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在水里的就是这种玩意。
而且河里全部都是这种玩意。
如果不是第一只急不可耐的冒出头来，乐宁下了河游到中间才发现这些东西，那绝对就是一死。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乐宁拼命蹬踹拽着自己脚的怪物，挣扎着往岸上扑腾。
止不住的恐惧让他莫名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他把拽着自己的怪物踹开了，不顾一切的往岸上爬。
也是他离得近，否则他的速度和水里这些怪物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然而他上半身刚扑到岸上，双腿还没从水里缩回来，别的怪物已经赶到，脚踝上又是一紧。
乐宁骇然回头，看到抓住自己的是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怪物，他咧着嘴，满嘴尖牙里糊满粘液，急不可耐的抓着乐宁的腿就要往嘴里塞。
乐宁尖叫着拼命挣扎，却丝毫挣脱不了怪物的钳制，怪物嘴里的粘液滴到了乐宁腿上，那冰冷黏腻的触感让乐宁整个头皮发麻。
“呜……”他忍不住哭出声来，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腿要被这恶心的怪物咬穿。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啸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所有在河里厮打的，围绕在岸边要来抓乐宁的，包括那只抓着乐宁的怪物全都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他们嘴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恐的怪叫声。
河水变得仿佛沸腾，一只又一只怪物像是遭遇了此生最可怕的天敌，还没见到影子，只听到声音都吓得开始疯狂逃窜，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在水里失去了踪影。
只有抓着乐宁的这一只仿佛心有不甘——当然，美味当前，怪物那贪婪的本能和无边的饥饿甚至压过了恐惧，舍不得放弃到嘴边的食物，哪怕咬下一块肉来也好啊！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什么东西自怪物身后的水底冒出。
在巨大的水花和惨叫声中，乐宁眼睁睁看着这只大体型的怪物瞬间惨叫着被分尸成了好几块。
腥臭黏糊的绿色粘液浇了乐宁一身，他这才意识到，这些粘液……竟然是这些怪物的血。
而更加头皮发麻的事情是，那被分尸成几块的怪物漂浮在水里，扭曲着挣扎着不一会就在乐宁眼前重新拼凑在了一起，紧接着惨叫着满脸惊恐的拼命往远处游，逃遁而去。
这……
这样也不死？
这竟然是杀不死的吗？
乐宁整个人都在哆嗦，他现在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眼前的河流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然而乐宁心里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这会真的恨不得晕死过去得了，或许就不用承受这种巨大的惊恐带动心脏强烈跳动，仿佛心脏要爆开来的痛楚。
因为他清楚，他不是安全了。
他更危险了。
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必然是比刚才的那些怪物还要可怕的东西，就在他的面前。
在水下，幽幽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
乐宁缓慢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往后一点一点的挪。
他没有功夫理会自己满身腥臭的粘液，也顾不上自己本就受伤的手指有多痛。
如果可以，他选择回到刚醒来时所在的那个洞穴里。
不，那边有那种怪虫！
乐宁绝望无比，眼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喉咙里不可抑制的发出极力忍耐的微弱呜咽，就像被逼到绝境的无助小兽。
一直挪动到距离水边已经有好几米远，水里都没有其他的动静。
乐宁一直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一点，正要松一口气，耳朵里却听到了轻微的“哗啦”声。
乐宁惊恐的睁大眼，再次看到了从水中冒起的一小串泡泡……
“没，呜没事，它，它们没办法离开水里，上，上不——啊！！！”
自我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惊叫。
一个白影子像是一道闪电，乐宁的眼睛捕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出现在了乐宁面前。
肩膀上受到冲撞，乐宁一头砸倒在地面上。
后脑勺被磕得晕痛，眼前闪着黑，还没能从这种眼前发黑的眩晕中缓过来，他只感觉身上撕拉几声，身体一凉，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撕了。
这还不算完，他双手手腕被轻而易举的捏住，高高举到头顶压死，半点都动不了。
乐宁泪眼朦胧的等待着眼前的黑散去，终于一点一点，看清楚了跨在自己身上的……这只怪物的模样。
“于……于澧？！”
这一瞬间的惊讶甚至压过了惊恐。
乐宁整个都呆住了。
在之前那不知道是穿越还是梦境里，他只见过于澧一面——而且只是脑袋。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少年的模样深深的记住了。
不单单是因为他当时惊悚凄厉的惨状，更因为他的长相。
不得不说于澧是长得好看的。
相比起当时那些歪瓜裂枣皮包骨头的村民，少年于澧长得白皙英俊，有一双特别深邃的凤眼，五官轮廓立体深刻，是非常典型的那种英俊。
