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 母亲就告诉陈顾原,他的三姓名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这个名字的由来其实很简单,他妈妈姓陈, 他奶奶姓顾,他曾祖母姓原…
他们家代代都是女人做主, 但唯独母亲是招婿,因为奶奶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当初, 他父亲追他母亲的时候, 奶奶给出的唯一条件, 就是要他当赘婿。
所以,他的发小从小就知道他名字的由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焦急的,恐慌的,期待的脸庞, 陈顾原眸光闪烁不定,眼眶瞬间泛红,颤着嗓音说:“利, 抱歉, 我得挂了。”
话音落下, 他也不等那头回应,立刻掐断了通话,几步冲出卧室。
看到他出来, 陈母跟阿姨本来都有话要问的, 但是嘴巴刚张开, 陈顾原就像一道风一样从她们面前闪过。
“你干嘛去?”陈母看着去开门的陈顾原忙问。
陈顾原拿上柜子上的车钥匙,没回头, 也没换鞋,丢下一句“回来在跟你解释”就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见状,阿姨跟陈母互看了一眼,两双眼睛里全是疑惑。
而冲出家门的陈顾原迅速坐电梯到停车场,他跑到一个熟悉的车位,把车钥匙对着自己几个月都没有碰的朋友轻轻一按,便打开车门坐上去启动了车子。
还好,他不在的日子里,母亲都会帮他把车子开出去溜一圈,看到油表满格,陈顾原踩上油门“轰”的一声快速开出了车库。
一路上,陈顾原的心里忐忑不安,脑袋乱成一团,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的不解。
司空炎......竟然也是现实世界的人?!!!
怎么会......系统不是说......不是说司空炎是纸片人吗?!
为什么......
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方的红绿灯跳到红色,陈顾原停下车,拿起手机,找到司空炎的微信,抖着打电报的手指给人传消息过去。
【陈顾原:司空炎???】
【陈顾原:是你吗???】
【陈顾原:你找我???】
他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完全没注意到,曾经在另一个世界跟他有联络的人全部都是空白头像,那些帐号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对话框,里面以前所有的聊天记录都不见了,连资料什么的也都是空白一片。
所以......
到底......
后车“滴”的一声,前方已经亮绿灯了,陈顾瞬间回神,放下手机,重新启动了车子。
冷静!他需要冷静!!
所有的疑惑,等到了医院便能迎刃而解!
陈顾原的家离医院只有几公里路,开的快的话十分钟就能到达,当初买房子的时候,看中的就是离医院近,离商场近。
很快,陈顾原就到了医院楼下,看到停车库几个字,他打上转向灯,才发现,刚刚在后面滴自己的车也是来医院的。
但是,当陈顾原停好车,跑去等电梯的时候,他却看到那车上下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钱队?”看着眼前身着便衣的钱警官,陈顾原面露惊讶,“你这是......”
钱警官脚步刚站稳,看到他也是一惊:“陈,顾原!”
钱警官跟陈顾原是在经历五年前那场车祸后加上的微信,俩人偶尔会见面,但大多数都是在朋友圈相见。
“你怎么在这里?是谁出事了吗?”钱警官问。
“没有......我、我来找人。”陈顾原看他,“你呢?”
钱警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白白壮壮的,五官周正,比陈顾原矮一点。
听到他问,钱警官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电脑,说:“五年前的受害者醒了,我过来看看。”
五年前的受害者?
“你是说......”陈顾原眉头微皱,眼眸闪过一丝亮光,“那个、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钱警官:“是。刚醒三个多小时。”
钱警官:“但,好像是因为昏迷太久,他家人说他有点神智不清了,一醒来就叫喊着要去德国找人,本来他就长年没进食,一直挂着营养液续命,身体虚的要死,要不是两个护工拼命拦着,他现在可能已经晕在哪里了。”
听到这话,陈顾原眼眸缓缓放大,脑子跟着电梯“叮”的一声炸开了!
什么?!!!
一醒来就要去德国找人?!!!
想起穿着病号服,满脸憔悴的面孔,陈顾原心脏忽的停了一个节拍。
这么......巧吗?
跟着进去电梯后,看到钱警官按的住院部楼层跟自己要去的是同一层,陈顾原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求证:“钱队,他......受害者,他叫什么名字?”
电梯的四面墙都是镜子,两个气质超群的男人站在里面,看格外养眼。
钱警官偏头看他,说:“叫司空炎。”
闻言,陈顾原似遭雷劈一般,心脏瞬间炸了!
