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 整个山谷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各个门派的旗帜都在迎风飘荡。
江眠，秦无咎等人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从这里看过去, 只见仙门队伍气势浩荡，宏伟壮观。
林慕牢牢守着林霁, 若非他打不过林霁, 很可能将人强行带离此处。
林慕对此地充满厌恶，冷冷说道：“都说仙人无欲无求，这个仙人怎么占了一整座大山？他封了此处, 其他人想要经过都要绕好长一段路，真没素质, 这跟人间的山匪有什么区别。”
林霁听出弟弟的阴阳怪气，无奈至极, 可也拿他没有办法。
江眠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远方，就见数名仙长凌空而立, 合力将结界撕裂开一道口子，数不清的弟子御剑蜂拥入内。
林霁道：“我们也走吧。”
林慕十分紧张, 可也知道拦不住, 便紧紧跟在林霁身后。进入结界之后，众人便感觉到了山中精纯至极的灵气，那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因被困在结界之中, 山林中的鸟雀虫鱼自有一方天地，怡然自得。
仙门众人进入之后，都直奔最深处, 想要寻找那传说中的仙人的本命法宝。
纵使他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催动灵宝, 若是能第一个找到，也是给门派增光。
江眠一行人裹夹在飞剑群中, 林慕晕头转向道：“哥，这乌压压一群人，感觉好像人间话本里的蝗虫啊。”
林霁：“……”
江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形容还挺贴切。
也多亏这些人忙着寻找宝物，否则林慕高低得被人收拾一顿。
他们继续向前，在抵达山林深处之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有人指着前方惊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个人？”
人群窃窃私语：“真的是个人。”
“这山中怎么会有人？”
江眠朝着前方看去，就见远山之巅出现一抹虚影，距离太远，难以窥见其真容。即便如此，那虚影身上的气质也让人感觉到，他必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上神！”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齐齐惊呼：“神仙，那就是此间的主人！”
仙门弟子纷纷朝着虚影所在的方向施礼，更有人上前朗声说明来意，言辞恳切，让闻者忍不住落泪。
江眠打量着周围众人的表情，当他的目光转到林霁身上时，蓦地一顿。
只见此刻林霁的目光紧紧锁在远山之巅的那道虚影身上，他的神情很奇怪，江眠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像是……不可置信？
秦无咎的眼底则闪过一抹玩味，他低语道：“竟然是真的。”
江眠与秦无咎离的最近，秦无咎的这声低语只有他听见了。江眠面上先是闪过一瞬的迷茫，随后想到什么，双眸倏地亮起。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秦无咎借着子系统游走在各个世界，他也知道秦无咎在搜集某种东西，之前他不曾问过，如今看，小师叔取走的莫非是系统放在各个世界温养的残魂？
那魂魄必然不会是万空山的主人，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于主系统又有着怎样的意义？
除此之外，还有林霁。他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否则为何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江眠再看过去时，林霁已经收回了目光正在同林慕说话，他的神情看似与往常无异，江眠却发现了他隐藏起来的一抹担忧。
思索间，山巅的白色虚影消失了。仙门弟子松了口气，当是仙人放行，准许了他们的行为，再次出发。只是这次他们有了方向，不似之前如无头苍蝇那样横冲直撞。
江眠也跟着队伍一同前行，他还在想着秦无咎刚刚说的话。
——“是真的。”
江眠本以为此行是系统布置的陷阱，如今看陷阱内部真的放了“宝物”。
几个世界的经历让江眠知晓，虽然系统可以逆转时间，让曾经发生的事情重来一遍，可是秦无咎的某些行为是不可逆的。
比如说他在每个世界取走的残魂，不论系统再怎么逆转时间，都不可能再出现。
很显然，之前秦无咎虽在这个世界遭到主系统的攻击，可还是取走了这个世界温养的残魂。
那么现在出现在山中的魂魄，应该是系统自其他地方取来放到此处的。
看来系统也是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
这也说明他们此行更加凶险，江眠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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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那道虚影出现的时候，众人不觉有多远，以为御剑眨眼间就能到达，真的出发了却发现这段路程远的仿佛没有尽头。
且随着时间流逝，前方开始出现阻碍。凶恶的兽群，爆裂的狂风，疯狂袭击的藤蔓……
数不清的仙门弟子自空中坠落进下方的林海间，生死不知。
人越来越少，风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宿在林间的鸟雀被惊扰，展翅高飞。鸟群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笼罩在头顶，似是一层阴云。
这哪里是什么仙人所居之地，邪魔的手段都不会如此恶毒。可是那些人被宝物迷惑了双眼，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江眠本还想要劝说这些人折返，然而有人觉得他居心叵测，想要独占宝物，甚至冲他动手。
秦无咎一掌击落那人，拉着江眠冷冷道：“既是求死，那便不必管他。”
江眠叹了口气，看着众人如同嗅到肉味的饿狼般前仆后继，便放弃了劝说。他抬手支撑起一道结界护在身周，再次前行。
距离那“仙人”出现的山峰越来越近了，原本晴朗的天气阴沉起来，疾风骤雨忽地降临，众人看不清前路，甚至看不见身旁同伴的情况。
