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跟着小风捣鼓了好几天,浪费了几十斤面粉,终是把泡面做了出来。

  泡面是通过对切丝出来的面条进行蒸煮、油炸,让面条形状固定,可两人不晓得,这一过程摸索了老大久,即是泡了就能吃,那面早前应该就是熟透了的。

  熟?

  赵哥儿和小风首先想到的就是下锅煮。结果自然是不成了。

  琢磨了几天,啥都没做出来,赵哥儿是垂头丧气,还较上了劲,揉面揉得胳膊都酸疼,乖仔可心疼爹爹了,天天的蹿到厨房帮他们一起揉面,他人小,那力气却是大,只要不闹着煮面给他们吃,赵哥儿就随他了。

  厨房里有三个灶台,前儿杀猪的肉都吃完了,阳哥儿就出去买了些回来,外头卖的猪肉肥,家里几个主子就爱吃那又柴又瘦的肉,但人屠夫卖肉,都是切的一块块,怎么的都会带些肥,阳哥儿尽管已经尽量挑瘦的了,可皮下那一块还是有些肥,丢了可惜,他打算切了练油。

  他跟赵哥儿和小风闲聊着,一边煎着锅里的肥肉。

  乖仔原本正正经经的在揉面,可后头揉着揉着,揉到了锅边。

  “阳伯伯,乖仔想吃。”

  阳哥儿看他直勾勾盯着锅里瞧,笑了:“好,我夹一块给你。”

  那肥肉连着猪皮下锅,这会儿焦黄,乖仔吃得香喷喷,小嘴儿油汪汪,先头切的大块,练出油了,就小了,一块都不够乖仔塞牙缝。

  “伯伯,乖仔还想要。”

  太油了,赵哥儿都怕他闹肚子:“那么好吃呀?少吃些,不然你小肚子该要疼了。”

  “才不会疼,乖仔是铁打的胃。”乖仔咬着猪皮,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嘎嘣嘎嘣脆,好好吃滴,爹爹要不要啊。”

  赵哥儿顿了一下,目光落到锅里。

  里头油渣已经飘了上来,呲呲冒着泡。

  方子晨说那泡面是脆脆的,乖仔又说这油渣脆脆的——赵哥儿似乎就懂了。

  这难关一攻克,后头那些配料制作起来就更不成问题了。调料油流动不好装,油纸包了容易漏,那就弄成块。

  泡面一做出来,整个方府就全飘着泡面的味。

  饭不煮了,菜不炒了,吃泡面。

  一连吃了好些天,老的老,小的小,连着蜀南带回来的那帮人也都钻泡面里头去了,爱吃得很,怎么都吃不腻一样。

  一到吃饭的时辰,主子们在内院泡,阳哥儿他们则在外院泡,几十人一起,那味儿飘得老大远。

  经过方府外头的老百姓总是能闻到那股让人垂涎不止,欲罢不能的味。

  这知府大人家到底煮了啥?

  那味儿要冲破天了。

  隔壁住得近的几家最是受不了,饭点了,家里煮了肉,跟着白菜萝卜一起炖,原是高高兴兴的上桌,吃得也正美,隔壁那味儿突然一窜过来,又浓又霸道,直接盖过了自家的饭香。

  他娘的。

  这饭谁还吃得下。

  隔壁那味香的咧。

  要不是知府大人家,一臭鸡蛋早扔过去了。让你见天的吃。

  这来的知府大人是个好的啊!听说不贪,可怎么的天天家里飘香?

  先头知府那么贪,都没这样。

  赵哥儿吃的红烧牛肉味,这会儿嘴巴红嘟嘟。

  “夫君,这面真好吃。”

  方子晨这会终于是泡面吃到腻了:“今晚煮饭吃吧!”

  赵哥儿嚼着面,含糊不清:“泡面不好吃吗?”

  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整整吃了三天了。

  “这面吃多了不健康。”方子晨说。

  “怎么会不健康?”赵哥儿都不懂,吃面还不健康啊?这面就跟饭一样啊!

  难道吃饭吃多了也不健康吗?

