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我很好, 不然我也不会考上T大。”
林远芝目光平和。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他跟你说——”
邵小芸有些不甘。
“邵阿姨，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再追究的必要。我很感激您这几天的帮忙, 不过我养母的病情已经稳定, 您不用每天都守在这里。”
听到林远芝生疏的语气，邵小芸心底有些受伤。她也明白，她现在表现得太过紧张和神经质，有可能会吓到林远芝，但她更不想看到林远芝独自一人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远芝，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
男人严肃地瞥了林远芝一眼, 转向邵小芸时语调又变得格外客气。
“您是邵小芸女士吧，我老婆能转到这儿来真的多亏您了，您也知道，我们家没多少钱, 能养出远芝这么个状元不容易，您看……”
邵小芸有些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手术费顾家会出, 不用你操心。不过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远芝能有今天这么优秀不是你们培养出来的, 是顾家的基因本来就优秀。如果不是为了远芝, 我早就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了！”
听到法律责任四个字, 男人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惊慌, 他弯下腰, 不停朝她鞠躬，“您说得对, 都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绝对不敢再给您添麻烦。”
林远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邵小芸打发走男人, 一转头, 就看到林远芝有些淡漠的眼神。
她心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有些慌张道：“远芝，我刚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话说得有点重……你别误会妈妈，好吗？”
林远芝讽刺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养母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吗？”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因为那个热搜，一些外地的记者为了追热点专门去了他们村，我养母被他们骚扰得不胜其烦，想躲开的时候在坡上摔了一跤，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情绪激动，脑溢血就犯了。”
邵小芸沉默无言，作为母亲，她当然理解林远芝的养母会是什么感受。
“远芝，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们找到你的消息是怎么被泄漏出去的，我问过王警官，他说他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一直都是保密的，没透露给任何媒体过……”
林远芝嘲讽地笑了一声。
“消息还能怎么泄漏出去，不就是你们顾家的人干的吗？为了逼我回去？”
“远芝，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
邵小芸脸色苍白，瘦弱的肩膀都在颤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让你恨我的事，只要你好好的，你回不回顾家都没关系。”
经历过上一世，林远芝对邵小芸的性格几乎是了解得很透彻了。
她虽然性格有些强势和偏执，但从他被顾家认回去后，她的生活重心基本上全都围绕着他，他皱一下眉头她都要千方百计地找出原因，这么不顾他的感受行事……确实不像她的风格。
那把消息透露给媒体的人，会是谁呢？
灯光迷离的酒吧里。
顾柏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
“老顾，怎么又在这儿喝酒？还没接受现实呢？”
听到韩阳混不吝的声音，顾柏扯了扯嘴角。
“你丫专门来看我笑话是吧？”
韩阳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让酒保过来，给他点了杯血腥玛丽。
“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了，我看你笑话？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顾柏仰头喝了杯酒，“我也不需要你可怜。”
“你这话说得，顾家的继承人还需要人可怜吗？你都可怜的话那我算什么？”
顾柏嗤笑一声，“我这个继承人应该也当不了几天了。”
“什么意思？你爷爷难不成要换继承人啊，给那个林远芝？”
顾柏俊美的侧脸紧绷着，良久，才低声道，“他是顾家的长孙，顾家又亏欠了他这么多，早晚的事。”
韩阳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下他的肩膀，“你这完全属于杞人忧天，他跟老爷子又没多少感情，你可是老爷子捧在手心长大的，你还怕他？”
韩阳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声，“再说了，林远芝现在正为了他养母的事焦头烂额呢，他现在可不想搭理顾家，说不定还会恨上他的亲生父母。”
顾柏眉头一凝，戒备地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阳喝了口酒，但笑不语。
顾柏忽然想起林远芝住院那天，顾家的人都去了医院看他，他不想凑热闹，加上心里烦闷，便叫韩阳出去喝酒。
那晚他喝得烂醉，嘴里也发了一堆牢骚，肯定少不了说林远芝的事……
