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晨又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矫情憋不住眼泪了。
给他一种这段时间流的眼泪比前半生都多的感觉。
他背过身，自以为隐蔽地擦去眼角的泪。
主持人适时地出来调节气氛，一句：“面基对着哭，这像话吗？”
把全场逗笑，江宿晨的眼泪也收了回去，捧哏道：“确实不像话。”
又点了几个粉丝提问，后面的粉丝避开煽情，问起《晨光熹微》的细节设计。
江宿晨耐心解释了角色的心路历程和人物小传，几句下来，又欠下几个小番外和插图。
现场传来笑声不断，司寒化作幽魂在场边，静静凝视着台上的人。
灯光围绕着江宿晨，给他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近乎神性的柔光。
闪闪发光的江宿晨、或游刃有余、或手足无措的江宿晨。
台下的所有尖叫、所有人都随着他的动作语言牵动，这一刻，是独属于江宿晨的时刻。
也是司寒从未见过的江宿晨。
提问环节结束，总算开始排队签名环节。
江宿晨在来之前就练过，手速，但真正到这刻还是招架不住。
人太多了，手一直都在机械运动。
不过江宿晨还是开心的。
读者们都很可爱，还有很多都准备了特别精美的小礼物和信给他。
接下实体书签名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江宿晨一顿，又抬眼看向这位读者。
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江宿晨已经很久没见过蒋以琴了，但他见过蒋以琴的妹妹彭以妍两次，一次游乐场的鬼屋和宠物店，蒋以琴都是以‘彭’的身份出现的。
骤然在自己的签售会上见到彭以妍，江宿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彭以妍把手上的《晨光熹微》递给他，脸上满是焦急，“我联系不到你，我姐不见了。”
“你等一下我，或者去跟他说，加我联系方式，我们之后聊。”江宿晨正色，指了指一旁守着的宋霖，但她身后还排了不少人，只能等签售会结束再来问具体情况。
“好，”彭以妍朝他致谢，“《晨光熹微》很好看。”
“谢谢。”
彭以妍一提，江宿晨确实很久没见过蒋以琴了。他以为只是二人的交际圈融不到一起，但此刻看来她大抵是出意外了。
好在此刻签售会也快到尾声，江宿晨还给最后的几个读者画了Q版小人，感谢他们排队这么久等自己。
大楼的门合上，江宿晨揉揉发酸的手腕，快步走向后台。
彭以妍、宋霖还有司寒都在。
宋霖不认识蒋以琴，但直觉是重要的事，陪着彭以妍在旁边等江宿晨。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彭以妍急忙掏出手机。
江宿晨明白，这里人多眼杂，蒋以琴的事涉及灵异鬼怪，估计连他们父母都不知道，彭以妍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他。
他应该是蒋以琴唯一的人类朋友了。
“好。”
加上微信后，彭以妍就自己先走了。
确定现场江宿晨没有其他事要做了，宋霖主动提出送江宿晨和司寒回家。
在江宿晨开门前，宋霖已经率先开好了副驾驶车门，邀请他坐上副驾。
于是司寒便一人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感觉怎么样？”宋霖问。
江宿晨回忆起下午，梦幻得不真实，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镁光灯刺眼。
“感觉……很奇妙，”江宿晨一字一顿道，“总之是开心的。”
宋霖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
“怎么会？我很喜欢，谢谢你，”江宿晨笑起来，双眼眯成月牙，“要不下次请你吃个饭吧？”
他知道，《晨光熹微》从更新、出版、发售、到现在的签售会，速度简直像开了火箭。
效率完全是其他的漫画书比不了的。
这背后，宋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下次？”宋霖挑眉，“好啊，那我等SUN太太的通知了。”
今天不行，蒋以琴的事还要处理。
江宿晨笑笑，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临春小区，看着司寒和江宿晨一同下车，宋霖欲言又止。
最后只留下一句，“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
江宿晨快步回家，嘿嘿哈哈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这几天格外黏人。
哈哈只要看见江宿晨，就一定要扒在他身上。
更夸张的是嘿嘿，江宿晨不盯着，它就不吃饭。
但江宿晨能听见他们说的话，除了总是把‘铲屎官’挂在嘴边，也没察觉出什么反常。
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蒋以琴的事。
彭以妍已经把情况发给他了，详细写了蒋以琴是什么时候没再出现的。
但……没有端倪。
蒋以琴就像是毫无预兆地人间蒸发了般。