  他看向乖仔,乖仔抱着个盘正在嗦面,看见他望过来,还朝他甜甜笑了一下。

  他儿砸就很健康,这几年都没生过病呢!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我今晚想吃饭。”方子晨说:“你通知下去,家里人不能再吃泡面了。”

  赵哥儿还没说话,乖仔先道:“父亲,你不爱吃泡面了啊!那乖仔帮你吃,不能浪费。”

  他把方子晨碗里的泡面全倒自己盘里去了,动作快得很,方子晨想阻止都来不及。

  “泡面实在是太好吃咯,乖仔真是吃不腻。”

  方子晨:“······”

  方子晨捏捏他肉嘟嘟的小屁股,笑了起来:“刚才我在面里吐了口口水,好吃吗?”

  啊!!

  乖仔一口面直接从嘴里掉了下来。

  “父亲,大坏蛋。”

  乖仔愁苦的说,看着碗里,碗里面还有好多,他都不舍得浪费,可是父亲吐了口水。

  方子晨就见他两道小眉头拧了一下,然后又兀自笑了起来,呼啦啦开吃。

  乖仔嘴巴鼓着:“子不嫌父丑,乖仔不嫌弃父亲滴口水,乖仔爱吃口水。”

  又不是没吃过。

  “那么喜欢吃啊?”方子晨笑起来:“那父亲再吐一口给你。”

  乖仔抱着碗哒哒哒的跑开了。

  初七就不再算节了,初八官兵又开始组织人修路。

  这会儿修到了镇上,镇上老百姓早就盼着这一天呢,牛车拉着水泥,原先夯实的泥土路挖的挖,补的补,恰巧是好些天都没下过雨了,这会儿是尘土满天飞扬。

  两旁的铺子都开不下去,都关门了,可没谁埋怨。

  也就这几天功夫,忍一忍,后面就好了,不然先头那路,实在是不行,店里门窗、货品啥的都要天天擦。

  卖杂货这种的倒是还好,那点心铺子,吃食铺子,开在这种地方才是糟,大门都不敢做大,可不做大,客人进出不方便不说,瞧着也不上眼,可做大了,街上人一多,那尘土就多,全飘店里头去又不得行。

  以后有水泥路,可就省了他们麻烦了。

  大家不做生意闲着无事,要不就是凑在旁边看热闹,要不就是拿了锄头铲子帮着做。

  镇上是热火朝天,聊天声不断,瞧着比过年和赶集日的时候都要热闹。

  做生意的,都要尽量靠近货源地,十六那天,小风带着阳哥儿父子,还有小丽,还有四个禁卫军出发去了北安县那边,离别前乖仔是哭唧唧,滚滚蛋蛋更是抱着小风的腿,哭得鼻子都冒泡,仰着头,一脸泪汪汪的说不给大哥哥走,大哥哥不要走。

  小风心都软,差点就说那不走了,他也舍不得弟弟们,赵哥儿想把两个孩子拉开,可他们死死抱着小风,就是不撒手。

  “小风锅锅,不走。”

  “滚滚,要锅锅。”

  “蛋蛋也要。”

  赵哥儿给两孩子抹眼泪:“你们听话,小风哥哥是要去干正事儿的。”

  蛋蛋抽泣着:“西莫系正事啊?”

  “就是赚银子。”赵哥儿说。

  小风也摸摸他们的头:“对,小风哥哥去赚银子,以后给你们买糖吃好不好。”

  糖?

  糖又填不饱肚子,都没有肉好吃,父亲说那东西吃多鸟,会有虫虫咬牙齿,没有牙齿,就什么东西都吃不鸟,像村里的老奶奶老爷爷一样,只能喝粥粥,然后瘦瘦滴,走路都没有力气,还得拄着拐杖,很果怜。

  爹爹一天只给他们吃一颗,买多了也没用啊!

