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一次, 怕是在劫难逃,避无可避。
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沾染汗水的脸颊混着泥土和血渍, 衣服也在逃窜中被刮的破破烂烂,然而,迎面追来之人并未打算放过他。
厉元武抬手,随从递上新的箭,而他, 只能站在悬崖峭壁边上等候处决。
呵……真的好不甘心……
华凛冷笑, 若真的死在这里, 他也必会化作厉鬼, 向厉元武索命。
慕容少澄道:“够了, 前面已无路, 你要赶尽杀绝吗?!”
阻拦间, 厉元武已经将箭发出,华凛握紧腰间短箭, 拼尽全力将飞来的箭打开, 摇摇欲坠跌下悬崖,他做到了,他竟然可以拦下飞来的箭!
当他清醒的面对死亡时, 想过自己化作厉鬼时的模样,想过种种磨难与回忆, 却不曾聊到有人抓住他的手。
“华凛……”
“太子殿下……”他仰起头,受伤的手臂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被他攥的很紧很紧。
厉尘修咬牙道:“用另一只手, 将短剑刺入峭壁里!”
华凛试了试,根本刺不进去。
“太子殿下!”身后是骆双双和一众赶来之人的声音, 有男有女,可是他们已经听不进去半分,命悬一线,脚下便是令人粉身碎骨的悬崖。
华凛摇头道:“殿下,你放手……”
厉尘修却道:“最后还是我赢了,将你猎回东宫。”
华凛脸一黑,无语道:“这时候就不要说这个了!”
“啊……啊啊啊!”话未说完,他们二人一同滚下悬崖,华凛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死命抓着短剑和一片衣角。
“太子殿下坠崖了!”悬崖边上惊呼一片,乱的不像样子。
厉元武愣在原地,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心虚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是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影卫,哪能跟着坠崖,傻子才会如此!
“殿下,太子殿下!”骆双双趴在崖边喊得嘶声力竭,连身份都顾不上了,指着厉元武怒斥道,“大皇子这下满意了?!”
“若非您擅作主张以活人为猎物,殿下也不会坠崖,且不说以活人为猎物是否泯灭人性,就拿连累太子殿下坠崖这事,您断然脱不了干系!”
“若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
“你个贱婢吓唬谁呢!”厉元武结结巴巴道,“是他自己要逞英雄,有人让他去救那影卫了吗?”
“大皇子,你实在欺人太甚!”骆双双可谓咬牙切齿,不顾身份的与他争执。
赶来的姜胥是这里辈分最高的,带着嗔怒说道:“此事确实是大皇子不对,但也只能由陛下定夺,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宫将此事告知陛下,顺带派兵去崖底搜寻!”
“每耽搁一刻,太子殿下就会多一分为难!”
慕容少澄道:“立刻回宫!”
皇宫。
厉洵得知此事来龙去脉,瞬间大发雷霆,将寝殿内的茶桌都掀翻了,原本已经同林妃打算歇息,却没料到横生枝节,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慕容将军,立刻带兵去寻太子踪迹!”
“我儿一定不会有事,他可是大夏的太子啊!”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随着慕容少澄领兵离去,姜胥上前道:“陛下莫慌,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必有先祖保佑,若陛下不放心,臣愿随慕容将军一同带兵去寻。”
厉洵道:“好……去,即可去!”
“姜胥领命!”
姜胥走后,厉洵来到殿外,看着跪在门口的厉元武,气得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混账东西,吩咐道:“将刑具拿来!”
厉元武抬头,解释道:“陛下,儿臣并非有意害六弟坠崖!”
“是……是他……”
“是什么,为何不说?!”
“儿臣知错,任父皇责罚。”
“你个混账玩意,竟凭借皇子身份肆意妄为!谁许你拿活人当猎物,谁许你随随便便就能杀人?!”厉洵气得险些站不稳,被太监匆匆扶住。
“朕不奢望你有什么出息,民生供养,世人仰望的皇室怎能出了你这个冷血的东西,视人命如草芥,又如何能为民着想。”
“今日,朕就要好好惩戒你!”
行刑的宫人拿来板子,将厉元武架在长椅上狠狠杖责,只要皇帝不喊停,宫人自然也不敢停,一下一下,打了将近三十多板子已经看见血迹。
“父皇,儿臣知错!”
“啊!儿臣真的知错了!”