顾柏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他猛地揪住韩阳的领口。
“消息是你透露给媒体的？”
“对，怎么样，我这事办得不错吧？”
韩阳的语调颇有几分自豪的味道。
“你知不知道林远芝的养母就是因为被媒体骚扰才突发脑溢血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韩阳被他揪着领口骂，神情格外不爽。
“顾柏，消息是我透露给媒体的没错，但我可没让那些苍蝇一样的记者上门去找林远芝的养母，你推在我身上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你也不想看到林远芝风风光光地回到顾家吧，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韩阳家里有两个兄弟，在这种兄弟多的家庭中长大，父母是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争不抢，就永远不会是你的。
顾柏松开他的领口，用力抹了把脸，“你的好心我不需要，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插手管我们家的事。”
韩阳冷笑了声，“老顾，你把林远芝当兄弟，他可不一定把你当兄弟。再说了，你那个二婶是什么性格你心里清楚。等林远芝回了顾家，你觉得老爷子还看得到你吗？我把你当兄弟才替你未雨绸缪，你他妈还不领情！”
顾柏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别说了，你走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路尧几乎是以光速冲到了书香公寓。
他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出来，确认证件带齐后，边戴上墨镜，哼着小曲，打车去了飞机场。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降落在 N省的省会城市。
此刻华灯初上，夜风带着些微的凉意。路尧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机场出口，心口却按捺不住激动和兴奋。
他终于有机会来看看林远芝长大的地方了。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路尧给林远芝拨了个电话。
“你还在医院吗？”
“我刚吃完饭，马上回医院。”
林远芝走在林荫道上，医院附近车流嘈杂，他并没听出路尧的语调有种不同寻常的愉悦。
“你现在在哪儿？在学校吗，还是回家了？”
路尧决定先放个烟雾弹忽悠他一下，“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呢，家里的司机来接的。”
“嗯，那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多睡会儿。”
“知道。”
余光看到窗外的蓝色路标上写着市人民医院的方向，路尧眼睛一亮。
“那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到家了，我妈喊我吃饭呢。”
挂了电话，路尧手指敲着车窗，想到待会儿林远芝见到他时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声。
市人民医院。
林远芝刚经过护士站，就被穿白衣的管床护士笑眯眯地叫住了。
“小林，你妈妈已经渡过危险期了，现在转到了普通病房，在702。”
林远芝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一喜，连日来身上的疲惫都卸下不少。
“谢谢，辛苦你们了，我马上去看她。”
“你也辛苦了，看完你妈妈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到时候你妈妈刚好，你又倒下了。”
“谢谢，我知道分寸的。”
林远芝坐电梯去了七楼，这层楼的病房比起icu病区热闹得多，时不时有家属扶着病人四处走动，远远地还能听到病房里的谈笑声。
林远芝推开702病房门，惊讶地发现钱芳已经醒了。
她虽然身体过于虚弱，暂时不能动弹，但一看到林远芝，垂放在身侧的手便用力抓了抓。
林远芝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妈，你怎么样？”
钱芳脸颊上的肌肉用力抽动了两下，勉强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小芝……你别在这儿熬……回去……上学……”
钱芳的手指干枯而冰冷，林远芝两只手包住她的手，直到将她的掌心搓热，眼底才柔和几分。
“我这两天放假，不用上课才过来的。妈，您就别担心了。”
钱芳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极累，病恹恹地闭上了眼睛，林远芝把她身上的薄被小心盖好，又去了洗手间，打了盆热水用毛巾沾湿帮她擦脸。
做完这一切，林远芝小心地带上病房门，去了走廊。
刚要进电梯，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色一暖，笑着接起电话。
“尧尧，吃完饭了？”
“林远芝，你回头看。”
林远芝一转头，就发现有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长廊另一侧。明亮的日光灯照在那人脸上，让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格外不真实。
路尧一步步走过来，像是从虚幻的梦境中走入了现实。
“不是吧，你看傻了？”
没想到这个惊喜的效果比路尧预料中的还要好，他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他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抱住。林远芝用力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嘶哑，“我没告诉你我妈转到普通病房的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又不是傻子，去护士站一打听就知道了。你还别说，那些护士姐姐对你印象挺深的，个个都夸你长得帅，又孝顺。”