  “不好 ,滚滚不西糖。”滚滚用力抱住小风的腿,用小肥脸蹭了蹭,奶呼呼的说:“几要锅锅。”

  蛋蛋点头:“对,要锅锅,不要糖。”

  这两娃子嗜吃如命,没想到如今······

  小风大受感动,方子晨在院子里敲着铜锣,喊:“开饭了,开饭了。”

  滚滚蛋蛋咻的眼睛一亮,没有任何犹豫,立马松开手撒丫子就往院子里跑。

  大哥哥是谁?不懂,这会脑子里只有饭了。

  门槛太高,两个小娃子跨不过去,急得在门口一直喊方子晨。

  小风见自己已经被两个弟弟抛到九霄云外,顿时气笑了。

  赵哥儿催他:“赶紧走吧!不然等会反应过来,又该缠着你不让你走了。”

  “嗯!”小风眼眶有些红:“赵叔,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赵哥儿笑了,心里也是有点不舍:“知道的,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要是不习惯就回来,我再派人过去,你是哥儿,注意着些,去哪都要把小丽和禁卫军带上。”

  “嗯!我知道了。”小风摸了摸乖仔,还是有些舍不得,乖仔眼眶都红了:“小风哥哥,乖仔舍不得你哟!”

  小风捏他脸:“我也舍不得你。”

  乖仔紧紧抓着他的手:“那你不要走了好不好,在家里,乖仔天天煮面给你吃。”

  小风:“······”

  “做面条很辛苦,哥哥舍不得你劳累。”

  赵哥儿看小风几乎是逃似的上了马车,不由笑了起来。

  乖仔眨眨眼,觉得小风哥哥真是太体贴了,会心疼他,还跑到马车边:“小风哥哥,你不要怕乖仔累着呀,不用怕啊!做面条不累,很简单,你留下来吧。”

  小风催着禁卫军:“快走快走。”

  阳哥儿和秀哥儿捂着嘴笑了起来。

  滚滚蛋蛋吃完饭,终于是又想起小风了,先头赵哥儿忙,小风照顾他们最是多,这会知道人不在了,两个小家伙就跑外头,坐门槛上哭,还求方子晨骑大马马去把大哥哥追回来,他们要大哥哥。

  方子晨才懒得理他们,哄了两声没用,方子晨直接祭出法宝,两小家伙瞬间不闹了。

  ——肉包子太好吃咯。

  先头造纸厂和化肥厂建起来的时候,小风一直都跟在赵哥儿旁边学习,北安县那边方子晨又和县令提前打了招呼,这会儿小风过去,赵哥儿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虽然小风才十几岁,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做事稳妥着呢!比方子晨都让人省心。

  月底,方子晨和赵哥儿带着孩子回了平详村。

  夏景宏还未回信,但方子晨觉得他只要不傻定是会同意的,于是又下了文书——招兵。

  先头只在蜀南、安和县、安平县四个县里招,这会儿南北两边全部下达过去。

  新年期间,大家走亲访友的,一些事儿,该晓得的恐怕也都晓得了。

  可这会听着官老爷说完了,感觉不对劲。

  什么军人优先啊?

  当兵家属看病还能减价?

  这······还能这么好?

  先头匆忙,很多条例并没有实施到位,如今跟着文书一起下达的,还有军人优先等一系列政策。

  为了调动老百姓的积极性,方子晨也是拼了的。

  毕竟招的人实在是多。

  条件不够‘惹眼’,来的恐怕是少。

  而且这些兵招上来了,虽说一个月还有一百多文钱拿,但其实真算起来,一天也不过是四文钱,比厂里干活的少多了。

  外头其他洲是没有这样的政策的,可方子晨到底是现代人,跟他爷爷混得多了,最是尊敬这帮人,人当父母的能把孩子交给国家,是对国家的信任。

  孩子一走,过年过节的也不能在身旁······‘有付出就必然会有所回报’。

  先头怎么个征兵流程,大家也都熟了,没半来月名单就统计了上来。

  这次一共招了三万六千多人,加上先头的三千来人,差不多是四万。

  赵哥儿在一旁跟着看,发现不对劲了:“唐大娘?古小丫?秦小翠?范哥儿?这,这是女孩子和哥儿的名吧!”

  “是。”

  “怎么会?”