“打!给朕狠狠地打!”厉洵心痛不已,恨自己的子嗣私下不和,恨厉元武的无所作为好色怠惰,恨他最倚重的太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打到五十板子的时候,血迹顺着皮肉流向地面,厉元武痛得喊都喊不出声,就算如此,厉洵也没开口让停。
“陛下!”叶惜蔷身着一袭素白衣衫,披散长发,未佩戴任何珠宝配饰,扑通一声跪在厉洵身前,哭的梨花带雨,“再打下去,武儿就要被打死了!”
厉洵迁怒道:“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想来是朕错了,爱屋及乌,将你们母子惯得无法无天,这么多年,朕待你可谓无出其二,除了不能给你皇后的尊位,在旁人眼中,你与皇后也无甚差别……”
“可你却……”
“是臣妾错了!”叶惜蔷哽咽,抓住龙袍一角,颤颤巍巍说道,“武儿顽劣,是臣妾的错,臣妾教子无方,若太子殿下真有什么闪失,臣妾必当毫不留情的处置武儿!”
“但是臣妾更愿相信太子殿下福泽深厚,不会出事,就算陛下想打死武儿,也等寻回太子殿下好不好?算臣妾求您了……”
“你以为这么说,朕就会饶恕你们母子?”厉洵道,“先停下。”
“谢陛下,谢陛下!”叶惜蔷跪在地上磕头,柔弱又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难免怜惜和心软,可事关东宫储君,她知道这事绝非哭一哭,求一求就能过去的。
厉洵又恨又无奈道:“带着这混账玩意滚回安乐宫禁闭思过!往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安乐宫半步!”
“倘若太子真的遭遇不测,你和这混账……从此也别出现在朕的眼前了。”
“陛下……”叶惜蔷泄气一般跌坐在地面,瘫软的站都站不起来,直到宫人抬来木床,将打的不成人样的厉元武抬回去,她才被堪堪扶上轿辇。
夜里的安乐宫,发出一阵阵哭声。
叶惜蔷将殿中所有能摔碎的东西拿来发泄,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往地上砸,闹的所有人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厉洵,你当真狠心啊……”
“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一个厉尘修!你甚至可以舍弃我们母子,难道武儿和我这条命都不够给厉尘修抵的吗?!”
“哈哈哈……贵妃……”
“谁稀罕做你的贵妃!”叶惜蔷趴到铜镜前,看着疯癫又狼狈的自己,抬手擦拭眼泪,“我根本就没爱过你,厉洵,一直都是你自作多情!”
“我啊,爱的是这无上的尊荣和权力,谁会傻到爱上皇帝呢?哈哈哈……”
“娘娘,您可别说了……”一旁的心腹婢女劝道,“大皇子包扎伤口后,还未清醒,您是否要去看一眼?”
叶惜蔷道:“可有性命之虞?”
寻香道:“那倒没有……但伤筋动骨一百天……”
叶惜蔷道:“死不了怕什么,叫陆思山来见本宫!”
寻香道:“娘娘,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不妨改日……”
“呵,本宫就要现在见他!”叶惜蔷挑起眼前婢女的下巴,冷冷说道,“寻香,你可是本宫的陪嫁丫鬟,应当替本宫排忧解难,让他自己想办法来安乐宫!”
寻香面露为难,此时深夜,怎么去寻陆思山,那可是御林军统领,怎可随意入后宫,但看到叶惜蔷这般模样,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毕竟这些年,她也没少为二人牵线搭桥。
……
悬崖底,乌漆嘛黑的地方只能凭借一缕月光看清周围,阵阵虫鸣绕在耳畔,华凛眨眨沉重的眼皮,意识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只不过他浑身都好疼,仿佛散架,动都动不利索。
“太子殿下?”
“厉尘修?”
“你,你还活着吗,我可不想你因我而死。”
“我在,你身下……”厉尘修发出艰难的声音,忽然用手臂抱住他,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你先别动,我不比你好到哪去。”
华凛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下,庆幸道:“好在你没事,不然要我拿什么赔一个太子,你这人真是的,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就跟着跳下来!”
“真是疯了……”
“我自然知道,可那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就跟着跳下来了。”厉尘修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好像比以前重了许多,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华凛忽然语塞,解释道:“许是在将军府吃的太好,长肉了。”
说罢,他开始慢慢悠悠挪动身子,谁料腰上还有一双手搂着他:“你先放开。”
厉尘修道:“说了,别乱动。”
华凛道:“我可不想把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压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