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声的擦过，绣着青竹的绫带翻飞，清淡的花香萦绕，是沧澜邙山特有的紫菱花，寂静之中声音尤为清晰，衣袂起伏间有什么落到了肩头，白柏偏过头，眼前一片黑暗。
白柏缓了半刻，他抬手摸了下覆在眼前的绫带，全身阻塞的灵力和刺痛的识海让他的动作迟滞，这种感觉并不真实，这是他的身体，却又不全是。
又是梦境？
许是重生的影响，白柏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冒出来的前世，姑且算是前世的梦境。
他可以肯定他在沧澜宗，但他眼盲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身后依稀有脚步声传来，白柏侧身。
“白仙君，问诊时间到了。”
白柏顺应梦境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他神识受损只能看到周遭模糊的轮廓，他大致确认面前的两位医修是云丹峰的弟子。
说是看诊，白柏明显能感觉到医修对他的轻慢，如同走流程一样，问诊结束后医修对他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告退离开。
“他现在的身体全靠天地财宝吊着，就算每日喂他再多丹药他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也不知道无垠尊主是怎么想的，冒着惹怒魔界的风险非得留着这个废人，一个禁忌之人有什么值得尊主看中的？若他是个美貌的女修也就罢了，他一个半废的男修被金屋藏娇算什么事!”
“慎言，师弟。”
或是将白柏当做无法使用灵力的废人，离去的医修们谈话没有多避讳白柏。
无垠尊主？
绫带与墨发交缠，白柏陷入沉思，如果他记得不错。
无垠，是穆殊的尊号。
思绪流转，白柏推算出梦境发生的时间。
在他陨落之后，秦君逸强行将他复活失败，他的身体被另一个游魂侵占后面的事情。
“他”怎会落在穆殊的手中？而且听医修的话“他”与穆殊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在想什么？”一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白柏身侧，雌雄莫辨的声音尾音轻挑似笑非笑。
白柏探到他身侧站着一身材高挑面容模糊的少女，即使不用完全目视，白柏也在第一时刻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穆...
少女忽然弯下腰凑近白柏，白柏下意识警惕的身体后倾紧绷。
“花瓣落在身上了，白师兄。”少女捻起白柏肩头的紫菱花瓣，话语间难掩亲昵随意。
覆着绫带的眼眸微偏，过近的距离让白柏有些不适，明明是梦境却有种过度的真实感。
“几日不见师兄对我怎么这么冷淡？是又有谁惹你生气了吗？”少女靠的更近，他抓起一缕垂落在白柏肩头的长发，微凉顺滑的发丝入手，少女墨色的眼瞳诡异的透出血色的猩红。
白柏沉默，没有回话。
少女也不介意白柏冷淡的态度，他将白柏的发尾饶入指尖，他状似无奈道。“我怎么觉得师兄突然间像是不认识我似的。”
他勾住白柏的长发，以着强势的姿态将身下人拢入阴影之下。
忽然他的手臂被白柏制住，穆殊饶有兴趣地盯着身下神色淡漠的仙君，他低首掩去眼底的恶意。
他轻笑声音低沉沙哑，“师兄？”
这里是他创造的梦境，他借由系统的力量将白柏拉入梦境，说来上一世他和白柏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等梦境搭建完成看到梦境中眼覆绫带的白柏后，他才知道梦境内部是个什么情况。
原是前世“白柏”复活后，经由秦君逸，药尊，极乐魔君手后被他救下，不，也不算是救。
他发现了“白柏”体内另一个系统的存在，他觉着有趣与对方开了一场所谓“恋爱”的游戏，可惜的是对方失忆了，游戏失去了不少趣味性。
这个场景他还记得，那时的他已经不耐烦应付一个只有相无心的冒牌货，一度想在游戏结束前杀了对方。
但在相同的场景下，白柏坐在他面前，他突然觉得当年的游戏也不是不能再进行下去。
神情淡漠的仙君即使被遮盖住眉眼，也阻不了他周身清凌的气度，他脊背挺直如同宁断勿折的剑，高山之雪莹莹落珞，不可高攀。
真正的、无暇剑主。
柔顺的发拂过指尖带起酥麻的痒意，穆殊松开又握住。
可惜这只是梦境，这一世的白柏不会懂这梦境的含义。
梦境持续到时间并不长，穆殊看着平静的白柏反握住白柏的手，他恶劣地凑近白柏，在吻下那刻，白柏忽然抬首正对上他。
呼吸交缠刹那，穆殊动作凝滞住。
白柏唇齿开合，声音清冷仄人，穆殊身体僵住眼瞳骤缩。
他说。
“穆殊。”
——
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白柏缓缓地睁开了眼，月光透过树荫碎落坠地，跳跃的火韫着明亮的光，眼前画面模糊一瞬复又清晰。
太阳穴传来不明的刺痛感，白柏皱眉看向近处靠着他打坐修炼的林姝，他观察片刻移开了视线，他手抵眉心。
这次的梦境有些过于奇怪了。
白柏很快恢复平静重归修炼，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后，他身侧的“林姝”抬起了眼。
穆殊看向白柏眸光沉落，眼底暗藏的情绪如同可怖翻涌的深海。
系统被毁坏了多次，虽然它能够自我修复，但是终究不像之前那么灵活，它看着它无法关闭尖锐闪烁的情感测试，剧烈浮动差异过大的数值让它怀疑它的程序是不是坏掉了。
倒是一旁装死很久的陆堇经由这么久的折磨窥探到了什么，他与系统之间多少还有些联系，也看到了梦境之中发生的事情。
正常人的情感即使上下波动也不可能出现很大的偏差，血红色浮动的数值无关喜欢和厌恶，分明带着杀意。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