  这事儿说来也是好笑,方子晨道:“这是你儿子招的。”

  安南县离安平县不远,招兵时人手不够,方子晨就派乖仔去了,许了他好处的,乖仔觉得这事儿也不难,扛着一袋泡面就去了。

  结果组织报名第二天,来了一个姐姐。

  ……

  唐大娘是村里的,十七岁了,干活很是麻利勤快,家里上头有三个兄弟,下头还有两个弟妹。

  人多了,家里就八/九来亩地,吃饱饭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更别说卖了粮食换银钱了,家里穷得紧,老大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到媳妇。

  唐家父母急啊!正巧隔壁村有一家子也穷,就一儿一女,说可以换。

  那家儿子听说是个傻的,快三十了,发起疯来会打人,下手没个轻重,他娘就是给他打死的,村里好些人也都被追着打过,大家怕得紧,便央求村长,将他们一家子赶到了村外头。

  那傻子的爹想着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的都得给他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不然怕是要绝后,以后死了都无颜见列祖列宗,可家里穷,没聘礼,女儿还被她大哥打瘸了一条腿,吃不饱瘦弱得很,不好找婆家,最后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了唐

  唐家穷,肯定也是挑不起。

  而且二十好几的汉子了,就是不那么穷,也娶不到多好的。

  两家相看那天,唐大娘被她大哥捆着去了,到了那傻子家,刚坐了没一会儿,那傻子又发起疯,从屋里冲出来,大概是怕吓着他们,傻子爹原本是将傻子关在屋里头的,这会他不晓得怎么出来了,一见着人,嘴里就发着嘶吼声,头发散乱又面目狰狞,他不给人碰,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脸了,脸上脏得很,有泥有血,蓬头垢面,根本就不像个人,像只野兽,见了人就打,举起凳子就砸。

  唐大哥都吓坏了,率先跑了出去,唐大娘被捆着跑不方便,刚跑到门口,就被傻子扯了头发拉回来,她被推到地上,傻子跨到她身上,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会儿一闭上眼睛,她都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疼痛,和当时那挣扎不能,被人掐住喉咙窒息般的痛苦。

  真要嫁给那种人吗?

  傻子家穷得很,说家徒四壁都是高赞了,那简直都不能说是个家,牛棚一样,里头又脏又乱。

  穷,唐大娘不怕,她能干活。

  可······她怕,实在是怕,那傻子发起疯来真的太可怕了。

  真嫁过去,没准的都熬不过两天。

  正巧官兵下村里来了,宣传说要征兵,晚上起夜,又听得她爹娘说这事儿划得来,傻子那妹妹虽是瘸了腿,可还算水灵,也不是说就干不得活儿了,能换,虽然亏了些。

  唐大娘心里都凉了。

  她阿爹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傻子家,那傻子明明那样子,她阿爹都看见了,竟然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一直晓得爹娘比较爱护几个哥哥和弟弟,家里活儿不管大小都要她做,有时候跟着几个哥哥闹了口角,爹娘也是不管啥子就先骂她,揪她胳膊,甚至打她,说她怎么可以跟哥哥们顶嘴,简直不像话,可她以为爹娘也是有一点点疼她的,结果呢!昨天回来,他爹自个腿都软,都怕,却还要把她嫁过去。

  隔天唐大娘扛了柴火去镇上卖,看见人在报名,听说被征上了,就会被带到涸洲去,如果表现优秀,还可以留队里。

  涸洲离家很远……

  不知不觉到了衙门外,看见征兵的官爷和这次负责这边征兵事宜的小少爷,唐大娘鬼迷心窍,又孤注一掷一样,就上前问了,征不征女的,她也想去。

  她想离开家,不走就得死。

  旁儿人听见这话诧异了一瞬,而后全都笑起来。

  像笑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排队报名的一个汉子甚至要推她走,让她别妨碍,别吓凑热闹,这有她们女人家什么事,赶紧走,可乖仔静默了片刻,想了想后,起身拦住他,定定看着唐大娘,声音还奶着。

  “姐姐也想要参军啊?”

  唐大娘话出口后整个人都清醒了,旁儿人的笑声让她臊红了脸,低着头就要走,乖仔一句话让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也不是不可以。”

  所有人都震了。

  一官兵甚至立即阻止,道:“小少爷,这不合规矩。”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附和:“就是就是,这不行。”

  “什么是规矩?”乖仔现在可牛了,奥特曼令牌掏出来啪的就拍到桌上:“乖仔现在就是规矩。”

  老百姓不敢吱声了。

  只觉小少爷乱来得很。

  哪有女娃儿当兵的,这都是汉子们的事。

  乖仔没理会他们,直接看向唐大娘:“姐姐想当兵,不是不行,不过当兵得训练,很累很累哦,姐姐能坚持下去吗?”

