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新覃的百姓会选在这一天拜祖祭祀。

  皇室也不例外。

  往年,夔芷卉常以身体不适推脱。

  可今年在覃宏朗惯例询问时,她却毫无犹豫的应了下来。

  “臣妾也许久没去河鄱寺拜祖祈福了。”

  夔芷卉不顾覃宏朗骤变的脸色,继续说道,“谨儿已经成婚,臣妾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该多陪陪陛下了。”

  她的这番说辞,覃宏朗自是无法辩驳,最后只能说道,“有皇后陪着朕,朕也能省下不少心了。”

  夔芷卉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言两语便定下的‘小事’,传到后宫之中,反倒是引起了惊涛骇浪。

  瓷器破碎的声音,阵阵响起。

  宫女太监跪在碎了满地的瓷片上,膝盖早已血肉模糊,可他们都不敢妄动,就怕惹恼了上位的女人。

  “十几年不协理后宫了,儿子成亲了,倒是开始管人了!”

  沉鱼落雁的样貌,在此刻却变得扭曲。

  缪芳馥一边摔着手里的花瓶,一边痛骂道,“她夔芷卉不过站着个虚位的废后罢了!她到底凭什么!”

  在覃柏聿出生之后,缪芳馥便开始协理后宫。

  可今日一事,便等同让她把职权,归还给夔芷卉。

  “母妃!”

  覃柏聿一进宫门就看到满地的狼藉,他快步过去拦着缪芳馥,“您这是在做什么!”

  缪芳馥看到他后,立马收起了嚣张的气焰,紧抓着儿子的手臂,开始哭诉。

  覃柏聿瞥了眼台下的人,他轻拍着母亲的的后背,让她先冷静下来。

  “今儿之事都给我烂在肠子里,若是被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警告道,“都下去吧!”

  一众奴才,这才赶忙磕头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覃柏聿扶着缪芳馥,坐到了软榻上。

  “母妃,您就是再如何生气,也不该当着奴才的面...这般只会失了颜面!”

  “颜面?你母妃还有什么颜面!”

  缪芳馥气道,“我协理后宫十余年,却被夔芷卉轻而易举的推翻!”

  “后宫的那些个贱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她站起身来,指着宫外的方向骂,“夔芷卉不就仗着自己握着凤印吗!”

  “母妃!”

  覃柏聿拉住她,劝说道,“儿臣知道您的难处,不过是个后位...”

  他劝诫的说道,“您也知道皇后已无任何仪仗,她还能撑个几年呢?不过是父皇可怜她才让她一直坐着那个位置罢了。”

  “聿儿说的不错。”

  缪芳馥拍了拍覃柏聿的手,“夔芷卉的儿子不过是傻子,现在还娶了个男妃,早已没了继位的资格。”

  “母妃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再忍一段时间吧。”

  “聿儿...母妃受的气,你可都要讨回来啊!”

  “母妃放心,儿臣可不是那个连饭都要别人喂的傻子。”

  缪芳馥安心的笑了起来,“母妃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参了你舅舅一本?”

  “没什么大事...”

  覃柏聿颔首,“只不过,我还是让舅舅和外公小心行事些的好,莫要再落把柄。”

  “应该的,应该的。”

  缪芳馥细致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母妃让你看的花名册,可看了?”

  “看了。”

  “可有瞧上的?”

  “儿臣觉得学士之女,温意然还不错。”

  “温意然...母妃知道是哪个了。”

  缪芳馥牵着覃柏聿的手,柔声说道,“那日母妃唤了女眷进宫赏花,一眼便瞧中了她,品相气质都是顶好,不愧是学士家里出来的,谈吐礼节更是没的说。”

  她打趣的说道,“要不说是我儿呢,眼光跟母妃一样的好。”

  “母妃满意便好。”

  “那就这么定了?”

  缪芳馥规劝的说道,“母妃过几日便跟你父皇提,你看如何?”

  覃柏聿点头,应道,“儿臣听母妃的安排就是了。”

  -

  “那女人当真是沉不住气。”

  蛾眉曼睩的女子,侧依着软塌,听着太监的汇报。

  祝柔嘴角挑起了一抹讥讽,“不过是被夺了权,就这般打砸的,也配得起皇贵妃的称号?真是可笑至极。”

  虽说奴才们被封了口,但各宫的动静,哪是能封得住的。

  缪芳馥这厢刚砸完东西,祝柔便在自己的宫中听到了消息。

  祝柔嗤笑一声,心道,缪芳馥近些年仗着皇贵妃的身份,在宫中是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她可真把自己当皇后了。

  夔芷卉能下她的面子,倒也是让自己解了解恨。

  “娘娘有事找儿臣?”

  一个身量纤细,模样俊俏的男子,欢闹着走进了殿里。

  靳书慧摆手,让给自己捏腿的宫女退下,她缓缓起身,揽过覃展宸。

  “没事就不能找我儿子了?”

  覃展宸左右瞧了两眼,问道,“雪瑶呢?”

  祝柔打趣的说道,“在后殿呢,她还能丢不成,一来就问你妹妹。”

  她转而问道,“这几日,陛下可有考你学识?”

  “这些时日,父皇不曾来过国子监。”

  “那可有找过覃柏聿?”

  “有,二哥一下学就会去轩辕殿找父皇。”

  “那你怎么不去?”

  “儿臣若是去了,父皇考校儿臣,可怎么办?”

  “你...”

  祝柔挥退一众宫人,她看着覃展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若是再这般不学无术下去,你父皇如何能将皇位给你呢!”

  “可...可儿臣不爱念书...”

  覃展宸丧气的说道,“儿臣拿起书就发头昏,根本瞧不进去。”

  “你想让母妃气死不成?”

  “儿臣也不想的,可就是不行嘛...”

  “不行也得行!”

  祝柔牵过覃展宸的手,劝诫道,“这后宫的局势,你还没看明白吗?”

  “夔芷卉的儿子,已经没办法争权了,其他的皇子又没有母家扶持,现在就剩你跟覃柏聿两人了。”

  她苦口婆心的说道,“覃柏聿已经快十八了,等他找到了合适的女家,到时候离那位子就更近一步了。若是再不与之相争,这皇位可就要被覃柏聿板上钉钉了。”

  “儿臣知道了...”

  “你那宫里头的莺莺燕燕,母妃暂且帮你打发出去。”

  “别啊!母妃,我好好学还不行吗?”

  “你今儿答应了,明儿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祝柔最是知道覃展宸的性子,她徐徐说道,“你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做什么?等你当上皇帝了,不就想怎样就怎样了吗?”

  “真的什么都可以?”

  “等你当了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了,能有什么不是你说的算的?”

  “母妃可不能诳儿臣!”

  “这是自然。”

  祝柔揽过覃展宸,低声哄道,“你得给娘争口气,这几日没事就去找你父皇体贴体贴,知道了吗?”

  覃展宸听话的应声,“知道了。”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