只见他瞪着一双震惊的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巴大的能塞下两颗鸡蛋。
“当年你去做笔录的时候,应该有跟你说过受害者的名字。”见他惊讶,钱警官说,“不过这么几年了,忘记了也很正常。”
说到这个,钱警官打开手中的笔记本:“不知道司空炎有没有看到肇事司机的脸,如果有的话,希望他能描述出来司机的长相。”
“现在国家有一种新型的警种,可以通过口述把犯罪嫌疑人的样子画出来。”钱警官说,“但是这个警种人数非常少,全国就十几个人而已,一般只有重大犯罪案件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司空炎的这个案子,我跟了多久,就申请了多久的模拟画师。”钱警官轻叹了一口气,“好在,国家心系人民,一个星期后,幽都会派一个画像师来鹭江处理一些无资讯逃跑犯的刑事案件。”
闻言,陈顾原微顿,突然想起自己回来时,有拿着孙贺州的手链。
按理,孙贺州应该也跟着他一起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不过,这个得先搁一边,他现在不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警察,当初孙贺州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他不可能莫名知道逃逸司机叫孙贺州,也不能把孙贺州的位置说出来。
而且,如果这个司空炎是他认识的那个司空炎,当初也不可能见过司机的脸,不然司空炎在另一个世界面对孙贺州的时候怎么可能那么淡定呢?
现在,只能等孙贺州履行诺言自己去自首,如果孙贺州不自首的话,那就只能靠画像师了。
随着电梯“叮”一声响,陈顾原也回了神,跟着钱警官一起出了电梯。
见他跟自己同进同出,钱警官随口问道:“你要去几号病房。”
俩人往同一个方向走,因为腿都长,速度也快,没几步路,就停了下来。
看着病房门口的门牌号,陈顾原心跳又快又乱,手指微微卷了起来,说:“我也、找他。”
听到这话,钱警官愣了愣,明显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正当俩人准备敲门时,突然听见“咔哒”一声,病房门被人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端着饭菜的中年女人,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眼睛通红一片。
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中年女人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做出很失态的模样来。
“你们、”中年女人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扫,然后停在陈顾原身上,“你是…目击者?!”
陈顾原的长相相对于中国人来说比较特别一点,金发蓝眼,看过就很难再忘记。
陈顾原看着面前的女人眨了眨眼,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心绪乱糟糟的,有点想直接越过她冲进去找人。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
如果里面真的是他认识的司空炎,他要怎么办?那是一个昏迷了五年的人,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应该怎么解释?!
见他半天不回答,钱警官面露疑惑,替他说:“是,他是目击者。”
等对方的眼睛看向自己,钱警官才掏出证件,说:“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钱队。”
话音刚落,女人身后就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到是钱警官,他双手握住妻子的肩膀,把人挪到旁边,让出一条路来,说:“钱警官,里面坐。”
他目光看向陈顾原,也是一下就想起来陈顾原是目击者,便把人一起邀请了进去。
鹭江第一医院的vip病房就跟普通家庭的套房一样,三室一厅,一厨两卫,主卧是病人,次卧是护工或家人探病时住的地方。
“司空炎还好吗?”钱警官坐到沙发上。
炎父叹了一口气,跟着坐到沙发上:“情绪不太稳定,不想见任何人,饭也吃得少,一个小时前非要让我联系德国的电视台录视频找人,折腾了大半天…”
听到这话,陈顾原脚步一顿,瞳眸微闪,脚下忽地一个转弯,大步跑向主卧。
他的动作又快又突然,沙发上的人都还没反应,随着钱警官的一句“他找谁?”的话说出口,卧室的门也被“砰”一声打开了。
此时此刻,理智是个什么东西?陈顾原早就忘记了…
闻声,炎父跟炎母神经一震,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钱警官跟两名护工也跟着站起身,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而陈顾原则是被卧室里面的一切惊的僵住了身体。
此刻,司空炎正闭着眼睛靠坐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似是很不舒服,司空炎的眉心锁的很紧,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整个人像是饿了很久很久,脸颊瘦的皮包骨,身体看起来更是单薄的不像话。
听到门被用力推开,司空炎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沙哑到不行的嗓音说了句:“我说了,我没有胃口…”
见状,陈顾原眼眶瞬间红了,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抓住,狠狠拧了一把,痛的他难以呼吸。
“司…..”他的喉间像哽了一把刀,每说一个字都艰难,“司空…..”
没等他把话说完,炎父就冲上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想把门关上:“年轻人,请别打扰他休息。”
虽然陈顾原刚刚喊的那两个字很简短,但熟悉的声带一下就戳中了司空炎的神经。
只见他猛地掀开眼皮,抬眸便看见满眼猩红的陈顾原。
见状,司空炎双目瞪圆,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但,由于他几年都躺在床上,双腿根本无法支撑他的体重,这一跳,直接让他整个人直直往地下倒去。
“小心!”眼看他的脑袋就要磕到床角,陈顾原心头一跳,一个箭步冲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看到这一幕,炎父被吓得心头一惊,迅速跑上前:“阿炎!”