  唐大娘几乎是毫不迟疑的道:“能。”

  “能是最好,但是也要检查过鸟符合条件才可以。”乖仔说:“而且,也不是姐姐你说能就能,让乖仔看看你的本事啊!还有,姐姐知道被征上来后是要干什么吗?”

  保家卫国,说最直白的,其实就是打架。

  谁厉害,谁不怕,谁就能上,哪里规定,这事儿必须得汉子来?

  乖仔是方子晨手把手教出来的,方才只是诧异了一下,要是看人是个女的,便直接说不行,那便是歧视。

  乖仔这一举,大夏第一队女兵诞生了。

  旁人是不同意,这会怎么看怎么觉得乱来,可后头南平县、安河县遇洪,这队女兵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受灾现场,救下了百来老百姓的时候,这队女兵跟着方子晨征战四方,辅佐他打下了大原,北契的时候,老百姓才恍然。

  女子不如男,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

  唐大娘犹豫了一下,指着旁边排队的汉子们说:“我能一次打两个,征我一个顶两。”

  这话可让汉子们手都痒了。

  还一次打两个?

  牛都不敢这么吹。

  而且,这是有多小瞧他们啊!竟然敢说这种话。

  乖仔都站了起来:“姐姐这么腻害啊?”

  唐大娘点点头。

  乖仔眨了下眼睛:“但口说无凭哦!”

  唐大娘几乎是豁出去了:“我可以跟他们打。”

  她没有退路了。

  乖仔点点头,问:“叔叔,你们谁来跟她打呀?”

  “我。”

  “我。”

  好几个汉子争先恐后,迫不及待想给目中无人的唐大娘一点教训。

  乖仔随手指了两个汉子出来。

  大家自动空出了地,有些人不嫌事大,这会儿全没了打女人不好的想法了,呦呵着打她,教训她,给她点厉害瞧瞧。

  他娘的,竟敢说那种下他们汉子脸的话。

  唐大娘常年干活的,可不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村里来的,胆子小,被这这么多汉子瞅着她不是不害怕,也觉得丢人现眼,甚至还觉得出格,可一切跟要嫁给一个傻子比,就都微不足道了。

  唐大娘跟一汉子打了起来,打架难免的会有肢体接触,大家看着就觉得不像话,清白人家的姑娘哪里能这样啊?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有几个妇人甚至朝唐大娘那方向吐了下口水。

  唐大娘没练过,即使常年干重活,力气也是不如汉子,可她脑子活络,晓得打哪里最疼,她这是小时候被她几个哥哥打出经验来了,打手臂和背后这种地,不疼,打在肚子上,就痛了,一拳而已就有可能起不来。

  这会她使了全力,一拳打到汉子的肚子上,那汉子捂着肚子退后了两步,然后单膝跪到了地上,这会儿再上去补两脚,胜负就出来了,可她扫见那妇人的举动,旁儿投射来的全是厌恶的目光,她突然就打不下去了。

  手刚放下来,耳边却是响起一奶呼呼的加油声。

  “哟!姐姐好厉害啊!乘胜追击,姐姐打啊!打啊!”

  乖仔在一旁蹦蹦跳跳的给她加油,比自个打架还要激动,人群中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和哥儿,大概是钦佩她有这般勇气,也为她呵声:“加油,打他,加油。”

  唐大娘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劲,旁儿一个汉子冲过来,她迎了上去。

  最后她脸上挂了些彩,但好歹是还站着,那两汉子却是倒地上没爬得起来。

  乖仔跑过去牵她手,仰着头崇拜说:“姐姐,你好厉害哟!”