和乐宁在自家小洋楼看到的那颗头长相一模一样。
当然，此时能看得更加清楚仔细。
他头发还建在，和水里那些怪物的秃瓢不同，他的发量维持着死去时的浓密，长长披散下来，被水浸湿之后略有些卷曲的样子，衬托着他阴郁的眉眼和苍白的肤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气质。
乐宁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嘴巴上。
看到没有被粗糙的麻线缝合的模样，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这时，于澧朝他咧嘴，露出了一个笑。
乐宁那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松呛住。
只见他嘴里并不是人类正常平整的牙齿，而是一颗颗全都是顶端尖尖的尖牙，像是鲨鱼。
哪怕那些尖牙个头并不夸张，单一个看莫名还觉得有点迷你可爱，可是整整齐齐长在嘴里，一眼看去还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乐宁脑子打结了一瞬，然后莫名闪回自己之前溺水的时候，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给他渡气……他追着人不放，舌头后来感觉到的……是这个牙齿吗？
乐宁的眼睛落在他顺着脖颈散落下来的长发上，一瞬恍然。
却在他愣神间，于澧的脸在他眼前蓦然放大。
乐宁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来得及看到闪着寒光的牙齿，惊叫一声，“别吃我呜……”
寒冷的气息在唇瓣前猛地停住了。
他听到于澧深深嗅了他一下，半晌之后身上压力骤然一松。
乐宁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提了起来，紧接着毫无征兆的迎来了自由落体。
“哗啦——”
“噗，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被扔下河，乐宁不可避免的呛了水。
等他扑腾着挣扎着让自己再从水里把脑袋伸出来，已经欲哭无泪了。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他经受的这些一件接着一件，换个人应该早就吓疯了崩溃了，而他现在居然有点麻木了。
只是……
“于，于澧，你能不能和我谈谈？你到底想啊……咕噜噜咕噜噜……”
他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河，出现在他身旁的少年拽着又沉下去。
草！
cnm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啊啊！！
乐宁奋力挥舞着双臂，再一次把自己的脑袋探出河面。
“我c……咕噜噜咕噜噜……”
就算是有血海深仇，这么折磨他有必要吗？
关键是乐宁已经没有力气了，本来就早没力气了。
再大的求生欲，那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乐宁嘴巴里溢出一串串泡泡，瘫软的双臂松松张开，整个身体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朝下沉去。
意识快要恍惚时，却看到白影朝自己靠近。
完全瘫软的身体被拥住，严丝合缝的力度。
没有穿衣裳只着一条苦茶的乐宁感受到贴着自己皮肤的那紧实的腰腹，偶尔有些地方竟然还有碰触到鳞片的触感。
乐宁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飘在眼前的黑发，紧跟着“如狼似虎”的朝对方的唇咬上去。
耳边似乎听到一声满意的叹息。
原是他纠缠着追着要，很快就被反客为主，噙着吃得连吞咽都来不及……
意识浮沉恍惚，乐宁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这怪物刚才是想吃他，但是嫌他身上粘的全是那怪物的血所以下不了嘴，这才把他扔下河洗！
又是一波极限换气几乎窒息的掠夺。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乐宁在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时，还是被于澧送出了水面。
有月光倒映在河水里，乐宁手软脚软的攀附在少年身上，脑袋无力的垂在它肩上，一张红肿的唇微微张开，大口喘息。
‘是香甜的味道……’
‘好饿……’
乐宁听到了明显的吞咽声。
他被那些秃瓢鸭掌怪吓得心理阴影，听到吞咽声就忍不住的抖，下意识往于澧身上贴。
少年疏于锻炼，虽然手长腿长男生骨架，但是身上该有肉的地方哪儿都不差，软乎乎，温热热的。
与冰冷刺骨的河水差别巨大。
冷血的怪物，碰触到这样的柔软温热，也会生出贪恋之心。
何况于澧生前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紧紧抱住这块香甜的食物，喉咙里发出类似于满足，欢喜的轻微气音。
甚至是香甜到舍不得一口吞掉的程度。
乐宁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产生了点依赖，甚至可能因为目睹了他的悲惨遭遇而内心产生了同情怜悯所以潜意识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可怕。
他听到于澧的声响，有点好奇微微偏了偏头。
这一偏他看到了于澧的耳后，只见那里出现了横着的三个切口一样的东西，仔细看很像是鱼类的腮，而且那一片附近还长出了白色的鳞片和类似于耳鳍一样的东西。
之前溺水的时候昏过去前看到的就是这个吗？
碰到水竟然会闪着幽幽的磷光！
这……这不是美人鱼的设定吗？
啊！
有些西方神话传说里的海神，不就是人鱼吗，叫塞壬什么的！
那他有鱼尾巴吗？
乐宁莫名激动的往下看……看不清，但是能感觉到是正常的人类双腿。
好吧，原本他就是人啊。
不对！
是死人啊！脑袋都掉了那种啊！而且自己还是他的香火来着。
乐宁骤然清醒，努力抬起头来。
