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有辱神格>第71章 神谕

  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线条在他身体里缓缓蠕动着,似乎想告诉他答案。

  安珉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在此时,屋子外隐约传来某种声响,由远及近。

  就像是……有很多人在接近。

  他麻木站起身来,将衣服又穿上,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之后走到房间门边,这下他听得更仔细了,错综复杂的狭窄过道上有一大群人踏过,走在不同的路上,但都朝着相同的方向。

  整座建筑都在轻微震颤,包括安珉脚下的地板。

  但那些人似乎只是路过,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径直而去,并没有在这附近停留。

  房门外也有路过的脚步声,但奇怪的是安珉并没听见任何人说话的声响。也就是说,一大群人在沉默中向着某个方向行进。

  ……不愧是邪神的信徒,都免不了神经兮兮的。

  安珉知道,这是一个出去的好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在门口无人路过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这里的一部分走廊并不是封闭的,他走到栏杆处朝外望,上下左右都是乌泱泱的黑衣人影,遍布了钢铁怪物的各个角落,朝着他来时的方向,目的地很可能是那一处山洞大厅。

  该不会是去接“钥匙”吧?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安珉很难不联想到曾经听闻过的祭祀场面,而这群人要杀的应该是“钥匙”。

  虽然脑海里思绪飞奔,但安珉并未停留,趁着前后无人赶紧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走,拐进了一条两侧被墙体封起来的走廊。

  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去探究真相,只有知道了真相,他才可能真正活下来。一旦跟着人群出去了,他就很难再通过刚才迷宫似的路走进来。

  害怕被发现的心理让他心跳加快,安珉身披黑色披风穿梭一条又一条走廊之中。

  仿佛又是一个迷宫,每一条走廊都大差不差,就连墙壁上挂着的灯光也一模一样。

  他凭借着直觉挑选方向,左转,右转,碰壁掉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他就仿佛迷宫里的蚂蚁。

  直到他突然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安珉愣在了原地。

  神域里的人也要吃东西吧,所以会有食堂吗?

  略微抬头嗅闻,通过味道辨别方向,他确定了右边那一条路。

  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他捂着腹部,咽了咽口水,虚浮的步伐越来越快。

  那香味愈发清晰,安珉分辨不出是什么食物,但比起神域里随处可闻的尸臭味,这股味道就好像是救赎一般,让他失去理智也愿意。

  到最后他几乎是跑了起来,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终于来到了一条死路,尽头是一个没有门的房间,空间似乎还不小。

  还真像是食堂。

  在他奋不顾身冲进去之前,手腕突然一阵刺痛,像一根针深深扎了进去。他脚步一滞,恢复了些许理智,但还是无法抗拒人体极度饥饿下的觅食本能。

  人类身躯诞下邪神,听起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的身体再怎么进食,再怎么摄入能量,对于一个邪神的分身而言恐怕也只是一颗星辰之于一整个宇宙那般,微不足道。

  可是身体的自动反应无法被切断,即使理智上他清楚进食毫无意义,而且吃了也会被吐出来,但本能上他还是饿得想把所有看见的东西都吃了。

  安珉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邪神诞生之后他会怎么样?死吗?如果能活下来,他还可以是以前那个自己吗?

  “我清醒了……”他喃喃自语,同时也是说给体内的邪神听,“只是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我想进去看看……同意的话别作任何反应。”

  安珉没有等来手腕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这里并不是什么食堂。入目又是一个烛台,不过比大厅山洞里那个小很多,在烛台之后房间迅速收窄,只留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他一进入这个房间就被墙壁上的那些画吸引了目光,甚至暂时忽略了那股香味。

  那些壁画似乎存在很久了,颜色很深,甚至很多地方已经有缺损,影响了画面。

  为了看清楚,他不由自主走近,从原始而抽象的线条中努力辨别出有叙事意味的画面。他虽然从小就没什么艺术天赋,但自认也不是完全的美盲,可是看了好一会儿,他也只看出来一株树。树木底下是一大片黑点,安珉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怀疑那些是人。

  但如果真的是人,从树木和黑点的大小对比来看,那棵树未免也太大了……

  其余那些斑驳的画面他实在看不懂,而另一边墙壁上的画面也几乎一模一样,安珉便放弃了,朝着深处走去,绕过烛台走到了窄道口。

  里面每间隔几米就放置着一个小小高高的烛台,只能容纳一支蜡烛摆放。上面的蜡烛静静燃烧着,台面上积满了烛泪。

  在昏黄的光照下,他看见两边的壁画变换了风格,稍微写实了一些,破损的地方少了很多。

  开头又是一棵树,但树下什么都没有,周围象征性画了一些树林。虽然这种画风之下比例很难找准确,但他就是觉得这棵树变小了,枝干似乎也没有之前茂密……倒像是还没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

  往里走了几步,场景变幻,那棵树突然又变得巨大无比,拔地而起,树冠高到了墙壁顶端。树下又出现了东西,不再是小黑点,而是一个个人,都呈跪坐姿态。安珉不确定这是祷告还是在祭祀,因为他发现完全没有祭品的存在。

  这些画应该就是神谕吧,可神谕要表达什么?

