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凛实在拗不过他的一番好意, 妥协点头,他的伤也不打紧,最多在住上小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他现在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众人眼前,想再次回宫,还得借助慕容少澄。
没别的办法,且先专心养伤。
这一次,他可算抱着大腿, 原本过够了凄惨日子, 天天想着怎么找个靠山, 谁料靠山是有了, 他却不得不选择放弃。
对他来说, 慕容少澄是个极好的人,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利用他, 他还是厉尘修的亲舅舅,要是被他知晓曾经的华凛想入东宫做男宠, 简直太丢人了。
一日过去, 两日过去。
华凛掰着指头数,竟然住了两个多月!
每次他跟慕容少澄提起带他入宫的事,就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要么说他气色不好需要调理调理,要么说他太瘦了风一吹都能带走。
还有公务繁忙, 身子不适,各种各样的借口用了个遍。
华凛看穿没说穿, 毕竟那是救命恩人, 哪能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一开始确实被糊弄住了, 久而久之倒也觉得他演技不错,装的蛮像。
因为住得太久,府里每日负责打扫浣衣的婢女总是议论纷纷他的来历,说他这么一个大闲人究竟是何来头,为什么将军对他如此好。
有人猜他是将军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还有人说他是慕容家的远方亲戚,跑来认亲了。
这些话惹得他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她们也是最了解慕容少澄的人啊,毕竟整个府里的一切事物都由她们分工打理,消息自然也灵通。
看来,得跟她们打好关系才行。
傍晚时分,他亲自爬树摘了许多桃子,清洗之后拿去后院,送给正在为将军浣衣的女子,笑盈盈的跟人凑近乎。
“哎,你怎么来后院了?”
“我不能来吗?”
“倒也不是,这里是我们浣衣的地方,一般没男子会来。”
“这样啊,那我请你们吃桃子!”华凛将食盒打开,里面的桃子各个诱人,这些日子,他跟府里的人早都眼熟了,就是没太说过话。
“姐姐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哎,你别说,还真有件事要你来。”婢女指着将军穿过的甲胄,本就是铁甲,洗过之后更重,“你能帮忙把将军的甲胄晾晒起来吗?布料沾了血,正好天气不错,洗了很快就能干。”
“不然过两天将军穿的时候再去洗,就来不及了。”
华凛眸中一亮,询问她们:“在京中还需穿甲胄?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婢女摇头解释:“你可别瞎猜那,穿甲胄是因为要去参加每年一次的皇室围猎。”
华凛当即在心里有了主意:“围猎?那将军一定会去。”
“那是自然!”婢女很是激动,一脸骄傲的说,“每年一次的皇室围猎,陛下都会准备一支纯金打造的箭羽当彩头,谁打的猎物最好,最多,最丰盛,就能赢得御赐金箭!”
另一位婢女道:“当今,拥有金箭最多的就是我们将军,随后便是太子殿下和嘉平候,那是何其威风啊,光耀门楣的事!”
前面两个人他都知晓,且颇有了解,后面的就不太懂了,华凛趁热打铁,问道:“嘉平候是谁啊?”
婢女说道:“那是已故姬太后的幼弟,姬家嫡出幼子,和太后一样尊贵的人物。”
“当初陛下要娶先皇后时,朝臣们连连抗议,只因并非世家大族的女子,从而力荐姬家贵女,然而那时候姬家贵女年岁太小,且陛下又有心头挚爱,便抗议过去。按理说,先皇后因病故去,皇后之位肯定要从姬家嫡女中选取。”
“然而这次轮到姬家嫡女不愿,陛下也不曾勉强,还赐婚给姬家嫡女,此事寥寥揭过,退而求其次立了慕容家嫡女为后。”
华凛道:“姬家地位很高吗?”
“当然了,那可是开国功勋的世家大族,就连慕容氏和叶氏都望尘莫及。”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姬家嫡女,出过好多位皇后,且都是贤后。”
“那怪那些大臣会力荐啊,敢问,慕容将军有几支金箭?”
“五支哦!太子和嘉平候各有四支,二皇子三支,皇后一支,大皇子一支,三公主一支,其他人的都不知道了,毕竟获得金箭之人,会轰动整个京都。”
华凛实在佩服,帮忙晾完衣服后,回到屋子里思索如何混入皇室猎场。
那么重要的场合,肯定有骑兵巡视四周,他想去的话,要么让慕容少澄带着,要么偷偷摸摸跟过去,前面的法子估计行不通,所以只能试试偷偷跟过去。
……
夕阳红如火,照的脸上都是微红。
独自在院中练剑,聚精会神,剑锋灵活婉转,片刻功夫引来府中探子们观望。
慕容少澄正巧走来,抽出自身佩剑,过去和他对招,二人有来有回点到为止,慕容少澄长剑更为有力,抵在华凛脖颈。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你这几下蛮不错的,就是缺点力道。”
“我有用力。”
“蛮力和巧劲是不同的,我来教你。”
“将军你……”华凛眨巴眨巴眼睛,将剑握得更紧,慕容少澄来到身后,攥住他的手腕,教他如何在弱小时用巧劲取胜,如何避开致命伤害。
华凛学的认真,知道现在这幅体格实在吃亏的很,所以更加着迷如何让自己强大,至少拥有足够的武力作为自保。
慕容少澄的手掌很热,覆在他的手掌上,剑柄在手中环绕一圈,瞬间击破,华凛的耳边几乎能到清晰的破风声,激动到仰起头,脑袋撞到他的下巴。
“啊,抱歉!”
