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腕间流入玉白的药瓶中，直到药瓶装满血液，伤口才渐渐凝固，这是白柏最后一次为药尊取血，他收回手想要擦去腕间残留的血迹。
坐在他对面的药尊伸手攥住他的手臂轻扯到面前，在白柏询问的视线下，药尊低下头。
冰凉柔软的触感贴到手腕伤处舔舐而过，伤口刺痛一瞬微微发麻。
白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药尊干了什么，他想扯回手，却被药尊压着细细上了药。
他收回手时，腕上的伤已完全愈合。
“有没有人跟剑主说过，剑主的血液是甜的。”药尊擦去指尖的药，白柏没有回话，他用帕子擦拭干净的手腕，神情都未曾改变一分。
看着对面沉默的白柏，药尊舌尖抵过染着血香的唇角。“剑主可是生气了？”
药尊很难从白柏脸上看到喜欢或者厌恶的情绪，似乎只要他不做的太过分，不踩到对方的底线，对方都不会与他计较。
但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却是最令人恼怒，因为不在意，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在对方心底留下痕迹。
或许对白柏来说，他与喜欢饮他血的鬼童子无甚差别。
馋的流口水的白曦蛇躯陡然一僵，背后突起的冰冷让它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药尊，药尊抚上它的脑袋，它僵住不敢动。
“既然血已取完，我也不便留在灵月谷，晚辈就此告辞。”
白柏与药尊告别，药尊没有阻拦，金色的眼瞳中映着的人渐渐远离，侧露出兽性的侵略冰冷，但又很快平复。
白柏将要踏出小筑，药尊平波无澜的声音从后徐徐传开。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剑主。”
白柏拒绝了药童相送，御剑回了万古之地。
万古之地事变比白柏预想的要早，上一世万古之地出现异象正值万古境的大门快要关闭时期，而这一世离历练结束还有七天左右，万古之地就已经历了一波动荡。
白柏回到万古境时，万古境内一片狼藉，万古境留下的宗门不多，魔界人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由还留守在万古境中的任无阙与他解释后，白柏了解到，他离开后没几天，一群高阶灵兽不知怎么从万古之地的大门涌出，袭击了万古境。
万古之地内部各处也出现了不同的动荡，不少历练的弟子都被迫捏碎传送令牌，回了万古境。
暴走的灵兽群解决后，接到自家弟子的宗门也不愿在万古境内耗时间，回了宗门。
白柏环视一圈没有见到陆千辰的身影。
任无阙道，“你师叔去万古之地查看万古之地动荡的原由，已经去了两日了。”
“多谢宗主告知。”白柏了然，拜谢了任无阙，径直入了万古之地的大门。
“宗主，这.....”沧澜峰大长老欲言又止。
“随他去吧。”任无阙止住大长老的话，他看向有关闭之势的大门内心隐隐不安。
万古之地说是秘境，其实更像是被隔离开的一座大陆，领域广的不可思议，这里面栖息着万种灵兽，藏有外界求之不得的奇珍异宝，这里虽有前人的遗迹，却没有能在此生存的人类。
万古之地每隔十年才开放一次，若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出万古之地，便会被这万古之地的法则碾杀。
进入万古之地之后，被传送的位置随机，谁也不清楚会被传送到万古之地哪处。
这也是万古之地最有挑战性的地方，不确定性。
万一被传送到哪个高阶灵兽的老巢，或者险恶之地，也只能自认倒霉。
传承之地底层动荡，毕方鸟展开巨大的双翼追逐接受传承失败的宗门弟子，红炎滚烫，毕方火灼烧一切。
脚下地面塌陷，四分五裂，滚烫的岩流动涌出灼热的风浪，各宗门弟子们应对毕方鸟灵力消耗巨大，稍不注意便会被毕方火舌吞噬，化为烟灰。
“还来！不是吧！这该死的鸟是盯上我们了是吧！”丁联仰视上空不断吐纳火焰的毕方鸟双眸睁大。
李明隆压下他的头，躲在巨石之后勉强避开毕方鸟的攻击。
“咳呸呸呸！一嘴灰！这历练还能进行下去吗！”丁联龇牙咧嘴的给自己手臂上的伤上药，他衣袍被烧的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脸上满都是灰，他整个人灰扑扑的哪还有半点大宗弟子骄矜的模样。
“！李明隆，李孔雀，你没事吧！”
丁联发现身边的李明隆沉默异常，他看过去，然后被双眸低垂脸色苍白的李明隆吓到了，他上前拍了拍李明隆的脸，被李明隆狠狠拍开了手。
“脏手拿开。”李明隆睁开眼咳嗽一声，他尝试运起灵力，灵力枯竭的丹田传来刺痛。
“省点力气吧，不能用灵力就别用了。”他们之前吃了太多补灵丹，丹田负荷太重，经不起他们再折腾。
丁联忧伤道。“也不知道小姝儿和周木头在顶层怎么样了，不晓得他们谁会拿到仙人传承。”
“有空担心他们，不如想想怎么出这传承之地。”李明隆连表面友善都懒得装了，洞府内有限制，他们无法捏碎传送令牌回到万古境，进入这洞府中的弟子少说也有上百人，现在死的都差不多了。
“我倒是想啊！但是这毕方鸟你打得过还是我打得过！”丁联抓了把头发，颓然的坐在地上。
“我大概要陪你死在这里了，李孔雀。”
“谁要和你死在这种地方。”李明隆表情想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丁联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那你大爷的走出去一个看看，看你死的快，还是我死的快，现在除非天降神……”