强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江眠站在飞剑之上被吹得一个趔趄，周围乱糟糟一团俱是众人的惊呼声。
江眠在这乱局中叫了一声小师叔，无人回应。
空中的风势越发迅疾，吹荡在山谷中，山谷发出恐怖的呜咽声。降落的雨滴裹夹着风势，不再是单纯的给人带来寒冷，其落在身上竟可穿皮刺骨。
江眠处于狂风之中，只觉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比穿越时空时还要痛苦。怀中玉佩自发凝成一层结界护佑在他周围，替他挡住了致命的雨滴。
在他身旁，修为稍弱一些的仙门弟子抵抗不住，惨叫着重重砸入下方的林海之中。
江眠同样不能幸免，他自飞剑上坠落落入林海，双脚触到坚实的地面时，飞剑化为金环收束于腕上。
他晕头转向的站起身，目光一扫，玉佩为他撑起的结界之上满是被雨滴侵蚀出的孔洞。
江眠咋舌，真是恐怖。
忽地感觉到什么，江眠骤然抬首，发现一抹白色虚影站在不远处。他一瞬间戒备起来，却见那虚影抬手，大雨忽地停了下来。
江眠眼底闪过一抹意外，这人，在帮自己？
为何？
他不是跟系统是一伙的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虚影，之前离得太远不觉的如何，此刻这般距离，他竟在这道虚影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亲切之感。
江眠努力想要看清虚影的面容，然而只有一片空茫，他无法窥见此人的容貌。
那缕残魂站在他不远处，虽看不清五官，江眠却能感觉到他也在看他。
“你……”江眠轻启薄唇，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是林慕。
江眠精神一震，来不及去管面前行为诡异的残魂，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找了片刻，才发现林慕此刻挂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他浑身是伤，从容凄惨，几乎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江眠拧着眉，小心翼翼地将人救了下来，在抬头时，那道虚影已不知所踪。
江眠有些懊恼，他该把人擒住的，然而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他江林慕搀扶到安全的地方坐下。
林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修士的尸体，惨不忍睹。江眠心中对系统更是憎恶。
江眠快速翻出伤药给林慕处理伤口，林慕却推开他的手，执意起身：“我必须找到哥哥，没有时间了。”
他咬牙撑着佩剑，然而伤势太重根本爬不起来。几番之后，林慕索性丢了剑，意欲用手爬行。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林霁。”江眠看不下去了，将其拉了起来：“不过你总要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张你的兄长？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吗？”
江眠一开始接近林慕是存了私心，可此刻他全然忘却了最初的目的，心中只顾念着朋友的安危。
林慕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这件事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疯了，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用力抓住江眠手，“我是重生的，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还留存着前世的记忆。”
时间紧迫，林慕并不耽搁，快速交代了自己身上秘密。
前世他偷偷从朗月宗溜了下来，来到魔界想要找寻林霁，可惜没有找到，后来听闻哥哥去了万空山，他也跟着去了。在那里，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林霁。
江眠记得初次相见之时，林慕口口声声说是秦无咎杀了他哥哥，看来那时林慕是刚刚苏醒过来尚未回神，见到秦无咎还记着前世的仇恨，想要复仇。
江眠问：“秦无咎杀了你哥哥，是你亲眼所见的？”
“我没有看到。”林慕摇头：“可是我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万空山最深处，其他人都死了，那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哥哥死了，秦无咎没了踪影，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江眠闻言松了口气。
林慕不知真相，江眠却知晓秦无咎在这个世界的经历。秦无咎之所以失踪不见，是因为他的行为被主系统察觉，子系统受到重创将其送往其他世界避难。
而且，秦无咎没有杀林霁的动机。
林霁不是死于秦无咎之手，难道是跟系统有关？
秦无咎进入万空山最深处是为了寻找系统在意的魂魄，林霁进入此处看来也并非是为了魔族大业，他会不会跟小师叔有着一样的目的？
江眠又想到林朗的死而复生，系统对林霁兄弟二人的针对，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心头。莫非林霁也是系统的持有者？
这个认知让江眠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收敛心神，冲林慕道：“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你真的觉得是魔主会杀了你哥哥？”
“我……”林慕眼底有些茫然，之前他对这点深信不疑，可是这一路走来，他也看得出秦无咎对他兄长是有些欣赏的。
而且哥哥如此衷心，秦无咎没有理由杀了他。
林慕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再次道：“我……”
江眠感受到他的纠结，说道：“别想了，你在这里等我。”他将防身的玉佩塞到林慕手中，轻声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哥哥平安带回来。”
林慕在世间十多年，只有江眠这一个朋友，此刻听了江眠的承诺，忍不住眼眶发热。他握紧了玉佩，哑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