  他没得出答案,继续往后面看。树和人都消失了,画面上只存在着一坨巨大的云雾……不,他不确定那是云雾,只知道线条勾勒出的是一片无边际的东西,仿佛漂浮在空中。

  那片云雾被画得很大很大,延续了快五米墙壁上才出现别的内容。

  安珉端详了一瞬之后身体僵硬住。

  画面上竟然是一座雪山。

  他之所以能很快认出来,是因为那座山脚下还有一片湖水,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雪镜镇,就是自己被蛇攻击的那片湖。

  而他的猜想在下一秒就被证实了,因为他看见了湖边的一个小小人影。

  ……这太荒谬了。

  安珉后背发凉,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竟然被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壁画上。

  他迫不及待朝前走去,画面又变了,但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场景。

  一扇木门,门前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为了表达那人与正常人的差异,而夸张地将其四肢画得很长。

  又画的他,而且是还未发生的事情。

  安珉震惊之余,希望自己至少不要变成这种手脚奇长的模样,脸丑一点他都还能接受。

  他冷静下来,简单分析了一下。

  所以,这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壁画其实是一种预知,预见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第一幅壁画里那棵树还只是树苗,人类也没出现……不像是预知,倒像是描述曾经。

  ……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存在于壁画之上,就连他的人生也是被设定好的吗?

  之前的一切串联起来,隐隐构成一个令人不安地事实。安珉脑子愈发混乱,他无意识又咽了咽口水,试图缓和胃部的灼烧感,继续往里走去。

  刚才的第二种画风再次结束,出现了一种崭新的笔触,比之前多了很多细节。并且创作的时间应该离现在更近,颜料的色泽不算太暗沉,画面也只有细微的裂痕,并无剥落。

  第一幅画又是云雾,这次画得更为清楚,两团云雾从不同的方向吹来,聚在了一起。云雾之下是无边无际的陆地与海,山河在云雾的衬托之下也显得极为渺小。

  所以这幅画面想表达什么?天地初开,地球还一片混沌?

  安珉意识到,每一次风格的变幻,所画的内容都会比前一个更加丰富,时间跨度似乎也更大。

  仿佛是后人在前人的基础上加工。

  他望向前方遥不可见的尽头,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古老的神秘信仰传承至今,而他竟然一直存在于这漫长的时间跨度上。

  继续往下走,安珉一一看过那些壁画却不再停留。

  内容越来越详细,一一还原他从遇见邪神后发生的重要事情,甚至连曾经那条木头吊坠也被画了出来。

  他步伐逐渐加快,迫不及待去往走廊的尽头,想看清楚这一切以什么结束。

  可越往后,墙壁被填充得越满。

  就像是画不下了似的,线条与色块满满当当挤在一起,交错重叠,让人看了头晕目眩。

  安珉很难再从中提取有效信息,而他也走到了这条路的末端,来到了另一个洞穴的门口。

  安珉停下来顺气,刚才一时激动消耗了不少体力。

  手腕也在跳动,他知道这是隋辰在提醒他,或者是在抗议。香味又回到了他的注意力内,他看向前方,低声说:“走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香。”

  在他走进去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香味,而是他的幻觉。

  里面比神域入口处的洞穴更加宽阔,可能有两三个运动场的面积。四周沿着山壁摆放了数不清的蜡烛,微弱的烛火之光只能照亮咫尺之间,越靠近中间越黯淡模糊。

  然而即使再暗,那一棵巨大的树木也让人难以忽视。

  如浪如网一般的树根裸露在外,沿着大厅地面铺展开来,粗壮有如巨型章鱼的触手。他脚边是一条树根末端,却比脚踝还要粗。

  一股压迫感笼罩在安珉上方。

  如云的枝干几乎盖住了整个穹顶,但其上一片树叶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垂吊物。

  数不清的东西被绳索连接着,从高处的树枝上垂下,静静地吊在那里。

  全是动物尸体。

  安珉抬头望着,树枝太高了,他根本瞧不清那些尸体的具体模样。只看形状的话似乎都已经风干了,所以才这么瘦瘦薄薄的。

  那一股强烈的味道就是以这棵树为中心散发出来的,更像是为了捕食而故意放出来的引诱剂。

  而他就是要被捕捉被引诱的那个食物。

  “看来什么吃的也没有……”安珉轻声问,“啃树皮?”

  没有人回答他,但邪神用行动表明自己听见了,因为体内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痛袭击了安珉,让他径直倒在了地面。

  安珉痛得冷汗淋淋,余光里那棵树沉默地矗立着,黑暗中仿佛有一双巨大而无形的视线投在他身上,昭示着此处是他命运中的必经之地。

  “我上辈子真是得罪了整个世界……”当他每一次都曾以为疼痛到了极点时,下一次总会重新打破他的认知。那些线痕经过的地方像被针线穿过一样,他双肘撑着地面,生理眼泪一茬接一茬地往下滴。

  远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安珉在耳鸣中辨别出来那道不同的声响,连滚带爬地起身,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躯往树干后面走。

  距离太远了,看似近在咫尺,他走了好久都没走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只能咬牙小跑起来,拖着疼痛的身体绕过十人合抱粗的树干,藏到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