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祈求了什么呢？
除了河神祭上的祝祷舞，他想不到别的东西了。
怎么会这样？
他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哄骗着献出了自己是吗？
所以，岑家祠的那些人，知道这一点吗？
“岑家祠的河神祭，我三年前顶替了神女。”他抬眼看向岑青，脸更白了，“我……就是那样和那个东西签订了什么契约吗？”
岑青非常恼火的看了贺唳一眼。
贺唳明显就是心生不满，故意在恐吓苏瓷，甚至在拱火！
他冷哼一声，抚上了戴在胸前的玉葫芦，灼热一闪而过，旁边磨蹭不休的阴冷气息在一瞬的暴戾后消失无踪。
“既然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就去那里了结吧。”
岑青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苏瓷手中，“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恰好，他待着的地方和你出事的地方在同一处，你可以去找他。”
“但你记住，千万别让你身边那个东西看穿你的真实意图。”
“鬼怪的偏执疯狂超乎你的想象，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而且报复心也极强。你还有想要保护的家人朋友不是吗。”
是的，说白了，这才是苏瓷能撑到现在的原因，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岑青没有说为什么上一次还劝他接受现实，这一次却又改变了主意要帮他摆脱。
岑青，岑家祠，好像是有什么联系的。
或许岑青此举还有别的用意。
但是苏瓷也不在乎是不是顺便被岑青利用了一下,毕竟他也没有在乎的资本。
他把那张作为名片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容都有点古怪的，写着什么‘全屋清扫’的小卡片仔细的收好，目送着岑青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穿得西装革履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个年龄段也不是一个阶级的英俊男人接走。
没有继续逗留太久，苏瓷独自在原地只冷静了一小会，离开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
大三下学期的最后一段时间在苏瓷的浑浑噩噩里结束了。
他之所以浑浑噩噩倒也不全是因为精神上的折磨，就像岑青对他说的，是因为他身边待着一个怪物，他身体吸收到的阴气太多，已经出现了损伤。
无论是经常性的发烧生病，还是嗜睡怕冷都是阴气入体太深引发的。
即将迎来一个漫长的暑假，冯百渊看他每天精神恹恹，又重提了之前说好的，假期一起去一个凉快的地方避暑的事。
不用他明说苏瓷都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哪里，正好那就是苏瓷需要去的地方，都不用他再找借口。
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苏瓷按照岑青给出的名片打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他却没有预想的那么着急，因为随着时间临近，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预感。
去避暑之前苏瓷又回了一趟家，冯百渊依旧跟着，但苏瓷没有让自己再去想那些可怕的过去和未知的前路。
他全身心投入的陪伴了父母好几天，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看起来很开心，也把父母哄得很开心。
出发的那天苏瓷挺早就被冯百渊叫起来了。
他最近嗜睡又容易疲惫，冯百渊都不会太早喊他起来，但今天例外。
“小乖，起来了，吃点东西，到了车上再睡。”
苏瓷慢吞吞睁开眼睛，桃花眼里是还没睡醒的惺忪朦胧，怔怔看着冯百渊，显得格外柔软。
冯百渊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吻了他好一会，直到他彻底清醒过来，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他。
“唔，怎么这么早？”
青年被吻得像一枚熟透的蜜桃，连说话都透着一股不自知的黏糊甜腻。
要不是今天要赶路，冯百渊看起来很想跳上床压着他吃个透。
“早一点出发路况好些，免得赶路的时间拖长了，小乖会更累。”
冯百渊看他懒洋洋躺着不想动，干脆伸手把他抱起来，动手给他穿衣服。
