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

  赵府上下越发的忙碌,反倒是赵明熙,落了个闲散之名。

  这一月的时间,他以身体向官府告假,没去应卯。

  他的上司虽然可惜他的一身才华,但也明白皇命之重。

  而且等赵明熙成婚之后,也不可能再来官府应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赵明熙与安王成婚,无疑是丢弃了自己的仕途。

  此前与他关系较好的同僚,也都不再联系,甚有避嫌之意。

  对此,赵明熙不过淡然一笑,并未觉得什么。

  帝都百姓都已知晓,这是一场荒唐婚事。

  身为男子,却要嫁于男子。

  当真是可笑。

  而府里上下都因为婚期将至,对赵明熙越发的小心翼翼。

  可没人比他更期盼,二月初九的到来。

  ‘咔哒’

  赵明熙放下画笔,拿起画轴,谨慎的吹了吹。

  等墨迹干透,他才开始细细的打量画上的人。

  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峻,浓密的眉与高挺的鼻,仿若神祗刻画。

  单薄的唇瓣紧抿,细长的眼眸冷静如水,孤清而又神秘。

  明明在上一世,他对覃修谨是那般厌恶。

  可书画起他的模样,却是落笔坚定,没有分毫的偏差。

  也许,他只是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不论是对覃修谨,还是对自己的家人。

  怪他陷得太深,也怪他醒悟太晚。

  固执己见,便是他前世最大的败笔。

  赵明熙指尖轻抚画轴,细细的描绘着覃修谨的脸庞。

  “修谨,我们快要相见了。”

  “少爷。”

  花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

  “门牙传话说,府外有人找少爷。”

  赵明熙走了出去,推开门问道,“是什么人?”

  “他只说把此物交于少爷,少爷便会知晓。”

  花霖把门牙送来的梅花拿出来给赵明熙瞧。

  赵明熙看着那株梅花,微微挑起眉尾。

  此人定是覃柏聿派来的。

  赵明熙轻蔑一笑,他并没有像前世一般给覃柏聿回信。

  但没曾想,他这般的沉不住气。

  “送回去吧,就说我快大婚了,没得闲工夫会客。”

  说罢,赵明熙便要关上门,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让你去寻的顾任,可有消息了?”

  “顾大夫行踪不定,卜哲怕是还在寻找,并没有回信。”

  赵明熙点点头,便关上了房门。

  花霖不过片刻,就让门牙把花跟话,都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那人。

  -

  “他不肯见我?”

  “是...是的。”

  跪在下位的人,战战兢兢地觑着上座男人的脸色,他低声的回道,“门牙回话,他们大少爷要准备婚事,无空会客。”

  文质彬彬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

  下座的男人,摆手让宫仆先行离去。

  房间只留下两人。

  看着面色死沉的覃柏聿,覃少桦斟酌道,“二哥不必多心,赵明熙对你用情至深,自是不会何异心。”

  听了四弟的话,覃柏聿脸色稍缓。

  “我自是清楚...”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声道,“可他为何不肯见我?”

  覃少桦轻捻腰间的玉佩,他思虑片刻后,轻声道,“说不准,他真是被那糟糠的婚事绊住了脚,又或许...”

  他轻瞥覃柏聿一眼,“他是怕此时与二哥相见,会引人猜测,不便于日后的接触。”

  茶盏与桌案轻碰发出脆响。

  覃柏聿落目到覃少桦的玉佩上,他随之轻笑,“你说的不错。”

  不过是个给点好处,便会对他言听计从的狗罢了。

  那块他早已玩腻的玉佩,怕是还被他珍藏着呢。

  覃柏聿轻蔑一笑,他对覃少桦夸奖的说道,“让赵明熙嫁给那个傻子,可真是一妙计。”

  知道赵明熙对覃柏聿的情愫后,覃少桦便设计串通钦天监,改卦让二人成婚。

  那傻子便是日后好了,也无权继位。

  覃少桦摇头,谦虚道,“既然赵明熙对二哥这般痴情,那不利用一二,可不就浪费了?”

  对于不曾见过的赵明熙,他可没半点怜悯之心,利用起来自是毫不留情。

  “你啊...”

  覃柏聿虚空轻点覃少桦两下,他诩笑的说道,“若不是你自小失聪,这皇位我还真怕是争不过你的。”

  覃少桦在四岁那年,玩闹之时,被覃修谨推入水中。

  因为年纪太小,在水中待的时间又太久,导致他的双耳听力下降,近乎失聪。

  到如今,都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平日里只能看对方的口型说话。

  虽然知道是覃修谨做的,可他的母亲是婢女出生,在后宫本就没什么存在。

  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昭仪的孩子,去处置自己的嫡子,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痴儿。

  虽然借此由头,抬覃少桦的母亲为慧嫔,但覃少桦也丧失了继位的可能性。

  覃少桦对于覃柏聿的‘打趣’,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又怎能与二哥相争,只求二哥登基之时,赐我个闲散职位,养养清闲便是。”

  覃柏聿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起身走向覃少桦,笑道,“今儿贵妃娘娘摆宴,你便叫上慧嫔一道来吧。”

  覃少桦颔首应道,“是。”

  他对覃柏聿行礼之后,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覃柏聿面色一变,他盯着覃少桦的背影半晌,突然喊道,“慢着!”

  可覃少桦却是不听不闻的,继续向宫殿外走去。

  覃柏聿眸中像是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下巴微仰,就这么背手看着覃少桦离开了自己的宫殿。

  一个小太监矮身走了进来,他凑近到覃柏聿的身侧。

  “太医看了,四皇子的病...还是如从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好转。”

  覃柏聿低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过阵子,再换个太医瞧瞧。”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弟的病...也是我的心病呐...”

  小太监低身一礼,轻道,“奴才明白。”

  “德妃那里,可送人进去了?”

  “这...德妃管得严...”

  “哼,那便从三弟那处下手。”

  “是。”

  一个被娇惯的蠢货,下起手来可就简单多了。

  覃柏聿慢步到殿门口,他抬眼望着萧瑟空辽的天色。

  缓缓的轻吐一气。

  二月初九...

  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