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树成排折断错落垂于冷湖,雪梅千丈血雾浸染,樱落繁花绽开血迹,冷湖之内魂灵骤减,悬浮冷湖之中的冰棺咣当坠地,由血液浇筑的大阵焦黑一片,只剩被毁坏的疮痍。
阵法断了。
该死!
满身是血从围截的修士残尸中走出的黑衣魔君踉跄着扑倒在被毁的阵法外,他双眸怒赤似能滴血,他手抓地指尖渗出鲜血,紫雾涌出愤怒地吞噬周围尖叫凄怨的魂灵。
不够!不够!不够!
他疯狂吞噬所有生灵,紫雾翻涌崩腾如巨兽俯首裹挟整个白秋岭,无数洁白魂灵被紫雾中无形的触手扯出涌入一处。
高大的峰岭坐落深渊极地之中,紫雾层层缓缓覆盖将它隔绝于世,魂灵漂浮如黑夜之中浮起的点点荧光,被困于白秋岭峰下的修士们惊恐地看着狰狞而下的紫雾,将来不及逃离的人一个个拖入死亡之地。
一时尖叫痛哭,挣扎唾骂汇成一片,如同万鬼嚎哭,地狱深渊。
然而这还是不够!
吞噬魔君愤怒又无措地看着将要完全失效的阵法,他墨色的长发凌乱垂地,布满魔纹的脸依然能窥得他深邃的俊美,他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眼中满是阴戾疯狂。
一把刀出现他手中,他对准他的经脉狠狠割开,化神领域全面铺开,紫雾扭曲直冲血红的天幕,狂烈的风凶猛呼啸,千年魔树被风撕扯压着枝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一声咔嚓声后数不清的魔树折地断裂,只需将将一看,周围的环境被破坏的七零八落。
深紫色法阵以万倾之势冲破紫雾包围在白秋岭上空展开,发出冲天刺眼的光芒。
法阵由紫变深,一重法阵,千重道念,法阵与后来居上的卦阵叠加,泛出一圈金色光芒。
天边霎时发出轰鸣的雷响,一道惊雷猛地劈向孤立的白秋岭,携着毁天灭地杀伐之势,随着阵法金光更迭加深,落入白秋岭的天雷紧接而上。
轰隆隆!
云层中的银龙狂怒到了将要爆发的临界点,若雷神降罪,哄的一声巨响,整个白秋岭被雷光吞噬,霹雳啪啦尖咀狂啸,震得天地惊色。
后到的修士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微变,他们震惊的看着那在天道神罚下,依旧坚挺的回魂法阵,惊愕难以掩盖。
雷光咆哮劈了很久,久到众人都以为白秋岭被天雷劈成残渣,大地震动,万魔匍匐。
忽然血红的天幕浮现一层柔和金光,似甘露降临,神光初现,稀碎的金光若流星垂落,万象归宗。
阵,成了!
“怎么可能!”修士中一元婴大能失声道。
滚滚天雷像是终于累了一般,奔腾两声不甘退去。
世人皆知还魂阵不过是传言虚妄,命之天道,无始有终,这世上绝无能起死回生之人!
但…
修士两两相觑。
若是吞噬魔君真的成功复活那位无暇剑主,这修真界的天怕是要变了!
绝不能让还魂阵法泄露出去!
各宗修士大能各怀心思迅速奔上千疮百孔早已看不出当年壮丽巍峨的白秋岭。
可等修士到达山顶,他们看到却不是因心爱之人复活喜悦的吞噬魔君,而是癫狂入魔煞气冲天的疯子。
“你不是我师兄,你、是谁!”
那断脉祭魂,又受了数千道雷劫,背后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人样的魔君愤怒对着法阵中央醒来朝他微笑的白衣仙君吼道。
“君逸你怎么了?认不得师兄了么。”
“闭嘴!你不是我师兄!不是!”
魔君境界大跌,连吞噬紫炎都快要控制不住,身上的魔纹深入体内,他唯一完好的双眸赤红疯狂,仿若被逼入绝境穷途末路的疯子。
“不对!不对!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吞噬魔君暴躁地抓着头发,他不顾天雷的灼伤,唇角不住涌出的血,他抓出一塌画满推演阵法的纸,慌乱跪在地上将纸张铺地重新推演。
他血液滴在洁白泛皱的纸张上晕染了墨色,一阵风吹来卷起一张张铺在地面上的阵纸,洋洋洒洒重归寂静。
魂灵为祭,至上无暇。
吞噬魔君猛地吐出一口血,他忽然愣了,他呆愣地看着他缠绕魔纹泛着魔气的手。
是了,是他情急之下用了他带有魔气的元神。
他师兄那么纯净之人,怎么能忍受得了他肮脏的魂魄?!
