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 厉尘修下朝后在殿中更衣,并未第一时间看到华凛,心里有些犯嘀咕。

  “小福子, 华凛人呢?”

  “啊?属下并未见到。”

  厉尘修连忙将衣衫穿戴好,询问道:“华凛呢?!”

  骆双双道:“殿下找他?说来也奇怪,怎么今日不见他人呢,会不会在屋顶呀?殿下莫急,我这就去屋顶找找。”

  “不……”厉尘修顿觉心中慌乱,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他多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只要步入寝室, 就能看到那抹身影。

  可是真的当他走入寝室后, 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桌子上摆放的佩剑。

  他拿起曾经赠予华凛的佩剑, 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无法接受华凛已经离开, 这是他片刻不离的佩剑, 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能遗落!

  “华凛!华凛!”

  他冲出殿外,大声呼喊:“华凛!”

  “你怎么可以, 如此残忍……”

  厉尘修眼底含泪,攥紧手中佩剑大步前往昭阳宫, 还未等他进入正门,就被几个侍卫拦住, 可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没人真的敢阻拦。

  慕容少紫早就知道他要来,已经等候多时, 叹道:“尘儿,你先冷静。”

  “冷静……看来母后早就知道他离开了,为什么如此!”他径直跪在地上,眼底血丝已经蔓延开来,声音颤抖道,“母后明明说过喜欢他,接受他,如今却眼睁睁看他离开!”

  “况且,凭他一人怎么可能离开皇宫,通过道道关卡。”

  “母后!是你?”

  慕容少紫点头,痛惜道:“是本宫将随身令牌给他了。”

  “他选择离开,是为了不动摇你的太子之位,无论你愿不愿意迎娶姜氏嫡女,你都无法和他光明正大在一起,所以他选择离开,你也不必迎娶姜凝。”

  “这么做,既是解救你,也是解救姜凝,毕竟你们没有感情,强行在一起只会增加彼此痛苦。小凛是为你而离开,所以,你应该明白他的心意。”

  “够了!”厉尘修怒吼道,“你们凭什么擅自决定好一切,凭什么?母后想看儿臣感动不已的模样,还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儿臣这辈子只认他一人,否则,宁愿孤独终老,了此余生。”

  “尘儿……”慕容少紫知道他的执着,劝是无用的,只能眼睁睁看他痛苦,拼了命的去追寻,至死方休。

  厉尘修驾马出宫,亲自赶到慕容家,在慕容少澄手中取得一半护符,下令道:“即可封锁城门,只准进,不准出!”

  慕容少澄道:“殿下,你这是要找谁?”

  厉尘修道:“华凛,孤要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慕容少澄道:“皇城这么大,那么多人,要如何找?若他已经离开皇城,那更是大海捞针。”

  “孤不管,便是将整个大夏翻过来,也要找到他!”厉尘修翻身上马,腰间挎着两把剑,一柄长剑,一柄短剑,策马疾驰出将军府。

  ……

  华凛终究还是没能喝下那碗打胎药,嗅到苦涩味,还不曾靠近唇边,便已经泛起恶心,随着干呕,药碗也打碎在地。

  客栈的仆人走入屋子里打扫地面,他实在难受得慌,说道:“我这还有一副药,你帮我煎好送来。”

  仆人收钱后就去忙活,折腾到天快黑,才喝上一口安胎药。

  一碗热乎乎的药下肚,华凛片刻间觉得舒服很多,倒在床上沉思良久,真的该留下这个孩子吗?他从无法接受,到现在纠结不已,最后,选择妥协。

  他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了,便留下吧。

  在客栈内歇脚三日,他驾驶马车继续前进,这片村庄说大不大,倒也热闹,烟火气十足,什么都不缺。

  可他不能在如此显眼的地方生活,既已离开皇城,片刻也没人追查到这个小村庄,出了皇城天高海阔,想寻人哪有那么容易啊。

  他身无一物,临走时买了很多食物和衣物装满马车,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以后的日子,需要长久打算。

  最终,他在一处山头买下荒废许久的小院,卖家出价很便宜,还帮忙收拾了一下,华凛走入屋子,虽说简陋,但一个人住足以。

  屋子外面有片菜园,闲暇之余能种种菜,养些鸡鸭和牛羊。

  夜晚,华凛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里的崽子闹得他怎么都睡不着,实在太有精神了,跟某人一样,能折腾的他死去活来。

