前总是克制着,最多也就亲得重一些,不会这样毫不掩饰。

  连译吻着他的锁骨,从里面扯开了他衣扣。

  扣子掉在地上,南灯往连译怀里缩,脸颊泛红。

  可是这里太空旷了,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还可能随时会有怨魂过来。

  南灯很紧张,看着怯生生的,也不肯再和连译接吻,扭过头躲开。

  连译似乎以为他在怕自己缺失的左眼,魂体闪烁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眼眶恢复如常。

  南灯愣住:“你……你变回去了?”

  他脸上带着惊讶与欣喜,更像是因此不再惧怕。

  连译再次吻住他,动作比刚才更加直白。

  南灯努力拉好衣服,祈求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等带着连译回到内庭,确认他的一切状况再说。

  连译一边亲吻南灯的肩侧,拉下他的一只手。

  南灯的脸顿时更红,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

  另一边,翁平然带着大量人手,跟随兔子头一路往南边走。

  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中途只短暂休息过十分钟。

  兔子头还精神抖擞,贴着地面猛嗅,再往周围看看。

  它盯准一个方向,双眼发亮。

  就是那里了!

  兔子头的瞳孔在黑红之间来回切换,一边磨牙。

  等它找到南灯,一定要把那只鬼狠狠揍一顿!

  兔子头一跃而起,跳上正前方的三层矮楼,准备直接翻到对面。

  它能翻过去,底下的天师却不行,翁平然赶紧带人绕路:“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