“噗嗤。”慕容少澄敛笑,说道,“这招绕剑绝杀很适合你。”
“多谢将军指点,我非常喜欢。”华凛连忙拉开距离,后知后觉才发现方才是何等亲近,心虚道,“将军也会这般指点别人吗?”
慕容少澄道:“看人吧,比如你这样聪明伶俐又好学的,我就很乐意教。”
华凛松了一口气,被他带着一起去吃晚饭。
从他第一日来到将军府里,吃的用的住的都不像半道上救回来的人,府里的探子丫鬟下属和府丁都对他的来历抱有好奇,仿佛他就是个客人,居住在此。
虽然不知道慕容少澄为何这么做,但比起厉尘修,他觉得在将军府的这段日子再舒心不过,哪怕是以后,都能回味许久。
今日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虽然没资格挑食,但至少有人记得他吃哪道菜吃的最多,真的像做梦一样,好的不似人,像神仙。
桌上有两壶好酒,菜也十分下饭,落窗而坐,既能饮酒吃饭,还可以观赏窗外美景,天色已经入夜,府里的夜景安静惬意,满天星辰尽收眼底。
“好香啊。”只要是他们两人坐一块吃饭,华凛就会将第一道菜的第一筷子夹给慕容少澄,等他开始动筷,自己才跟着吃。
慕容少澄欣然,也给他夹了一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酒杯倒满,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明显见你长胖了些。”
“真的吗?”
“当然了,每天一日三餐准时喂着,脸上都肉呼许多。”
这话说得像养猫养狗一样,华凛寻思他是不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早知就该劝他不要总喝这么烈的酒,容易上头。
“将军你少喝点,不如咱改喝茶?”
“粗人,品不来茶。”
“哈哈哈,怎能这么说自己啊。”
“你竟笑话本将军。”慕容少澄忽然凑近,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掐了一把,动作很轻,仿佛在试探是否真的养胖了,“嗯,手感不错。”
华凛打开他的手:“别闹。”
慕容少澄道:“我的规矩就是,开封的酒必须喝完,不然就不香了,我知道你酒量不行,坐这里陪我说说话就成。”
“谁说我酒量不行,你我身前各一壶酒,喝完就去睡觉。”华凛抱起酒壶咕嘟喝下一大口,竟然品出些许滋味来,“真的可以解忧愁哎。”
慕容少澄问他:“你愁什么?”
华凛道:“不值一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说给将军听了。”岔开话后,又是满满一大口酒,许是喝的太快太急,上头也非常快,眼前好晕……
酒壶见底,他趴在桌子上手都抬不起来,明明还能思考,却怎么都站不起来,脚下飘忽,天旋地转,跟踩在云上似的,东倒西歪。
“啊,早知道就不该喝这么多,走不动道了……”
“噗嗤。”慕容少澄看他强撑的模样,赶忙上前搀扶,华凛用力揪住他的衣衫,整个人不扒拉着他,就要随时瘫软在地。
慕容少澄望了眼窗外,浅浅打出哈欠,时辰不早了,是该休息,于是抱起喝到醉醺醺的人,送回房间里,亲自拿着帕子给他擦擦脸,盖上被子。
华凛觉得脸颊冰冰凉凉很舒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借着酒意问道:“你怎么就是不想我回宫啊,快说,你有什么目的!不然的话,我就走了!”
“你都这样了,还能走哪去?喝多了就快点歇下吧。”
“不,你回答,要么带我回宫……”
“好了,闭眼。”
“我就不……”华凛在他柔声中困的闭上眼,慕容少澄这才放下帕子,将窗户微微打开一道缝隙,让风透进来,如此也能睡得舒服。
慕容少澄轻轻用指尖触碰他脸上红痕,叹道:“太子给你用了毒,是比寻常人丑了点,但至少能让你保全自身,起先我是不答应的,怕你受到太多挫折和冷眼,可现在看来,这个做法也并非都是坏处。”
“你就是那般执着,非要自讨苦吃去安乐宫,奈何不了你啊。”
“我又能帮你到何时,这次救你,实属你命大,人心复杂,真不愿你再回那龙潭虎穴。”静静看着他许久,感叹半晌,将烛火熄灭,掩上房门独自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华凛猛然惊醒!
他都听到了,他确实醉意上头,可多为装出来的,没想到慕容少澄也知晓自己的身份,和自己中毒之事,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厉尘修,都不曾向自己提起。
这下他总算能想明白,为什么孟氏大火,只有他活下来了。
竟真如他所猜想,是慕容家和皇后救了他一命,并掩盖掉他的死讯和一切活着的痕迹,是他执意留在安乐宫,所以厉尘修为了保全他不被厉元武糟蹋,亲自下毒让他变丑。
华凛顿时没了睡意,怔怔坐在床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