“那个……于澧，我，你知道我是谁吧？我本来来这里也是为了你的事，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反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乐宁也已经搞不懂了。
至少……既然遇到本尊了，那先试着沟通吧？
只有一颗头的邪神很可怕，秃瓢尖牙鸭掌粘液满身的怪物又恶心又可怕。
可是有头有身体，又干干净净的于澧……乐宁还是能克服恐惧心理的。
或许……这和他长得好看也有点关系？
乐宁心里乱七八糟，又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要想七想八。
可惜他“情真意切”的话说完，期待的看着于澧，于澧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他反而抬起头看着上方，脸色变得有点凝重。
乐宁不明所以，但被于澧脸上的凝重感染，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也跟着抬头，却赫然发现，头顶上方竟然是一轮明月？！！
什么？
什么时候？
发生了啥？
乐宁正惊疑不定，忽然见于澧低下头来。
这一刹那，乐宁撞进了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疯狂涌现出的血色。
乐宁惊得手脚冰凉，眼睁睁看到于澧苍白但完好的脖颈上忽然浮现出血线。
从咽喉开始，沿着脖子一周……是，是他当时脑袋断掉的伤口。
伤口逐渐加深，不一会就变得鲜血淋漓深刻可见骨！
乐宁这一瞬间脑子发懵，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用手去捂。
于澧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朝着他伸过来的手一口咬下来。
手腕上的剧痛让乐宁苍白着脸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被扔上了岸。
乐宁狼狈的摔在石头上，手腕流出血来，却顾不得看自己一而再受伤的手，连忙撑起身体看向河中。
他只来得及看到于澧在河水中的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刀正一块一块割掉皮肉！
从手臂，胸膛，腰腹……
还看不见水以下的部位，但仅仅是上半身，瞬息之间已经面目全非。
乐宁瞠目：“这是，这……”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了在礁石悬崖上时，少年那把整套黑衣服都浸透的流血量，这会才终于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他正在经受着死前遭受过的一切，所有身上的伤口都在还原！！
当时为什么要割掉他身上那么多肉……！
忽然，乐宁瞪大眼浑身僵住。
他想起了那些饥肠辘辘皮包骨头的村民。
“呕……”
脑子里才出现猜测，生理上已经因为无法承受瞬间干呕了起来。
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能……
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让干呕的乐宁心惊胆战，河水再次变得沸腾。
这一次乐宁看到了比刚才还要多的那种怪物争先恐后从河底冒出来。
它们眼睛充血，口齿流着粘液，脸上全是扭曲狰狞的贪婪，竟然一只又一只飞快的往岸上爬。
当然，其中也有注意到于澧和乐宁的。
对于于澧它们仿佛又恨又怕，很想撕咬他，但是又本能的恐惧他避开他，反而是于澧追着每一只怪物。
这一次乐宁能看清楚了，于澧就像发了狂，他能直接用手把怪物撕碎！
然而撕碎的怪物并不会死去，它们只会惨叫着又慢慢把自己拼起来，而也有一些比较凶悍的，会被于澧的行为激怒，拼着疼痛和恐惧也要扑上去咬他！
乐宁眼看着于澧瞬间就被好几只怪物围攻，虽然他强悍，但是他身上的伤势就好像在强行压制他，他还是一点一点变得虚弱，让怪物在他身上偶尔咬下一块肉来。
这本来只是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撕咬，对于乐宁来说应该乐见其成。
可是他心里很难受。
憋气，愤怒，气愤……甚至同情和怜悯……
他不理智的抓起手边大块的石头朝围攻于澧的怪物头上砸，愤怒的吼，“滚开啊你们这些怪物！滚开！”
石头砸到身上对怪物来说似乎不痛不痒。
但是这却让他们注意到了乐宁。
一双双恐怖的眼睛看了过来。
乐宁捡起又一块石头，对上这些幽幽的视线，吓得直抖，却是红着眼咬着牙带着哭腔骂道，“草泥马的滚啊！”
石头“咻”一下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在了……于澧肩膀上。
乐宁：……
眼看着于澧手撕了一只怪物，对着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充血凶狠，乐宁魂都要吓飞了。
他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一边慌张辩解，“不不不……我不是要打你，对对，对不起——”
话音未落于澧已经飞扑过来。
那不是人类能有的弹跳力和速度。
乐宁眨一下眼睛他已经在面前了。
他内心惨叫着“我死了”，下一秒却感觉到自己被用力的抱住并且还转了一圈。
“噗呲——”
利齿撕咬的声音，咀嚼的声音……
乐宁在于澧怀里仰起脸来，眼睛大睁着，看着他反手抓住那扑在他后背上撕咬他肩膀的怪物的脑袋，一把拧了下来！
乐宁看到了，这个怪物的脸……这不是那个在悬崖上按着于澧的叫阿生的村民吗？！
原来这些怪物全部都是那些村民吗？！！
只不过是短短一瞬，他的脸被于澧用力按在了胸膛上，否则这次又要被怪物的粘液喷一脸！
“刚，刚才是你救了我！是那个怪物在我身后，要咬我对不对？”
乐宁带着哭腔，想要从于澧怀里挣扎出来。
他不想做那个累赘，刚才于澧为了救他，被咬下来一块肉啊！
他怎么能……
可惜他越挣扎，于澧压得越紧。
可能是他挣扎得狠了，对方恼了。
乐宁只感觉脖颈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被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