  他说的真心实意,不是作假,唐大娘都不好意思。

  乖仔又开了特权让她先去‘体检’了,这体检也不需要脱啥子衣服,就是看看手脚健不健全——村里人偶尔会缺手指头的,往日砍柴多是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手指头也搭进去了。

  太矮太胖太瘦的,都不要。

  然后再把个脉,看看是否健康,是否有什么暗疾,是否缺牙蛀牙就大致完了。

  没现代的严,毕竟条件有限,不允许。

  唐大娘自是都合适,乖仔在本子上写了她的名,旁儿人就急啊!又开始劝了,说不合适,不规矩,不能开这个先列。

  这种事儿,向来都是汉子做的,汉子才是天,有姑娘哥儿什么事啊!

  女人哥儿嫁人生子伺候公婆汉子才是正经。

  而且她们去了能干啥子?

  女人哥儿也就会房里的活,绣绣衣裳,要真让她们去了,顶个什么用?汉子才有用咧,而且以后是不是他们见了人,还得喊人一声官老爷?

  这成吗?

  像话吗?

  女人哥儿怎么能爬到汉子头上来呢!

  大家是吵得厉害,现场一度陷入混乱。

  先头被打的汉子这会铁青着脸,反对声最大,眼眸之中满是阴鸷之气。

  “她是个女的,是妇道人家,怎么能去当兵。”

  “为什么不能啊?”乖仔问:“叔叔你刚都被姐姐打趴下了呢!谁厉害,谁条件合适,就选谁,你都没比姐姐厉害,两个打不过一个,她不能,你们就更不能咯。”

  汉子一时哑口无言。

  这话确实是臊的,他们两个汉子,被一女的打趴下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难堪,可怪不了谁,是他们自己站出来想给人教训的,而且那女的真是像头牛啊!也不知道咋的回事,打她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

  旁边人还在说三道四,乖仔都没再理会,他们观念老旧深入,说再多都没用,这也不是化肥厂那事儿好解决,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

  这会儿说理没用,说什么男女平等更是没用,老百姓听了,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只能强制来,以后女子哥儿当兵好不好,行不行的,能不能比汉子强,是不是女子哥儿生来只有嫁人生子的才是正经,以后自会晓得,而且,这种事儿发生多了,大家自会麻木了,没谁闲的蛋疼,一直揪着这种事儿不放,也没谁真为了这种事儿就反。

  这会他只一鸡蛋大的拳头砰的砸到桌子上。

  “谁再说,妨碍乖仔做事,我就叫人打你们板子哦。”

  父亲可是答应过他了,办好这件事,他能得两个亲亲,还有两朵小红花。

  谁拦他要亲亲,他就打谁。

  两禁卫军从乖仔身旁一左一右出来,上前一步,把刀抽了出来,铿的一声,十分刺耳。

  这有什么?

  他们以前在京城,见了那些官家夫人,还不是得规规矩矩的低头喊人一声。

  男人是天?那也得指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屁都不是的,还想当天?

  而且先头化肥厂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心里没那种汉子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会刀抽出了一半,瞧热闹不停劝不停骂的心一跳,顿时愣住了,你瞧我我瞧你,谁都不敢再出声。

  这小少爷虽然看着是个头小小,软乎乎,但怎么说也是知府大人家的,不能惹。

  跟来的几个官兵也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妥,可小少爷······

  他们真是不敢惹人生气。

  外头老百姓不晓得,可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水泥厂、造纸厂、化肥厂、粉厂、这是已经建起来的,北边那边刚建的还不算,这四个厂全是在方夫郎名下。

  不是小作坊,一个厂房最小那个就占地九亩,化肥厂十几亩,造纸厂更是几十亩大,宽得很,大门搞得威严霸气,里头迷宫一样,要是没人领着,他们走进去都不晓得哪里跟哪里,而且一个厂百来工人,现在赚不赚银子的先不说,即使大人不是什么知府,就说这个家底,他们敢招惹吗?敢得罪吗?

  整个涸洲,要说谁家最有钱,那以前定是黄家无疑,这年头,粮食生意最是好做,黄家手下铺子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有十来家,遍布整个涸洲,可是,那些伙计家丁啥的,全加起来,都没一个化肥厂里头的工人多。

  知府大人家的小少爷不能惹,涸洲第一大家的小少爷不好惹。

  两种身份下的小少爷,更是不好惹,自是说什么是什么。