他想把儿子抱回床上,不料两只手刚伸出去,就见司空炎一下回抱住眼前的青年,情绪异常激动的喊出刚醒来时疯狂呼唤的名字。
“陈顾原!”
“陈顾原!陈顾原!陈顾原…”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人心碎一地,陈顾原半个字也说不说来,双臂紧紧的将人锁在怀里,下一秒,一股股温热的咸味像泉水一样不停的注入到自己嘴里。
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哭了几次了,从不胫而走到失而复得,这整个短暂又离奇的过程,恐怕需要他用一生来治愈。
看到这种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更多的是不解和迷惑。
五年前的车祸事故,司空炎跟陈顾原都互不认识,而且司空炎爬出车子的时候满脸都是血,之后就直接晕倒被送进医院。这么几年,陈顾原也没有来过医院一次,因为他只是目击者,他跟受害者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理由来医院探望。
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还这样一副密不可分,亲密无间的模样。
抱了半晌,司空炎抬起头,双手捧起陈顾原的脸,不顾手背的血液倒流,也要跟他额头抵着额头。
一时间,四目定定,黑色和蓝色的眼眸里装满了对方的样子,各种复杂的情绪被密切连接,千丝万缕的情感喷涌而出,虽然眼泪婆娑的有些狼狈,但俩人的内心都无比欣喜。
“那个......”看着俩人难舍难分的样子,炎父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去,去床上坐着说吧...”
听到这话,陈顾原回了回神,似是才想起司空炎没办法站立,也还打着点滴,他赶紧脚往前挪了两步,轻轻将人放在床上。
见状,炎母跟钱警官缓缓走上前,俩人跟炎父对视了一眼,钱警官用眼神询问情况,而炎父也只是摇头,表示不知情。
于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门儿上都是一个大写的“懵”字。
重新靠坐在床上,司空炎双手紧紧攥着陈顾原的双手,那力道像是要把人家的手活生生捏碎一般,陈顾原整个手背都红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德国吗?”他问。
就算陈顾原看到了他的视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这么晚了飞机票只能买到明天的。
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莫名问了句:“难道,你有任意门?”
陈顾原:“......”
也不怪司空炎想的离谱,毕竟俩人认识的地方本来就离谱。
“我只是从小在德国长大,”似是猜到司空炎几小时前是从哪句话开始断层的,陈顾原把之前的话补完,“我高中毕业后在鹭江念的大学,我现在也住在这里。”
“住哪里?”司空炎激动的问,手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感觉到手指骨骼传来阵阵的痛感,陈顾原只是微皱了下眉,并没有说什么,因为痛的感觉让他明白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离医院十分钟路程的别墅湾。”他说。
“几栋?几梯?”司空炎目光炯炯,继续问,“几零几?”
旁边的三人:“......”
余光瞄到正对面的几人均是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陈顾原用大拇指轻蹭司空炎的手背,安抚道:“稍微冷静一点,我不会走的。”
此时此刻,他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场这么多事件以外的人,他只能把疑问全部憋在心里。
不然的话,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会认为他们两个疯了。
感受到陈顾原在担心什么,司空炎很轻的闭了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情绪也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见状,钱警官终于开口问话:“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此话一出,炎父跟炎母的目光都亮了好几倍,显然这个问题他们想问很久了。
可陈顾原却被这句话给问住了。
啊,怎么办?
他应该怎么说?
司空炎沉睡了五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人就是这样,一旦紧张起来,脑子里很容易糊成一片。而且,越想要找答案,就越找不出来。
就在陈顾原内心焦灼不已的时候,司空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
“做梦。”
司空炎抬眼看向对面的三个人,平静的说:“我们是做梦认识的。”
“而且......”他看回陈顾原身上,目光即温柔又缱绻,“我们还在梦里定终身了。”
三人:“..........”
随着“定终身”几个字落下,卧室内便陷入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见几人一脸惊愕,陈顾原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
虽然觉得不太应该,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想笑。
他完全没有想到司空炎竟然能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做梦?还在梦里定终身?
先不说他们的梦能连在一起,还在里面交换了名字,在里面谈恋爱,重点,他们醒来之后竟然都还记得对方!!
“你们不信?”见几人均是一副震惊且怀疑的模样,司空炎双手一拉,把陈顾原扯到面前,“证明给你们看。”
话音落下,他下巴一扬,将嘴唇轻轻贴在了陈顾原的唇瓣上。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微凉湿润,还带着点药味的吻,陈顾原呼吸一顿,瞳眸猛缩了下。
虽然这种直白的出柜方式简单又粗暴,但他并没有推开司空炎。
见状,正对面的三人和门口的俩人直接傻眼了!
大概所有人都想不清楚,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做梦能找到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