数道白色剑光划出寒冰之意，威慑冰冷的剑意凌空下斩，随着凛冽逼人剑锋似有暴雪下沉，灼热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凝结成冰。
剑光割裂，强烈的冰霜气流在空中激烈碰撞，毕方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巨大的身躯轰隆坠地。
天降…神兵？！
丁联一脸呆滞。
银白的剑锋折射冰冷的寒意，顺着剑尖看到持剑而立的白衣仙君。
如神明降临。
“无…无暇剑主……”
丁联结结巴巴大脑卡壳。
李明隆上前一步躬身，行动间多了几分尊敬。“多谢剑主相救。”
“你们可有见林姝。”白柏被传送到了传承洞府内，看到暴走的毕方鸟他出手帮了一把李明隆他们。
“林首座现在大概已至洞府顶层，正在接受传承。”
断了一翼的毕方鸟挣扎着起身，疯狂向四周喷射毕方火，大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白柏决定先去寻林姝，他出剑解决了毕方鸟，将李明隆他们安全送出洞府。
“多谢，多谢无暇剑主。”丁联扭捏过劲好不容易吐出口中的话，抬眼却发现白柏早已离开，他臊的脸红，莫名的有些失落。
“人都已经走了，还谢什么。”李明隆嗤笑，惹得丁联想要跳起来咬他。
“无暇剑主和传闻中好想不大一样……”
“也就你这样的蠢货才会信那些不靠谱的流言，怎么你现在不担心你的小姝儿了吗？”
丁联磨牙。
“李孔雀你以为我真的不会咬你吗！”
丁联他们吵吵闹闹捏碎了令牌出了万古之地，白柏重回了洞府，传承之地开始坍塌，约摸是传承仪式已过，失了支撑洞府的力量。
白柏朝向洞府顶层御剑，中途还救下一位名为周琪的剑修，他安置好后周琪后从周琪口中得到了林姝的消息。
白柏顺着周琪所指的方向寻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无法形容的广袤，像是虚浮在半空的宽阔岛屿，一眼望去全是朦胧的云雾，周围的一切都被淡化，圣光如同金乌般刺眼。
洁白理石一路通向神宫殿宇，但靠近后才知是虚妄的繁华，石柱坍塌，宫宇化作废墟。
脚下的阶梯通向最高处，倒下的修士铺满了阶梯，血液汇流成河。
白柏踏上阶梯，在祭台中央看到了满身血迹持剑跪地的林姝，林姝手中的剑不再是那柄断裂的流云剑，而是一柄黑色重剑。
白柏滞住，这把剑是林姝从这传承之地获得的传承？看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把剑都是林姝的机缘。
“林姝，可还好。”白柏没有立即靠近林姝，他停在不远处开口问道。
林姝低垂的头僵硬的动了一下，他握住剑的手收紧，他全身渗血，不知道是别人还是他的血，他手中的重剑散发不祥的气息。
“师…兄……”
上一世直到陨落，白柏都不清楚林姝手中的这把剑的来头，不受无暇剑压压制，也不曾出现过修真界灵剑榜上，像是一把从未出世过的神兵利器。
前世穆殊也从未给他的剑取名字，世人都当做穆殊手中的重剑是一块无用的废铁，但白柏却清楚，身负法则之力的重剑绝非凡品。
“还能起身？”
林姝反应了好久才缓慢起身，染血的脸遮盖在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握着剑踉跄着朝白柏走去。
距离白柏只差一步时，林姝突然举剑朝白柏斩了下去。
兵器交刃带起强劲的冲击，剑光凌厉挥舞迅疾，两道剑芒交汇地面轰隆剧震。
早有防备的白柏接下林姝一击，林姝垂着头深墨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白柏透不进一丝光亮，诡异冰冷，他持着重剑，唇角勾笑满是嗜血的疯狂。
被剑控制了吗？
白柏不再迟疑，剑身一转，蓝色的灵力乍然闪缩，化作寒芒流转，凌厉的剑意直冲林姝手中的重剑。
林姝迎剑意而上，丝毫不在意身上被割裂的伤，他举剑下斩，狂暴诡异的剑式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机。
两道人影在祭台上迅快交汇，墨色发影飘动，凌厉的剑气在祭台面上划开数道剑痕，白柏挥出一击重击。
“铿”一声剑鸣，剑光相交发出巨大冲击，林姝被击飞在地，手中的重剑随之脱手插入祭台。
白柏用灵力缚住重剑，这才抬步走向林姝，他跪在林姝身边，看着完全成了血人的林姝，不禁感叹林姝命运多舛，似乎总是不断重伤。
他抱起林姝，给林姝输送灵力。
林姝眼睑颤了颤睁开了眼，溃散的墨色眼瞳凝聚，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的他，下意识将抱着他的白柏推到了地上，白柏猝不及防被压了满身。
林姝双腿分开跪在白柏身上，他掐着白柏的脖子，身体不受控制下压，眼中满是戾气杀意。
一只手温柔的抚过他的脑后，安抚的顺着他长发下滑，他听到。
“没事了，师妹，师兄在这里。”
林姝眼瞳颤了颤，手上的动作僵住，熟悉的冷香让神志不清的他回了几分神智，他努力的辨别身下人的身份，他慌忙的松开手，视线触及白柏雪白的颈间多出的掐痕，林姝身体震了震。
他垂下头手颤抖的触碰白柏脖间的红痕，似是回想起被重剑控制的记忆，林姝抱住头神情痛苦万分。
“对不起，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