一直以来被他这么“伺候”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尤其以前的冯百渊每次都会特别久，到最后苏瓷都会力气尽失，虽不至于昏过去但真的连眼皮都睁不开，都是冯百渊抱着他清洗穿衣，熟门熟路。
苏瓷任由冯百渊摆弄，打着哈欠抱怨，“都说了坐高铁，又快又舒服，你非要自己开车。”
他也是搞不懂冯百渊为什么要这样。
“高铁也不能直达小镇，后半段还是要坐车，而且，我想和小乖多过一下二人世界。”
苏瓷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洗漱收拾好之后，出去吃早餐。
早餐是苏瓷的爸妈早早起来准备的。
这顿早餐和前几天一样，四个人一起吃，饭桌上的气氛也没有任何异样，苏爸爸苏妈妈虽然有点舍不得宝贝儿子才回来待了不到一星期就又要往外跑了，但是也不会真的就把他拘在家里。
只是出去旅个游，十天半个月之后就又回来了。
所以虽然不舍但并不伤感，苏妈妈只一个劲劝饭，因为她觉得苏瓷又瘦了。
苏爸爸则是在和冯百渊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他一些自己出远门的小经验之类的。
冯百渊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他在苏瓷爸妈面前向来表现得很好，现在二老对他是真的没有任何不满了。
满桌子只有苏瓷心里充满了难过。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和爸妈的最后一面，而他甚至还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否则容易被冯百渊察觉，所以就连关心的话语他都不能说太多。
吃完早餐之后父母送他们下楼，苏妈妈抱了抱苏瓷，“到了给爸妈报一声平安，在外面和小渊互相照顾，注意安全。”
苏瓷鼻头泛酸，轻轻回抱母亲，甚至还抱了一下父亲，弄的苏爸爸又是别扭又是暗自开心。
在父母的目送下，苏瓷上了车。
倒车镜里父母的身影一点点变小了。
内心的不舍和委屈几乎要把苏瓷淹没了，苏瓷仓促的收回目光，用手臂挡住眼睛，靠在了特意被放平许多的座椅靠背。
“小乖困了就睡，要不要耳机和眼罩？”
苏瓷现在对冯百渊的讨厌又升了起来，却也只能用一声不吭来隐晦的发脾气。
他并不敢真的惹恼冯百渊，哪怕这段时间冯百渊对他百依百顺，表现的非常无害。
就让冯百渊认为他是没睡够被叫起来，还在生闷气好了。
于是他不吭声的装睡。
冯百渊果然没再说什么。
只是苏瓷仍能感觉到他把车开得更稳了些，且还在等红灯的时候给他拿出小毛毯盖上了。
开出市区上了高速，车速就加快了起来。
苏瓷在这种轻微的晃动感中，逐渐又萌生了困意，带着满腔对即将迎来的未知旅途的一些恐慌，还是睡了过去。
他都不知道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明显睡着了之后，冯百渊是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小乖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而且他接触过什么东西，身上沾染了丝丝缕缕陌生的气息他自己根本察觉不到，但却瞒不过冯百渊的鼻子和眼睛。
那气息甚至已经不是第一次闻到了，和之前出现在小乖身上的气息是同一个。
很显然，他的小乖依旧在试图反抗，试图逃离他。
鬼怪的偏执让它们对一切的拒绝和几乎称得上背叛的行为尤其难以容忍，它们的残忍和报复心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
但冯百渊当然不舍得那样对待他的小乖。
比起小乖背着他搞一些小动作，其实冯百渊更在意的是他的状态。
他的小乖在变得虚弱，像是一朵本该绚烂盛开很长时间，但却忽然在中途极速走向凋零的花朵。
为什么会这样？
冯百渊想或许岑家祠有人会知道原因。
*
他们抵达小镇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小镇临山环水，在这个夏季气温比起国内许多城市的高温来说，简直舒服得像是在春天。
但是对于现在的苏瓷来说，有点冷。
他甚至穿上了外套还打了喷嚏。
滚热的手掌捧住他的脸颊摩挲了几下，似乎是为了给他暖一暖。
苏瓷微微偏头，撞进了冯百渊盛满担忧和爱意的眼眸里。
“不要生病，阿瓷。”
苏瓷的心不受控制的悸动一瞬，但很快就又被更多负面的情绪压制下去。
或许鬼怪善于迷惑人心，他也确实产生过不止一次动摇了，这很危险。
他连生死都掌控在对方手中，甚至因为对方，生命已经走向垂危。
他和它的开始充满了欺骗和隐瞒，相恋三年处处都是掌控。
他究竟是怎么敢去悸动，去动摇的？
恋爱脑都没有这样的。
苏瓷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受迷惑。
