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牵着时临卿的手,站在教室不远处的过道上。
他抬手稍稍整理了一下时临卿歪斜的衣领。
“上课不听也没事,别累着自己啊。”
他抚着时临卿脸上还未消下去的睡痕,苦口婆心的嘱咐道,“困了就再睡一觉,要是睡得不舒服就跟叔说,叔给你买张床放那。”
苍术就像是怕孩子受委屈的老父亲一般,只是这个孩子已经几千岁的年纪了。
时临卿摇摇头,眼神认真的说道,“不能睡了,要学赚钱,要养老。”
苍术心疼的捂上即将落泪的眼睛,“我的乖乖怎么这么孝顺呢。”
小小年纪就担起这么大的责任。
苍术抱住时临卿,疼惜的说道,“不赚钱也没事,你大龙叔那肯定攒着不少宝贝,到时候,叔全盗过来给乖乖。”
时临卿眼前一亮,可没一会儿,他又摇头拒绝,“不成,我不要。”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卿宁说过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苍术看着时临卿正义凛然的脸庞,再次喟叹道,“我的乖乖怎会这般懂事。”
两人在走廊上,依依不舍半晌。
主要是苍术不舍得跟时临卿分别。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秋石走进了教室,苍术才悲痛万分的和时临卿挥别。
时临卿看着苍术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抬步往教室走去。
可他刚一侧身,就看到两道身影向他走来。
时临卿顿住脚步,微微仰头看向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临卿。”
发现时临卿的孔墨,丢下身旁的人,快步走上前来。
他太久不曾看见临卿了。
此时,孔墨不曾知晓,他脸上情绪是旁人未曾见过的喜悦。
时临卿看了孔墨一眼,后转向紧跟着他过来的女人。
女人螓首蛾眉,清丽绝俗。
瀑布般的黑长发用简单的木簪束起,脸上不施粉黛,却端的一副花颜月貌之相。
她穿着淡雅的纯白长裙,上头绣着几枝淡雅的青竹,脚踩尖细的黑色高跟,每一步的仪态都是十足的雅致端正。
“晚辈孔青荷,见过时前辈。”
孔青荷曲身行礼,她礼数得当的说道,“时常听人提起前辈,今日得见,当真是万分荣幸。”
时临卿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你便是孔西洲的曾孙?”
孔青荷听到时临卿的问话,先是看了眼孔墨,后颔首回答,“是的,前辈认识我家曾父?”
时临卿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后抬步继续往教室走去。
“临卿。”
孔墨叫住了时临卿的脚步,他上前抓住时临卿的手臂,“我想跟你谈谈。”
时临卿看到秋石出来寻他的身影,“等我有空再说吧。”
说完,便快走几步,进入了教室。
孔墨的手臂顿在半空。
原本喜悦的心情,在一瞬消亡,变得惨淡灰暗。
那天的答案,在他的心里也有结果。
孔墨甚至庆幸自己没有亲耳听到时临卿口中的拒绝。
也许,他根本没有勇气听到这个回答。
孔墨等孔青荷上车后说道,“今天辛苦你了。”
“不过是动几下嘴皮子的事,有什么辛苦的。”
孔青荷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把那道士的情况了解透彻,为了方便处理接下去的事。
她系上安全带后,看向孔墨公事公办的说道,“具体的事宜,我会跟族长说明,商谈之后,我们会尽快把结果答复给您。”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大可不必如此生疏。”
“公是公,私是私,既是公事,你便是局长,应当公事公办。”
“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局长倒是变了些许。”
“嗯?”
“比以前多了些人情味。”
孔墨嘴角勾起了几分苦涩,“是吗?”
孔青荷戴上墨镜,启动车辆,“局长还有私事要处理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孔墨退后一步,“那便改日再见吧。”
孔青荷微微点头,“先走一步。”
孔墨盯着车辆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站了多久,孔墨才收回眼神,举步往局里走去。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都会不少好奇的眼神在打量着自己。
可他却毫无察觉,只是盲目的走着。
“小墨,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个男人,已经有头绪了,你看...”
童博檀想把手里的档案,交给孔墨。
但是他却像是失了魂似的,不闻不问的继续走着。
童博檀看着魂不守舍的孔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孔墨关上门后,疲惫的倒在沙发上,他望着眼前的天花板,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他慢慢闭上沉重的双眼,想让自己浮躁的内心得到安静。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孔墨才睁开双眼,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灰暗的天花板,感受到四周的声音变得安静了下来。
孔墨撑着沙发起身,看向外头。
窗外已然灯火一片,早已是夜晚的景象。
“该回去了...”
孔墨起身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刚推开门,就看到童博檀放在地上的档案袋。
那是他让童博檀调查的资料。
孔墨注视着档案袋,最后还是叹息着捡起了它。
夏日的夜风总会拂去燥热,带来难得的清爽。
孔墨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犹如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一般,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仰望着奢靡的城市,缓缓的看向身侧的位置。
‘不管过往如何,你都没有做错什么。’
孔墨皱起眉头,淡红的眼瞳变得通红。
他仰头看向天空,不让自己的苦涩溢出眼眶。
天边的月亮泛着皎洁的光芒。
月光并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回家的路。
孔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天花板。
孔墨举起手臂,轻轻一握,那个档案袋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份无法挽回的思念罢了。’
那份思念还留在临卿的心里吗?
他不想放弃对临卿的喜欢,可他真的能胜过‘他’吗?
胜过那个已经身死,却让临卿依旧思念的男人。
孔墨脱力的垂下手臂, 他自嘲的笑着。
活人如何能超越‘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