彭以妍找了她一周，没有任何头绪。
她只能碰运气般找江宿晨。
直到在网络上看见江宿晨的照片，才知道他是自己喜欢的漫画作者，抱着试试的心态去签售会现场。
好在找到了。
江宿晨看着她的描述，慢慢蹙起眉。
他转头问司寒，“你能看出什么吗？”
司寒摇头。
他好像从会场回来后就兴致不高。
“你怎么啦？”江宿晨问。
“没有。”
司寒否认得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彭以妍发的话上。
“你问一下，除了蒋以琴，她自己又发生了什么。”
江宿晨依照他说的话问她。
消息发过去后，江宿晨看向司寒，“灵魂突然消失，有哪些可能？”
司寒思索片刻，“无非是转世投胎、被吸收或者湮灭了。”
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了解事情本末，司寒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彭以妍也很急，一听这个问题就蒙了，一股脑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发生的事情发过来，甚至有些颠三倒四。
“约个时间，明天见面聊一下吧。”江宿晨回了一句语音。
“好！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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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咖啡厅，极有格调，每桌都摆放了不同种的唱片，绿植郁郁葱葱，让每桌间都有了些许的私密感。
现在播放的就是彭以妍平时最钟爱的爵士乐。
她却无暇欣赏，手指无意识地扣紧咖啡杯，惴惴地左右环顾。
终在看见江宿晨和司寒的身影后，找到了些许主心骨。
“你们要喝些什么吗？”彭以妍问，但紧绷的肩膀始终放松不下来。
江宿晨摇摇头，“进入正题吧。”
他递给司寒一个眼神。
“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司寒淡淡道。
彭以妍抿唇，“是上周一，已经快两周了。她像往常一样附灵，然后我们正常聊天。”
她慢慢说着，司寒淡色的瞳孔就静静盯着她。
“还有吗？”江宿晨追问。
彭以妍便又把近一个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内容和手机里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服务员端上了江宿晨点的咖啡，司寒喝一口美式，被苦得眉头微蹙。
司寒把杯子放下，杯底与玻璃桌发出轻微的闷响。
彭以妍看过来。
“如果你有所隐瞒的话，我就算能通天也帮不了你。”司寒的音调没有起伏，只是在单纯地陈述这件事。
连江宿晨也看出了端倪，手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敲得彭以妍精神衰弱。
“彭小姐，你其实知道蒋以琴为什么消失吧？”
初见时，蒋以琴就老实向鬼差交代过自己尚在人间的原因。
——执念。
她的执念系在彭以妍身上，若非意外，一定是彭以妍最近发生了什么，蒋以琴知道后执念解除，就回到冥都了。
但谁也不知道蒋以琴的执念是什么，江宿晨隐约记得，当时在海边，蒋以琴说自己只要看着妹妹过完这生，就回冥都。
如若这真是她的执念，那彭以妍也没死，她也不会先离开。
难道是意外？
只有彭以妍说出完整经过，才能分析出蒋以琴究竟是自然还是意外消失。
司寒不说话时，周身自带威压，冷脸坐着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彭以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过去，她的肩膀耸动，泪水如银线落下。
“如果早知道…我不会谈恋爱的……”
江宿晨和司寒对视一眼，大概就了解事情经过了。
“她上次出现，看见了我没息屏的手机。”彭以妍拿纸擦去眼角泪痕。
“内容是……我和男朋友的聊天记录。”她哽咽着。
江宿晨问，“你谈恋爱，她不知道？”
“她其实出现的时间很少，我大概知道规律，白天出现的时间微乎其微。而且她平时不会看我的手机。”彭以妍解释。
“谈恋爱，不跟你姐分享？”江宿晨又道，他没问彭以妍是怎么瞒住蒋以琴的，反而很惊讶……彭以妍和蒋以琴，难道不是无话不谈的亲姐妹吗？
彭以妍又沉默了。
江宿晨用勺子搅着咖啡，也不催她。
“因为我猜，我姐一直留在人间跟我有关，”彭以妍一咬牙，几乎是自暴自弃，“我很自私吧，又要谈恋爱，又舍不得我姐。”
说完，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重新和江宿晨对视，任由眼泪往下淌，“而且半个月前，我男朋友求婚了。”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们找到蒋以琴，她也回不来了。”司寒说。
彭以妍静静摇头，“没关系……起码让我知道她没事。”
“好。”江宿晨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