是他…
是他的错!
吞噬魔君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下一刻他又像是犯错又无措的孩子仓皇不安,他像个疯癫的人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悲泣恼怒。
修士们到达时看到的便是魔君神志不清的模样,然而还没等他们上前布阵围杀作恶多端的魔君,那陷入癫狂的魔君抬起了头冷戾地朝他们看来。
“是你们,全部都是你们阻拦,我布下法阵才会出错,让一个野鬼在师兄体内复苏!你们…”
“该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数个元婴尊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身体就已被紫雾吞噬,发出痛苦尖声的凄叫。
他们以为他们能趁着吞噬魔君重伤伏诛吞噬魔君,但是吞噬魔君修的却是吞噬无极之道,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能成他的养分,他们自以为是的诛魔,更像是主动投喂饿极的残暴凶兽。
捏碎手中的心脏,魔君苍白的面色染上不自然的红,他扔下手中的死人踩着脚下的残肢断骸向前走,血液顺着他重归完好的指尖滴滴答答地坠落,他身形摇晃,墨发无风散乱,恍若万鬼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定定地看向那被紫雾钳制着无法移动身体的白衣仙君。
白衣仙君脸色一变,平静的脸上终于染上了慌乱。
“君逸,你先听我解释!”
然而魔君根本不想听他半句废话,他直接掐了他的声音,他怒极想上手,却在距离对方半寸时颤抖地收回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不能,弄脏师兄…”
他沉沉地喘息着,克制地远离白衣仙君。
白衣仙君松了口气,忽然一道神识强势探入他的灵魂将他向外撕扯,他眼眸睁大,神色巨变。
“还魂阵已毁,师兄再无复生可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该拿什么救我师兄…”吞噬魔君声音缥缈无力。
“你抢谁的复生机会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抢我师兄的呢!”
紫炎扭曲的向四周延展翻滚,以着贪婪姿态成为丑陋又恶心的模样,虚影癫狂围绕魔君叫嚣着,他低下头无望地看着那鲜活却陌生的白衣仙君,发出绝望又悲拗的哭声。
“求你,还我。”
——
“师兄……”
修炼洞窟内打坐静心的秦君逸睁开眼吐出一口血,他压下的魔气再次复起,阴暗缭绕,他慌乱地起身不顾一切的想破开刻在他周围的剑阵往外走。
清朗的剑气袭来,破在秦君逸脚下拦住他的去路,又几道剑气袭来将他身侧聚集的魔气斩断。
“师兄师兄,你除了你师兄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别的?”一把青色剑柄毫不留情地敲在秦君逸头上。
浓烈的酒香夹杂浮生花的香气落地,一青衣尊者踏入剑阵。“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跟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似的,喜欢缠着你师兄。”
秦君逸被震的坐回原地,他恍惚地看向前的人,眼中的暗红渐渐褪去。“师父……”
“还能认出为师,看来还没有完全走火入魔。”陆千辰收回剑,不容拒绝地塞了一颗净莲心丹到秦君逸嘴中。
“你师兄好好的在千障峰养伤呢,有这个时间想你师兄,还不如赶紧把你自个的魔障破了,不然以后你别说见师兄了,你怕是连这静心洞都出不去。”
“师兄…在千障峰?”秦君逸像是从大梦中刚回神,声音沙哑迟钝道。
“难道你还想你师兄来静心洞看你心魔缠身的模样。”青衣尊者三分调侃,自如潇洒道。
“不…不是,我只是又做梦了,还好…”秦君逸张张口,他重新恢复打坐的姿势,无声的悲伤蔓延。
“那只是梦。”
清雅院落,五月菊开的正艳,淡黄色蓬松的花簇拥着像是倾落的阳光,落地的花瓣飘至仙君委地的墨青色鲛衣摆上,神色淡漠的白柏听完柳婳的话若有所思,他眼睫半垂。
“君逸是我师弟,我所做的都是师兄该做的事,除此之外不会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