他不是很明显的垂下眼睫，看起来只是困倦了而不是刻意回避冯百渊，没什么起伏的说道，“没有，只是鼻子有点痒。”
说不清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冯百渊定的依旧是三年前苏瓷来时住的那家民宿。
时隔三年故地重游，这个小镇就好像被时光给遗忘了。
一切都没有变化，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苏瓷看一眼就能清晰的想起当初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幕。
看起来很和善热情的民宿老板娘在门口等待，苏瓷在仔细的观察她的微表情。
但她看到冯百渊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倒是看到自己时，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起来。
“我算算时间就知道你们该到了，特意在这等着呢，小瓷，你和三年前一点也没变。”
苏瓷笑了笑，“姨，你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民宿老板娘捂着嘴巴开心的笑起来，直夸苏瓷，“嘴巴还是那么甜，来来快进来，姨给你们留了晚饭，这会正好不烫口，先吃了饭再说。”
苏瓷笑了笑，掩下眼中的情绪，乖乖的跟在提着行李箱的冯百渊身旁，和他一起踏入故地。
其实这边的民宿大多并不供饭，甚至于房东和住客之间也不必见面就能在线上平台完成入住事宜。
但显然这位老板娘看待苏瓷并不只当成陌生的住客，在三年前的时候她就对苏瓷照顾颇多，苏瓷也真心的把她当成一个温柔和善的长辈。
所以当年的那一场河神祭顶替神女，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苏瓷现在无法确定。
老板娘对待冯百渊的态度也很正常，说她还记得，这是当年和小瓷一起来毕业旅行的同学之一。
在得知两人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之后，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却并没有抵触的样子，很快就恭喜并祝福了他们。
一顿饭吃完再加上老板娘特意给苏瓷做的小甜点，这让这段时间胃口并不是很好的苏瓷难得的吃撑了。
老板娘看两人舟车劳顿的，也没有多做打扰，只稍微聊了一小会就起身离开了。
她并不住在民宿里，而是另有住处。
“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再去睡，嗯？”
看着苏瓷又困困的摇脑袋，冯百渊抬住他的下巴，“晚饭吃太多，不消化就睡觉怕你夜里不舒服。”
犯困的苏瓷看上去实在是太乖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点完脑袋任由冯百渊牵着他去了院子里。
这边的民宿自然也是很有小镇特色的黑瓦白墙带小院的房屋。
除了冯百渊和苏瓷，这个上下两层，有不少房间还带院落的民宿还有其他住客。
不过现在不早了，大家应该是玩了一天都在房间里休息或者玩手机放松了。
所以院子里只有冯百渊和苏瓷两个人。
没有太多空气污染和城市霓虹，这边的星空特别美丽，苏瓷看着看着，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一点。
冯百渊牵着苏瓷走了一会怕他冷，就直接从身后拥着他，把他嵌在怀里，用体温为他保暖。
“宝宝身上好香。”
高挺的鼻尖时而在苏瓷颈侧磨蹭深嗅，不过几分钟，原本很单纯的取暖就逐渐变了意味。
等苏瓷被一把抱起来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在被浓郁的水腥气侵入的时候才意识到：冯百渊今晚异常的兴奋。
这段时间冯百渊可能是顾忌他的身体，即便要也很是克制温柔。
以至于苏瓷甚至都下意识的遗忘了，他真正肆意征伐的时候有多恐怖。
在被冯百渊抓着脚腕的那一瞬间，苏瓷就惊着了。
“我……还没消化完！”
苏瓷想缩回脚，却被抓得更紧，跪伏在自己上方的冯百渊眼神好恐怖，甚至都没怎么认真掩饰他那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睛了。
他的瞳孔在变化，瞳仁不断的在变窄，变尖。
苏瓷：！
“我发现散步消食效果不是很好，宝宝，我们用别的运动来消食。”
说着话的冯百渊也不忘捉着他的脚腕缓缓抬起来，然后在苏瓷颤巍巍的注视下，眼神依旧锁定着他，脸却朝着被抬起的漂亮小腿贴过去，在那柔韧细腻的小腿肚上留下了第一枚牙印……
夜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