路尧这话多少带了点酸味，他自己也觉出不对来，连忙调整表情，正色道，“阿姨怎么样？要不我进去看看她？”
林远芝放开他的肩膀，目光依然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她刚刚睡下了。待会儿有护工过来照顾。”
“那就好，不然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路尧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
“你看看你，黑眼圈都这么重了。”
林远芝捉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吃饭了吗？坐飞机还是火车过来的？”
“坐飞机来的，那飞机餐太难吃了，我一口都没动。”
刚才忙着在医院打听林远芝和他养母，路尧还不觉得饿，这会儿放松下来，腹中的饥饿感便格外明显。
“医院附近有家米粉店不错，我带你去那边吃。”
林远芝牵着他的手，拿起放在一边的行李箱，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米粉店，林远芝给他点了一碗牛肉米粉。怕路尧吃不饱，他又去隔壁的小摊上买了两个锅盔。
“这个蒜苗鲜肉味的很不错，都是老板现揉的面，你尝尝。”
路尧确实是饿狠了，他嗦了口米粉，又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林远芝递来的锅盔，蒜苗的清香和鲜肉的咸香在嘴里融合，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嗯，这个好好吃。”
林远芝淡笑的看着他，“好吃就慢慢吃，不用急。我去帮你买瓶橙汁。”
路尧吃完一大碗牛肉米粉和两个锅盔，走在路上的时候直打嗝。他拎着喝了一半的橙汁，跟在林远芝身后进了宾馆。
前台小妹对林远芝的印象很深，见到他进来，立刻眉开眼笑的站起身。
“帅哥，从医院回来了？”
林远芝淡淡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前台小妹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帅哥，笑容顿时更灿烂了。
“这位帅哥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再开一间房？”
“不用了，他跟我住。”
前台小妹微微一愣，她视线转向路尧，对方也微笑的看着她，还冲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住的标间吗？正好两张床，我们一人一张，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前台小妹为自己的多疑感到一阵羞愧，这两个帅哥光明磊落的，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刷了房卡，路尧推开门，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林远芝拖着行李箱进来，见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疑惑，“尧尧，怎么了？”
这标间不算小，两张床都干净整齐，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这说明，林远芝这几晚都是在医院里熬过来的。
难怪，他那么爱干净的人，那天居然没刮胡子……
路尧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这床也太小了，根本不够我睡。”
“要不我换个大一点的房间？”
路尧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将袖子卷到手腕。
林远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还愣着干嘛？来帮我搬床啊，合在一起不就有更多空间了吗？”
把中间的床头柜挪开，两人合力把两张单人床拼到了一起。
路尧看着拼在一起的床，这才满足的点了点头，“我先去洗个澡，你帮我把手机充下电。”
林远芝嗯了声，等路尧进了浴室，他又帮他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衬衣和外套都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路尧一会儿就洗好了，他穿了件白T，宽松的黑色短裤，浑身湿漉漉的从浴室走出来。
“先把头发吹干，晚上有风，别感冒了。”
“啰嗦。”
路尧嘴上抱怨着，还是乖乖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吹完头发，他也有些累了。转头瞧见林远芝正在电脑前忙碌，忍不住走过去，坏心的摸了摸他的下巴。
“我看看胡茬刮干净没？”
林远芝敲键盘的手一顿，忽然合上电脑。
路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住了。林远芝捉着他的手，另一只抱住他的腰，稍微一用力，两人便同时倒在了床上。
路尧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林远芝急切地、贪婪地吻着他，又在唇齿分开的间隙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像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尧尧……”
那样浓烈，情深。
路尧用尽全身力气回应他，他抱住林远芝的脖子，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像小动物那样依恋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我在这儿。”
两人都有些情动。
路尧摘了林远芝的眼镜，他忽然翻了个身，跨坐在林远芝身上，从上往下的俯视着他。
“林远芝，我们要不要……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