  “别闹了……”

  “让我睡吧。”

  “再闹,就不要你了!”华凛嘀嘀咕咕说着威胁的话,不一会,肚子果然安静下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华凛已经全然熟悉在山间田野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除了偶尔想起某人,心中微微作痛。

  院子外面有两头羊,是他在下山时买的,还有很多种子,用来种菜,现在园子里有萝卜,有南瓜,他拎起锄头翻土,打来泉水灌溉。

  午时,锅里炖着鸡,炉火咕嘟煎药,他现在独自生活,每日劳作,加上肚子里多了个人,胃口也变大很多。

  喝药时,他从怀中拿出宫里的令牌,有些睹物思人,这是他与皇宫唯一的留恋。

  怕此生也无法将这块令牌还给皇后娘娘了。

  也无法在与厉尘修相见,罢了,罢了,他不是个沉溺于过去的人,因为他从不敢打听有关厉尘修的一切,只能默默过好眼前。

  怕听到厉尘修已经有喜欢的人,或者,已经娶妻,和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携手并肩。

  因为曾经完完整整拥有过,所以现在变得格外胆怯,只要不听,不看,就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伤心。

  ‘咩……’一只小羊羔走到他身前,嘴里还在嚼着草。

  华凛摸摸羊脑袋,收起令牌,将炖好的鸡全部吃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安胎药也已经喝完,是该再去买些。

  许久没下山,他现在不能骑马,坐马车也会颠得慌,只好将马喂养在院子,走路走太久,身子也变得笨重,真怀念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啊。

  只是怀念,绝不想经历,听闻村庄新开了家糕点铺,可以去尝尝。

  走了半个多时辰,华凛终于看到车马来往,快到村庄了,他用斗笠上的薄纱擦擦面颊汗水,扶腰继续前进,村庄四周贴满告示,上面是他的画像。

  “怎么会,这么快就寻来……”

  “他果然在找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办!”华凛飞快往医馆走,路上有官兵,拿着画像四处询问,他害怕的心都乱了,看着官兵向他走来,转头就跑。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跑什么!”官兵追上去。

  华凛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身轻如燕,他现在大着肚子,又走了许久的山路,根本没多少力气逃跑,好在路熟,险险将官兵甩开,冲进医馆里躲藏。

  “老先生,您帮帮我!”

  “嗯?”老郎中缕缕胡须,指向后面的帘子。

  官兵冲进来左右张望,拿着画像询问:“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

  老郎中道:“老夫一把岁数了,老眼昏花,哪看得清楚呀,这医馆现在还没人来看病。”

  “你们几个,去搜一下。”

  三四人在医馆找了找,发现无人后说道:“走,下一家。”

  过了许久,老郎中道:“已经走远了,出来吧。”

  “多谢老先生。”华凛从储药房里走出,身上沾着淡淡药香。

  老郎中道:“你这次开什么药?安胎,还是……”

  华凛点头:“安胎。”

  老郎中一边抓药一边说:“那些官兵已经在村庄里找了好几日,你这幅样子,又能撑多久呢?原本想去城内买些药材,谁料,宫中下令,城门封锁,只进不出。”

  “这下只能去山上采药咯。”

  “你该不会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吧?那些官兵在找你。”

  “是……”华凛点头,将碎银放在桌上,“还请老先生替我保守秘密,感激不尽。”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郎中将药给他,叮嘱道,“这是一个月的量,还有一份是补身子的,改为一日一副就可以。”

  “好,告辞。”华凛不敢多停留在此处,趁着官兵还不曾掉头回来,立刻原路返回。

  他没想到厉尘修能做到如此地步,竟为了他封锁城门,只进不出,难道,他还以为自己在城中?或许,厉尘修也已经慌了头,将所有办法都试上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他现在全然不敢露面,否则,必会暴露身份。

  都两个月多了,厉尘修还不肯放弃吗?

  他会不会在心中恨自己,恨当初的不告而别,恨什么都不曾留下,就擅自离开,华凛辗转反侧,思绪跌宕,这是他唯一一次天衣无缝的瞒过厉尘修。

  “唔……”肚子又开始闹腾,看来,今夜是无法入睡了。

  他披上外衣坐在窗边静静赏月,每当思念到无法自控时,都会拿出离开时的那块令牌看上许久许久。

  看着看着,便会切肤之痛的体会到离开时的不舍与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